听元丰说完五年前楼云霄失踪的始末后,兰雨薇的心里有了底。
她抬头望了望天,正感慨着青竹怎么还没有回来,却见她白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地跑进雅间。
兰雨薇见她跑得额发随着汗水贴在鬓边,一颗心不由得提起:“发生了何事?”
总算到了安全的地方,青竹脑中崩着的弦一下子松懈开来,她瘫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喘着气:“婢子撞见一个重伤之人,正欲施以援手,发现他正被两个灰衣人追杀,幸好我跑得快。”
“灰衣人?”兰雨薇心中警觉,见元丰也望过来,她问青竹:“什么样的灰衣人?”
青竹仔细描述:“那两人看着平平无奇,但着装是一模一样,手里都提着刀,刀柄用青色的皮革包着,刀身大概这么长。”青竹比划出一个成年男子胳膊的长度。“衣服颜色与元护卫的裤子颜色类似,略深些。”青竹看向元丰的裤子,补充了句。
兰雨薇看向元丰:“听着像赵其轩的属下,你们还在找他们吗?”
元丰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望向青竹:“请青竹姑娘指路。”
“我是在春风楼北边第二条巷子里发现他们的,现在人还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元丰转向兰雨薇告退:“世子妃,属下得先去追人,请世子妃直接回府,暂时哪里都不要去。”
“你去吧。”
兰雨薇见他说得郑重,不敢拿安全开玩笑,放弃了去成衣铺与胭脂楼的打算,老老实实地回王府。
上了马车,青竹仍然面带忧色:“世子妃,那人不会因为我走开被杀死吧?”
兰雨薇温声安慰她:“你不会武,若是贸然出手,不光救不了那人还丢了自己的命,那才是不智之举。”
青竹的面色好看了些,她后知后觉问兰雨薇:“世子妃,您与元丰说的赵其轩是谁?”
兰雨薇摩挲着手里的暖炉,缓缓出声:“昨日绑架我的人。”
青竹啊了声,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她隔着车门催促车夫:“师傅,劳驾您快些。”
兰雨薇知道青竹这是紧张了,温言劝她:“不用这样紧张,大白天的,路上人来人往,他们不敢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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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雨薇和青竹回府后没多久元丰也回来了,并将寻人的结果告诉了兰雨薇。
元丰到了青竹所说的巷子,那两个灰衣人一见他便跑了,元丰没有抓住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人,但他带回来一个伤者。他请青竹去辨认了一番,那人正是被那两个灰衣人追杀的人。
这是属于外院的事,楼云霄那早有定下来的章程,兰雨薇不便插手。
但是,她清楚楼云霄与那人都同灰衣人有恩怨,没准那人知道灰衣人的行踪。
兰雨薇吩咐元丰好好给那人医治,说不定他醒了,对楼云霄他们追查灰衣人的行踪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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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云霄回到澹明堂时,嘴唇紧抿,面上一片肃然。
元丰接过楼云霄的大氅,拎了壶热茶走向临窗的炕床:“皇上怎么说?”
楼云霄整理了一下衣袖与外袍,在炕桌前坐下:“没有新的指示,让我便宜行事。”
也就是皇上那里也没有新的消息了,元丰拿起炕桌上的茶杯,给楼云霄斟了一杯热茶:“属下这里倒是有一点收获。”
楼云霄抬头。
元丰放下茶壶,一五一十道:“今日青竹姑娘撞见了灰衣人的行踪,属下亲自去追查了,虽然没有抓到灰衣人,却从灰衣人的手下救下一人。那人虽然受了伤,但应该是个练家子,属下不知他为何被灰衣人追杀,却听那人在昏迷前提到了康城,属下便将他带了回来。”
楼云霄的精神一震,问元丰:“那人伤势如何?能看出他的身份吗?”
元丰回话:“那人身上的新旧伤痕都不少,好的是没有伤及根本,不久后应该就能醒来。属下奉世子妃的命令,让人时刻在一旁守着,等那人醒了,立刻会有人来通知。”
楼云霄的眉心拢在了一起,目露不悦:“怎么将世子妃牵扯进来了,你不知道赵其轩现在就蛰伏在云都,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蹿出来吗?”
元丰拢手垂眼:“属下知错。”
他知道主子不喜外院的事情传到世子妃的跟前惹得她操心,今日赶了巧,但事实无法辩驳。
楼云霄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沉声道:“今日你离开后,谁在世子妃周围?”
元丰额上的冷汗沁了出来,他是世子留下来保护世子妃的,他离开后,世子妃回府时身边除了车夫与青竹,没有旁人。他将腰弯成了直角:“属下考虑不周,不该让世子妃自行回府,请世子责罚。”
楼云霄的声音冰冷:“罚你扫一个月马厩,若有再犯,不用来澹明堂伺候了。”
“属下定会谨记于心!”元丰大声回答,当初他离开时确实考虑不周,若世子妃真有闪失,想想都后怕。
元丰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妃很关心世子,今日找属下问了许多有关世子的事。”
他有他的小算盘,世子不可能让他离开澹明堂的,说不定世子心情好了,减免对他的惩罚。
楼云霄放在茶杯上的手指顿住:“都问了些什么?”
元丰心下微松,只要提及世子妃,主子整个人就会变得格外温柔有烟火气。他不紧不慢说道:“世子妃问了您与赵公子之间的过节。”
楼云霄的心头微微颤动,前段时间她对他不闻不问,如今主动关心,也许这是两人关系改善的开端。楼云霄端起茶杯,状若自然道:“还有吗?”说完将茶举至唇边一饮而尽。
元丰见主子眉目舒展了些,回话时的语气也松快了些:“世子妃还问到了您当年被绑的前因后果,属下知无不言,将知道的全都告诉她了。”
楼云霄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全都说了?”
元丰骇然,怎么突然变脸了呢?他木然地点头。
楼云霄将瓷杯拍在炕桌上,冷冷道:“扫两个月马厩。”
元丰呆呆地望着楼云霄扬长而去的背影,他说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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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去玉棠院的路上,楼云霄的心情很复杂。
他没想过兰雨薇会主动打听他的事,所以没有交代元丰哪些话不能说。现在倒好,兰雨薇已经知道了他去过千峰县,她必定又会想起卿卿姑娘。
他一直想不通的是,他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卿卿二字,她为何在昨晚提及,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
难道她想起什么了?
楼云霄加快步子,有些事情他得亲自去确认。
楼云霄到玉棠院的时候,兰雨薇和青竹正趴在西边次间的炕桌上商量菜谱。
他刚迈入正堂,传入耳中的便是兰雨薇说的“世子不爱甜食,以后若世子在家里用饭,偏甜口味的菜和甜汤少安排一些,你记得提前和厨房说好。”
“婢子记下了。”青竹回答完,直起身子笑着揶揄道:“您现在对世子可真上心。”
兰雨薇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板起脸:“好你个青竹,还调侃起我了。”说着伸手去挠对面的青竹。
“世子妃饶命。”青竹笑着往后躲,“不过您也得讲点道理啊,婢子可没有说错。”
“你还乱说!”兰雨薇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越来越没有大小了。
“这又没有别人,您就别不好意思了。”青竹哈哈大笑,跳下炕躲避兰雨薇挥舞着的手。
兰雨薇追着青竹下了炕,抬眼一看,却见楼云霄的正跨门而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兰雨薇原本翘起的嘴角僵住,芙蓉面上飞起一抹绯色,丢死人了。
青竹正奇怪主子为何会突然转身,一偏头,却看见世子正立在门口。
那刚才世子妃的话世子都听见了咯?青竹抿了嘴笑,向楼云霄行礼:“婢子告退。”
兰雨薇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拼命地绞着手指,青竹这个叛徒。
楼云霄望着女子秀美的后颈,和发红的耳根,心里软乎乎的,再也不用再确认什么。
她在意他,这就足够了。
他伸出手,想拉一拉她的手,却担心这突然的动作惹得她不喜,将人吓跑了。楼云霄讷讷收回手,同样不知所措。
兰雨薇迟迟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他说话,心绪平静了些。
难道他已经走了?
兰雨薇慢慢转身,一回头却见那人的视线像是黏在自己身上一样,脸上刚退下去的灼热重新爬了回来。
这人不走也不说话,他怎么这样。
兰雨薇飞速垂下眼,小声道:“你来干什么?”
光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他就觉得这样很好,还来不及想这样一言不发她会不自在。楼云霄如梦初醒,他定了定神,柔声道:“我来看看你。”
“哦。”
兰雨薇垂着头走到炕边坐下,指了指对面:“坐。”
“嗯。”楼云霄应了声,依言在兰雨薇对面坐下。
兰雨薇掀起眼皮,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给你沏杯茶。”
她飞速离开炕床,进进出出寻找茶壶。
她想不通的是,当初就算是她惦记沈寂时也没有这样小心翼翼与忐忑过。她只不过是知道了楼云霄很好,想要和他好好过这一世,怎么如此紧张。
楼云霄垂眼望了望炕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知所措的,并非他一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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