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志你能不能不逞能了?”周美芬的声音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你要是敢把钱拿出去,我就敢离婚,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了!”
“周美芬,你能不能讲讲道理,躺在医院的是我亲娘,你要我不管她,你的心也太黑了!”
林伟志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真实的听到这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林先生和周女士的声音,林晚才确信自己重生了。
自己重生前还被周女士逼着去相亲,结果在相亲市场上处于传说级别的三十多岁未婚的自己果不其然的遇到了奇葩。
三十五岁的老河童,身高也就一米六,却大言不惭的要求婚后自己最少生两个孩子,还一定要生到男孩儿,还说什么要把他父母从乡下老家来接到自己的房子来住。
自己一怒之下准备离开饭店,却又被恼羞成怒的河童拦住,要自己付钱否则就要跟介绍人说自己是捞女。
秉持着不跟傻逼争论的想法付了钱的林晚转头就被一辆失控的车辆给撞了。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通过争吵的内容,林晚确定了自己重生的时间。
1996年,初三结束升高一的这个暑假 ,今年,自己十五岁。
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周美芬女士已经到了每次必经的翻旧账环节。
“当年我生晚晚的时候,要她来伺候我月子她怎么做的?”周美芬声音越来越大,“明明知道我奶不好,还把我大姐送来的猪蹄自己吃掉,尿布尿布也不沾手,大冬天我还没出月子,一个人在凉水里洗尿布,直到现在我的手到了冬天还是疼的张不开……”
月子仇真的能记一辈子,前世林伟志去世之前两人吵架,周美芬也还是在说这件事。
“这些都是旧黄历了。”说起往事,林伟志既心虚又生气,“就算当初我妈做得不对,但是现在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交不上医药费死吧。”
“呵,姓林的,你别给我扣大帽子,是我说的不让你交吗?”周美芬嘲讽一笑,“我说了,该我们家的我周美芬一分不少,多的也别想让我拿出来。”
“按理是这样,但是老二现在拿不出来钱,我是家里的老大,我不出大头谁出?而且我爸妈供我念书不容易,现在也就咱们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林晚听不下去了。
她爸这人是个老实人,脑子也聪明,就是一点,特别心软。
又或者说,有高度的道德要求和责任心。
这种人面对厚脸皮和低道德感的人的时候天然的就会吃亏。
推开门后周美芬看到她脸色一变,“你出来干什么,回屋去写作业去!”
林晚没有理会她妈说的要她写作业的话,都过去二十年了,写什么作业!
“爸,二叔家拿不出奶奶的医药费,但是却有钱和二婶家的亲戚一起投资做生意开粉条厂。”
林晚看着林伟志将自己那好二叔的算计都说了出来。
林伟志一脸的不信,“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今年老家的收成又不好,你二叔哪儿来的钱?”
“就上个月回老家给奶奶过寿的时候我亲耳听二叔二婶说的,好像说要和二婶家在郭家庄的亲戚合作,还说做粉条的设备都已经看好了,就等交钱了。”
林晚将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周美芬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胜利的快感,斜眼乜着林伟志,“姓林的你听见你闺女的话没,你弟弟可是大财主,人家都开工厂了,还能缺这点钱?还有,我就不相信这事儿你爸妈一点不知道,人家就是联合起来要你出钱要你做冤种呢……”
“行了,闭嘴吧!”
林伟志怒吼一声,心里的火越来越大。
理智告诉他女儿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林晚却又说的信誓旦旦,他内心的怀疑也逐渐的升腾起来。
“爸,你要是不相信,不如赶快去一趟郭家庄,一探究竟。”
林晚知道这时候粉条厂刚开始生产,他们林泉市的粉条远近闻名,二叔和这个亲戚借着这股东风这段时间没少赚钱。
但是二叔那人目光短浅,又唯利是图,很快就用木薯粉代替红薯粉进行生产,后来还惹上官司,将赚来的钱都赔了进去还欠了一大屁股债才免去了了牢狱之灾。
周美芬还想嘲讽两句,被林晚给拦住了,“妈,你要不做点吃的送到医院去。”
周美芬下意识就想说要她给那个老太婆做饭是做梦,就听林晚继续说,“顺便套一套我奶奶的话,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周美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进了厨房忙活起来,林伟志犹豫了片刻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疑问,走到楼下小卖部朝医院打了个电话,正是林伟昌接的,林伟志表示家里的钱不够,他要去借钱,要到晚上才能把医药费送到医院去。
那边听到林伟志承包了医药费,自然不会说不好,满口答应还表示让林伟志安心筹钱,他们会在医院把老人照顾好。
挂掉电话之后,林伟志就看到了小卖部王叔一脸的关切。
“小林啊,你妈住院了?”
林伟志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王叔谈了口气,“这医药费可不好办啊,厂里三四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谁家都没有余粮啊。”
正是这个道理,这也是这次为何周美芬如此激烈的反对林伟志掏钱的原因。
以前也就罢了,就算家里没有钱了,只要能熬到下个月开支的日子,一切就会好起来的,但是现在……人在对未来失望的时候,就会抓紧手里仅有的存款不放。
更何况家里现在也的确没有多少钱。
楼上,周美芬一边做饭,一边絮叨。
“林晚,你早知道你二叔开厂的事情怎么不早说啊?”
周美芬的语气十分的不满,“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丫头,轻重缓急都不知道。”
林晚无语,早不说是因为我也没有早重生呀。
林晚没有说话,周美芬也没有停止抱怨。
“你长大了可别跟你爸似的,只长个子不长脑子,人家说什么都信,偏我说什么他都不信。”
“好了,我下了点水饺,你趁热吃啊,我去医院了。”
周美芬将饺子盛出来递给她道。
林晚深吸一口气,“妈,我不想吃芹菜 。”
芹菜大肉馅的饺子是周美芬最爱的,每次她包饺子必包这个,但是她不爱吃芹菜 。
果不其然,林晚就看到周美芬竖起眉毛,“别挑食!芹菜哪儿不好吃了。而且电视里专家都说了多吃芹菜对身体好,那芹菜里富含那什么……粗纤维。
再说了这可是肉饺子,多好吃啊,妈妈小时候想吃还没有呢!”
林晚的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名怒火。
看到林晚的表情,周美芬也有火了,“我给你做饭还做出错来了是不是?”
林晚再次深吸一口气,“不是,妈,我每次吃芹菜吃多了都想吐。”
周美芬的眉毛几乎拧起来,看了她一会儿,“那我给你做点别的。”
林晚听到这句话,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周美芬又回到厨房手脚利索的给她下了一晚西红柿鸡蛋面,“你把饺子放好别让苍蝇落在上面,等你爸回来吃吧 。我走了,你自己在家里别贪玩,好好学习啊 。”
“嗯。”
周美芬前脚刚出了门,后脚又停住,扭头回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医院有病毒。”林晚果断拒绝。
周美芬也觉得自己思虑不周,“也是,那你自己乖乖在家待着啊,一定要学习。”
“妈,放心吧。”
“我对你一点也不放心。”周美芬絮叨着,“自己也想想爸妈赚钱不易,为了你去附中,多少年的家底都掏干净了。”
“砰!”
随着门被关上,林晚才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红柿鸡蛋面,几乎是往嘴里塞的速度吃完后,呆呆的坐在沙发上。
原来,这时候的妈妈是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的呀。
原来,这时候的妈妈是能接受自己不吃芹菜的呀。
林晚几乎要哭出来,太好了,太好了!感谢老天爷,让自己回到了1995年,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变得更糟的时候。
这一年,他们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首先是自己中考成绩不理想,林伟志作为依靠学习跳出农门的寒门骄子,坚信知识改变命运。
周美芬又是个要强的性格。
于是两口子毫不犹豫将家底都掏出来,花了两千多择校费把她送进了名校师大附中。
前世赶上家底掏空,奶奶王二妹又住院,二叔耍心机哭穷说没钱。
周美芬嘴上说的厉害,也不敢看着婆婆真的因为没有手术费死在医院,还是和林伟志一起挨家挨户的借钱凑上了手术费。
好不容易凑上手术费,林伟志就出了车祸左手骨折了,虽然不严重,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后半年基本上就没赚钱 。
就在半年后,1996年的春节前,食品厂突然宣布正式破产,算是压倒他们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美芬奔波与债务和生计之间,脾气越来越暴躁,每天埋怨丈夫没有本事还愚孝,抱怨女儿不争气。
最后走到夫妻陌路,母女几乎成仇的地步。
尤其是在林晚重生的前两年,他们家的日子刚刚好过一些,林伟志就查出肺癌,后来花光积蓄也没治好去世了,周美芬的情绪变得更差。
林晚还记得,自己重生前的那个春节,只有自己和周美芬两个人,周美芬照例又做了芹菜大肉馅的饺子,自己不想吃,但是周美芬就好像是发狂一样,一样一样的诉说这些年来她受的苦,过得多么不容易。
直到林晚忍着恶心将那盘饺子全部吃下去才结束。
现在,是不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爸爸不会再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颓废,变成那个挺着啤酒肚每天躺在沙发上刷离谱政治军事短视频的中年大叔,也不会变成最后瘦成一具骷髅的样子。
妈妈不会变成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一边干一边抱怨不休的怨妇。
一切,都可以改变的,对吧?
趁着林伟志和周美芬都不在家,林晚将自己能想起来的前世重要的事情用一个本子加密记了下来。
拿起书桌上摊开的作业本。
林晚陷入了沉默,这叙利亚战损风的封皮是怎么回事?自己这段时间这么糙的吗?
翻开之后林晚陷入了更大的沉默。
这字体算什么?特困体?
中学老师们我对不起你们,要是你们退休了找我索赔精神损失费和眼睛治疗费,看着这字我都没法拒绝啊。
用了好长时间,林晚才接受十五岁的自己写字跟狗爬一样的事实。
好在自己马上就要上高中,自己也不用特意模仿自己的特困体了。
也许?小时候周美芬每次骂自己也是有道理的?
反正要是自己看到这样的字体,自己也受不了。
好在自己马上就要读高中了,高中的老师和同学都是陌生的,自己也不用特意模仿这见鬼的字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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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伟志乘坐中巴车来到郭家庄,其实来的路上,林伟志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咋就听了晚晚的话呢?
老二两口子都是农民,哪儿来的钱能开粉条厂,本想到了之后再跟车回去的。
但是不成想到了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马路边上的粉条厂。
在马路边上,一座相较于普通的民宅大一些的院子,大门完全的敞开着,门口停着一辆金杯面包车 ,两个工人正在装货。
林伟志沉思了片刻,鬼使神差走上前,“听说你们这里生产的粉条劲道好吃,进货价咋说?”
说着他还给工人和来拉货的老板各递上一支烟。
工人将烟接过别再耳后,“一斤四毛二,这位大哥拉货也是这个价格。”
没说两句,金杯面包车就装满了粉条,这位大哥开车离开,林伟志道:“我要的可多,拉到外地卖的,一千斤起,这样你们老板呢,找你们老板来跟我谈。”
工人看林伟志穿的还算是体面,道:“行,你等着,我给你叫老板去。”
说着工人就快步向村子里去 。
林伟志则是进入了车间,一进去他就皱起了眉,这卫生条件……
还有这浆桶,还没等他走近看,就被工人轰了出去,“去去去,出去出去,这里是车间外人不许进来。”
“我是来买货的。”林伟志解释说道。
“管你干什么的,反正这里不许外人进来,你去院子里等着吧。”工人把他推出门去。
不多时,刚才那位去喊老板的工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矮胖的男人。
这一看,林伟志就愣住了,还真让林晚说中了。
这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弟妹庄红梅的舅家表弟。
张俊生气喘吁吁的走来,抬眼不一看,这人有些眼熟啊。
“咦,这位哥看着怪眼熟啊,哈哈哈哈哈”张俊生说着掏烟。
林伟志则是冷笑一声,“我也看你眼熟呢,倒是很像我弟媳妇家的表弟,我家啊是林家村的。”
张俊生手一抖,可不是眼熟!这他么就是表姐庄红梅的大伯哥啊。
“呵呵,呵呵,瞧我这眼神,竟然拿没认出来,真是林家大哥,大哥你来了咋不到家里去,走走走……”张俊生苦笑着做出邀请的手势。
“家里就不去了,我妈生病了还在医院呢,这就回去了。”
林伟志知道人家合伙做生意,自己赖不到人家头上,只是老二两口子,还真是把自己当成是冤大头了呀。
坐在中巴车上回来的时候,林伟志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个洞,呼呼的往里面灌着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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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返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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