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从小诊所出来，祝沅看了一眼霍驰，忍俊不禁。
霍驰两只眼肿得核桃大，撑得快就剩一条缝，鼻头也红红的，两只手被李姐用纱布层层包裹成一团，好像哆啦A梦的圆手，拿手机都费劲。
但是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
“你早点回家，别在外头晃悠。”祝沅轻声安慰，“你刚才听到了，李姐也让你好好生活。”
霍驰顶着一张滑稽的脸神色复杂盯着祝沅，可能是在死对头面前有点丢脸，嘟嘟囔囔最后含糊不清的抱怨：“谁要你管……”
他再迟钝也发觉到，方嘉跟以前不一样了。
祝沅懒得跟这小犟种啰嗦，伸出右手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满身疲惫：“那我回去了。”
前方再走几百米就是地铁站，大概五分钟就到。虽然方彦没亏待他，可祝沅习惯了省钱过日子，而且地铁公交更方便，走两步就当锻炼身体。
他才迈步，霍驰大声的从背后叫住他，然后扭扭捏捏小步蹭过来，肿着眼睛支支吾吾，祝沅费劲扒拉才勉强听清他的一句“谢谢”。
分别到现在那么多年，祝沅终于从傻儿子嘴里听到一句人话。霍驰现在好像一只从狂暴状态平静下来的小狗，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祝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由自主的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儿子的头。可他忘记霍驰早已长大，他的手最后只能落在他肩上：“霍驰，回家吧。”
不要沉浸在过去的遗憾里，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霍驰感受肩膀传来的那点温暖，并不炽热，但……他感觉特别熟悉。他站在地铁站口呆呆看着祝沅的背影一点点消失，等回神想追上去，祝沅已经过了安检，身影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
第二天祝沅上完最后一节课，霍凌英准时在校门口接他。
有阵子没见，霍凌英还是那副不显山露水的冷淡模样，只看一眼就说：“胖了。”
祝沅点头：“确实胖了三斤。”
方嘉个子不高，四舍五入拼拼凑凑也就勉强一米七五，祝沅没事就吃吃喝喝，当然也就横向发展，虽然不至于成个胖子，但确实肉眼可见的圆润。
霍凌英看起来很满意：“这样很好。”
祝沅权当他说客套话，毕竟方彦今早出门还冷嘲热讽说他他再过俩月就能出栏。
换上霍凌英提前准备好的礼服，祝沅摸了摸肚子，裤子勒得有点紧。
“这套衣服是葛秘书一月前就定下的，看来要重新另做几件。”霍凌英双手环胸轻靠在沙发旁，目光落在祝沅身上。
祝沅连忙摆手：“礼服也不是很常穿，我减减肥就好。”
自从知道这种纯手工定制的礼服价格，祝沅每次不得不出席一些必要的宴会时总担心把衣服弄脏或者弄坏，给他卖了都赔不起。
霍凌英眼中隐约显出一丝笑意，他从助理拎着的包里找出几个配饰，招手让祝沅过来，亲自为他佩戴。
他们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祝沅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碰到霍凌英的唇，他吓得屏住呼吸，生怕中午吃的大蒜熏到人家。
霍凌英好像没有察觉他紧绷的身体，慢条斯理将领带夹和胸针一一佩戴好，又将一块手表轻轻扣在祝沅手腕上，银色的表带闪闪发光，衬得他皮肤更白了。
祝沅压根不懂搭配，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不懂多出来的那枚胸针到底起到了个什么作用，可是手表他确实很喜欢。
男人嘛，喜欢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样——
名表，豪车，高档数码产品。
祝沅来回摆弄机械表，爱不释手的问：“挺好看的，应该不便宜吧？”
霍凌英后退两步，满意的打量着祝沅，眼中满是欣赏。
他淡淡回道：“不贵。两百万的小东西，带着玩玩。”
祝沅扒拉着手表的动作迟滞：“……”
‘两百万的小东西，带着玩玩。’
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想起自己那花了半辈子积蓄买下来的老破小还不如一块表值钱，祝沅心又破防，连忙要把手表摘下来还回去。万一他毛手毛脚给摔坏，后半辈子睡觉都闭不上眼。
看出他的意图，霍凌英上前按住他的手，沉声道：“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算是上次领带的回礼。”
祝沅一怔，“可那条领带只有两千。”
就算顶着方嘉的壳当上富二代，祝沅的骨子里依然泛着穷酸劲。一条两千块的领带对他来说太贵重了，当时付款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才舍得掏钱。
他也知道对霍凌英这种几百亿身家的富豪来说，两千块的领带也许是他最拿不出手的东西。可是祝沅的消费观注定他做不到肆意挥霍浪费，尽管严格算下来，那两千块也不是他自己的。
再说，两千块的领带换两百万的表，怎么看霍凌英都仿佛一个冤大头。
“我只挑适合你的。”霍凌英状似无意的轻拂祝沅耳边的碎发，道：“钱是最不值得考虑的因素。”
祝沅：“……”
这话但凡换个人都有装逼的嫌疑，可是人家确实有那个实力。
“如果不喜欢就丢掉。”霍凌英后退一步，神色淡然：“我会给你挑更好的。”
祝沅眼角一抽，紧急阻止他的败家行为：“我非常喜欢！”
虽然不合时宜，但当年商纣王惯着妲己可能也就这样吧，他真怕下一秒霍凌英嘴里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什么叫“不喜欢就扔掉”！？那可是足足一套房子！
不想再跟有钱人讨论消费观的不同，祝沅催促道：“不是说参加晚宴吗？快走！”
说罢，他别别扭扭的捂着手腕除去，看谁都像是要抢他表的人。
霍凌英随手将祝沅换下来的衣物交给助理，迈步跟了上去，从脚步声都能听得出他内心的愉悦。
纪洋说今天的慈善晚会有很多大人物参加，他们家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他忙着陪自己的小男朋友，所以让他家大姐来了。
霍凌英是个大忙人，才刚进场就一直有人不停凑过来与他攀谈，祝沅好几次都差点被挤出去。他虽然顶着方家小少爷的名头，但方彦自己在国内都根基不稳，更没人重视这位看起来华而不实的小少爷。
对那些人来说，他就是霍凌英身边无关紧要的点缀，给点面子就行。
“这位是方先生。”霍凌英把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祝沅拉过来，郑重其事的把他介绍出去：“他还年轻，以后麻烦大家照应一下。”
祝沅本想溜走找吃的，没想到被霍凌英直接拉到人前成为焦点。被这么多衣冠楚楚的名流同时围观，祝沅就算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也觉得不习惯。
好在陈都这段日子教过他不少商务礼仪，他只要装模作样举个酒杯保持微笑，少说少做，也没什么人不长眼故意刁难。
寒暄了一阵，主持人依次进入开始暖场。霍凌英带着祝沅在主办方准备好的位子上坐下，很快现场就安静下来。
祝沅看着台上几个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念开场白，脑子早已神游天外。
这时，霍凌英不紧不慢的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不喜欢？”
祝沅的耳朵比较敏感，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气流钻进耳孔，不自在的偏过脑袋：“有点。”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就算打扮得再光鲜也不像真的。
“你是方家的小少爷。”霍凌英漫不经心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将来是我身边的人，没有不合适。”
祝沅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可当他扭头看回去，霍凌英却已经坐正身体，目光直视前方，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他还在思考霍凌英话里的含义，忽然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有恶意，但让他浑身不舒服。祝沅于是转头在身后数不清的座椅上找了一圈，终于在第三排正中间看到一个人。
詹锦卓今天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之内，不过他是受邀过来表演节目，因为当年他就是凭借着过硬的唱跳实力出道的。以他现在的咖位能拿到入场券，即便只是给大人物唱跳，也是很多人抢破头都得不到的。
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方嘉。自从那次被拉黑，詹锦卓堵着一口气恼羞成怒把住对方也删了，自觉十分没有面子。后来工作忙起来，他就真忘了这么个人。
今天再见，看到方嘉身边的霍凌英，他才恍然明白原来方嘉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方家的小少爷，怪不得耳熟。
不过……
詹锦卓想起自己曾不问分说的打了人家两巴掌，心里不由忐忑，担心会被霍凌英报复。
然而祝沅那边只看了他一眼就平静的坐了回去，好像不认识一样。詹锦卓被那如同空气一样的目光刺激到，下意识就想瞪回去。
就在这时，霍凌英像是有所感应的回头，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
詹锦卓心头的怒气瞬间被按熄，不敢再有动作。圈子里待久了，他当然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是上位者有意的警告和打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二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