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后，洛随的办公室来了一个本该在养伤的人，来者一身鸦羽的黑色，短发不过眉，可黑沉沉的眼里再无高光。

利玄景扔来一本作战资料，双手背于身后跨步而立，认真对上级汇报：“报告洛随少将，我整合的恶人岛资料就在这里，还制定了一份作战任务。”

“驳回。”洛随看都不看，强硬拒绝。

“我已经跟最高层代表人物请示好了，他们同意我独自一人前往极境恶人岛执行任务。”

“所以你是先斩后奏，再来通知我的。利玄景，你真是翅膀硬了，虽然我管不到第二基地，但你仍是我下级……”

“报告少将，我已经步入四阶了！”

“好好好，我还真管不了了，一个两个都不听命令是吧！”洛随给气笑，他拿起桌上资料翻看，看了足有十来分钟，再打量利玄景，“你手部的义肢这么厉害？废了还能接上新的，不相当于格外的武器吗？什么时候也给我来一个。”

“还是别了，始终不如原装的，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利玄景的右臂是仿生物机械义肢，造价惊人，是报废上百个才有这么个完好的作品。

“成，我也同意了。你如果能从恶人岛活着回来，就当将功补过，你的罪名就给你撤了，当然，如果你牺牲，第二基地的奇美拉上校找我要人，我反而还要她赔偿精神损失费。”

“好的长官，我的一切资源都将捐赠给第一基地。”

“木头，我就是开个玩笑，怎么就当真了？”

利玄景好歹也跟他是一个部队出来的，一同执行过艰难任务，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一想到他奔赴战场，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洛随心头很不是滋味：“这包烟就给你了，记住，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还想你给我唱生日歌呢。”

利玄景收好烟盒，“我不会唱歌，等我把沈念安找回来，让她给你唱。”

“你还认识她？”

“嗯，在鲸鱼岛被她救过一回，也算是欠她了。”回想沈念安被奇美拉推下去那件事，还好沈念安后面活了下来，不然他真要愧疚一辈子。

洛随平白在他那张扑克脸看到了堪称柔情的笑意。

难怪傻乎乎往危险之地冲。

“滚你的，看见你这张面瘫脸就烦！”沉稳的脚步声远去，洛随抱住自己的头，破防骂道，“妈的情敌怎么这么多！”

沈念安没啥本事，凭借一张脸和独特的个性，足够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洛随知道自己不会看走眼，如果沈念安觉醒了强大天赋，第一基地就没他什么事了。

……

沈枫抬手拨开海雾，昏沉的雾霭之下是轮廓清晰的建筑，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唯独少了许多人气。他曾经屠掉一个城市的感染物，也吃掉它们的尸体。

故而鲸鱼岛宛若空荡荡的人间地狱，这里充满怨恨的亡魂无数，怨气冲天。

亡魂们依旧对沈枫产生恐惧，那是来自心里的，对强者的恐惧。

沈枫走了进去，亡魂穿过他的身体，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暗影教会的人遥遥跟在他身后，一晃神的功夫，沈枫已经彻底销声匿迹。

老规矩，先放火烧点杂兵。鲸鱼岛上的腐臭化作瘴气一点就着，沈枫踩着火焰直直走向隶属于海龙部队的军事基地，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化为灰烬。

灵魂没有实体，但沈枫的火焰可以给它们带来灼痛感，一如下地狱的煎熬。

寻常喽啰不敢贸然上前，它们呼唤了最强大的变异体而来。

长长的蛇骨拖曳地面，像鬼魅一样穿过楼房车辆，它来到沈枫面前。

死去的蓝舌化作冤魂，咧着嘴说：“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本想再修炼一会，好去杀了沈念安。”寒冬未过，他习惯性冬眠，直到如今才被唤醒。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会杀了你，再去享用她。”

“你没有这个机会。”沈枫空手一握，火焰迅速连绵成圈包围出一个战斗场地，火焰攀附在森森蛇骨上，恍若地狱来索命的恶鬼，蓝舌感觉不到疼痛，模拟吞吐蛇信的声音。

“你奈何不了我的，我没有实体，也和暗影教会签下死亡契约。就算你的火能焚烧我的骨头，那又如何，除非你能够完全抹杀我的存在，不然我会慢慢磨死你！”

蓝舌一如既往放狠话，却见沈枫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还是朝前而去，他怒不可遏，急急去追那道身影：“你竟敢无视我！”

沈枫回头，目光森冷无情，他的金色瞳孔呈现无机质的漠然，蓝舌感受到直击灵魂的颤动，“这个压迫感……难道你，已经——”

他余下的话没有说得出口，红色的火焰转为黑色的烈焰，将他半透明状的灵体骸骨吞噬。

他无声的尖叫贯彻云霄，亡魂们惊惧不已，纷纷逃散开。

军事基地如坟地寂静寒凉，沈枫不走升降机，直接用火焰向下溶解。

“老东西，你在哪？”

江瓷白只是笑着，“如果说我在你脑子里，你也要剖出来吗？你找不到我的，你看不到我，除非，你是完全体。”

沈枫沉默着一间间翻找，最后，他驻足于一个荒废的实验室，这里曾经研究过什么东西，他觉得有些熟悉。

江瓷白悠悠道：“往左边看，那里有个保险箱，对，打开，小心别让你的火烧到其他东西了。”

火焰溶解了锁头，里面只有几份文件。

“你看得懂人类文字的对吧，仔细看看。”

沈枫产生逆反心理不想按他说的做，但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行动，他拿起了文件。

他看到了自己的代号，上面简述他成为实验体的原因，专门负责他的是沈念安的父亲，曾经对他很好的人。

江瓷白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他耳边低语：“你想起来什么了吗？没错，是沈念安的父母把你抓起来，关进暗无天日的研究所研究了二十年，沈念安也根本不爱你，她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你的愚蠢。

醒醒吧，我们跟人类区别太大了，就算你能理解他们的感情，对某人产生感情又如何，我们始终是异类。但我和你是兄弟，同源的兄弟。”

最后，江瓷白用古怪而晦涩的语言念出了一个名字，以人类语言转化为——玖。

这个单字深深烙在沈枫的心口，他的胸膛在发烫，烫的血肉刺疼，他发出闷哼声，同时大脑深处钝痛不已。

“念念……念念！”他惊慌失措喊着某人的名字。

生理泪水再次涌了出来，糊了他满脸。江瓷白一言难尽看着愚蠢的弟弟，真不愧是种族最为脆弱无能的一个，他甚至怀疑沈枫体内的力量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个废物脑袋，拥有再厉害的力量又能怎么样？

江瓷白冷漠安慰他：“行了别哭了，把眼泪擦擦，看看你，沈念安能把你带这么大可真是牛逼。”

“你……给我把她放出来！”沈枫咆哮得像无能狂怒的小狗。

“哟嗬，你打算怎么威胁我，你甚至都找不到我，我的确是在鲸鱼岛，找吧找吧，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看看是你速度快，还是那群人类找到沈念安的速度快。”

“！！”沈枫欲要离开军事基地，脚下土地震颤，一阵地动山摇，地板裂开巨大裂缝，他失足掉落，跟着塌陷成陨石坑的基地不断往下坠入深渊之中。

沈枫不是不能逃开，他想知道那纠缠不休的老家伙想玩什么把戏，于是将计就计。

他掉进了鲸鱼的肚子里，里头别有洞天。他的目光扫过黑暗，什么东西都有，海水里钢筋混凝土、各种生物的尸骸、树木石头……

沈枫停落在一截墙壁上，憋着气，氧气被慢慢剥离，他还无法释放火异能烧开鲸鱼的腹部。骨刀在手，他一脚蹬开墙壁，贴近边界一刀砍下去。

鲸鱼本就是死物，它被割开的腹腔不到半秒自发愈合，不给沈枫出去的契机。

他没时间再耽搁了，多浪费一秒，沈念安就多一分危险。他不敢拿她的命去赌。

沈枫的优柔寡断让江瓷白更为不屑，人类的情感只是变异体源源不断的食物来源，未来必定是变异体来主宰。

“玖，鲸鱼的吸力如黑洞能把你牢牢吸附其中，你逃不开的。”

“我的名字是她起的，叫做沈枫！”胸口的名字经过扭转，硬生生改为了简体字的枫。

他爆发惊人气势抡起骨刃，镶嵌进堪比城墙的鲸鱼皮肤，再狠狠一划拉开。体型庞大的鲸鱼身躯被拉扯开巨大的阔口，沈枫得以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