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照着纸上的方式，虚空比划了几下，阵法便成型了。

很奇怪，从小就是这样，她很难吸收灵力转化为自己的从而晋升品阶，但却能随意截取飘荡在空中的灵气使用，仿佛她与那些虚无缥缈的灵气是一体的一样。

她催动阵法，等待赵嘉许说的可以瞬移至五百里外。

没有动静。

噢，得筑基。

感情这玩意耗的不是灵力而是等级哈。

她琢磨片刻，抓巴抓巴塞衣袖里了，转身一顿，被突如其来的顾离吓一大跳。

“我的祖宗欸，你怎么忽然来了？”

赶明儿得了空得让谢清瑶给溯雪轩设几个限制，好让顾离进不来碰壁。

“我怎么不能来？”顾离撅嘴，“我向来去哪儿都畅通无阻，谁敢拦我？”

贺月无奈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两口。

“话说，这次你还去蓬莱岛吗？”顾离问道。

“去啊，不是次次都要去的？”

“那你为何还不准备？”顾离心里有些迟疑，她蓦地想起前几日顾越宁同她嘱咐的话。

那日顾越宁脸色难得凝重，让顾离往后都不要再同贺月来往，她终归会是弃子，不要投以过多的感情。

顾离哼唧几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逃也似的走开了没当回事。最后却还是心虚地回头望了师尊一眼，就看见顾越宁失魂落魄地凝望着她，吓得她心漏了几拍，慌张地转头，假装没看见。

越想越不对劲，简直是惶惶终日不可得，终于听闻了此次贺月不去蓬莱岛，改为赵嘉许前去的消息。

她不信，谢清瑶向来恨不得把贺月栓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带她去？

可现在一看，贺月貌似完全不知道后天就要启程去蓬莱的消息啊。

“你收到消息要去了？”贺月放下茶杯，没有那么悠闲自在了。

顾离点点头，又加上句：“听说这次赵嘉许也去。”

“感觉她好像个妖怪，才来这么点时间，宗门里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喜欢她，掌门都快要认她做干女儿了！”

顾离凑近了贺月在她耳边偷摸小声问道：“她该不会是掌门的私生女吧？”

说完睁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等贺月附和她的惊天发现。

贺月面无表情，呵，好熟悉的说辞。

以山没有通知她蓬莱岛的行程，谢清瑶也没嘱咐她注意事项，她以为日子就该这么平淡地度过的时候，顾离来告诉她其实不是的，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启程去蓬莱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以前是何来的自信轻蔑十八峰那些为了去蓬莱而大打出手的弟子。

“应该不是吧。”贺月回答。

“嗯？我觉得有很大可能。”顾离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你知道承阿剑的地位有多高，又有多难以驯服吗？每届内门弟子都有挑战它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过。”

“但是掌门直接给赵嘉许开后门，通过血契的方式强行让承阿剑认赵嘉许为主人，这可多少人眼红的事情啊！”

“我觉得就算是亲生女儿，做的也不过如此了。”顾离用手摩挲下巴，高深莫测道。

“不过从未听闻掌门有过道侣，所以咱们姑且可以猜那赵嘉许是私生女。”

贺月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冷不丁接了句，“说不定掌门就是看人家投缘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看你投缘就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你，还不要回报。那得是什么大善人呀，反正我是不会做这等傻事的。”

贺月无语，她感觉顾离想得有些复杂了，宗门风气挺好的，长老们从不怀私，弟子们团结友爱，哪儿那么多阴私可言。

赵嘉许的身世怎么样她不怎么关心，她现在头疼的是蓬莱岛英杰大会之事。

次次都去，这次却换了人。

她心里难受，想到他人要将“蓬莱仙子”的名号（虽说有点幼稚）赠予赵嘉许或者其他什么人，感觉更难受了。

她没有心思和顾离继续瞎扯，借口有事，把顾离赶了回去，自己则坐在屋里独自生闷气。

远远的，有敲击声隐约传来。

她仔细去听，又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声音又出现，十分魔性，节奏固定，咚、咚、咚，震得她心颤。

她忍不住推开门，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恍惚间，天地仿佛消失不见，只剩下规律的击打声回荡在她的脑海。

她走出溯雪轩，瞳孔涣散，在踏出溯雪轩的刹那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倒一样，她打了个趔趄，但很快稳住身形追寻这那声音。

眼见就要下山了。

半人高的草丛里有东西在动，发出沙沙声。

贺月停了下来，盯着看。

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瘦小的孩子从里头冒出来，身上沾满草叶和灰尘，巴掌大的脸上一双蓝眸占据了大半个面积。

她招招手，贺月便慢慢地走向她。

一步、两步，就要走到她面前时，一双手把贺月抱了回来，贺月猛然惊醒般回头看，额前碎发擦上了谢清瑶的下颌。

“谢……师姐！你怎么在这？”她不是和赵嘉许说悄悄话去了么。

“我可怜的妹妹找不见了，师姐来陪我找她呢？”又是赵嘉许那要笑不笑的诡异神情。

“这是你妹妹？”贺月问道，顺势轻轻拍了拍腰间谢清瑶的手，示意她放开。

赵嘉许走上前挡住那小孩儿要逃跑的路线，阴测测地对她笑了一下后又开朗地对贺月说道：“我们太久没见了，她年纪还小，估摸着对我印象不那么深了。”

小孩儿仰面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赵嘉许俯下身掐住她的脸，左右摇晃了下，“怎么？不记得我了？”

小孩的脸被她掐得通红，五官被肉挤成一团，还是一声不吭。

“没事，往后就跟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别怕啊。”赵嘉许温柔地捧着她的小脸说道。

贺月看着感觉怪不对劲，她观察了下，“你们是亲生的姐妹吗？怎么感觉她有点怕你？”

“当然不是，不过我们此前在民间相依为命，义结金兰，也胜似亲姐妹了。”赵嘉许把小孩抱起来，“我先来了宗门，这不拜托了大师姐把她接来，一起过好日子呀，你说是不是？”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那小孩说的，明明是句好话，却见那小孩瑟缩了下，扭头不敢看她。

贺月还是心存疑虑，又想起刚刚听见的奇怪声音，问过两人后她们都说没听见。

“奇怪了……”贺月一肚子疑问。

她根本没意识到，谢清瑶和赵嘉许明明一起在书房议事，却来的这样快，只差一步她就可以碰到那小孩。

回溯雪轩的路上贺月一直想逗逗赵嘉许的妹妹，结果这小孩特别冷漠，怎么逗都不说话。

赵嘉许笑称她妹妹十分内向，并不是不喜欢贺月。

贺月听了这话才缓和了心态，决定不和小孩计较了。

“她叫什么名字？”

“唔……柒……小柒？嗯，你叫她小柒就好，她原来的名字不好听，我就给她取了小名，一直这么叫她。”赵嘉许用手指蹭蹭怀里小孩的脸，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呀？”

小柒不敢看她，垂下眼睛兀自点了点头。

“那她多大了？”

赵嘉许愣了片刻，然后戳戳小柒的脸，“你多少岁了？小师姐问你呢。”

小柒直直地看着贺月，眼里好像氤氲着眼泪，好不可怜。

这把贺月吓一跳，难道不该问她的年龄？是太过冒犯了还是？

“八岁。”谢清瑶在旁边接话了。

“你怎么知道？”

“骨龄。”

好吧，言简意赅。

贺月看她那副样子，心头渐起不满，意欲挑事般瞥她一眼，“听说最近蓬莱岛又要开英杰大会了？”

“嗯。”

“那为什么没人来通知我？”贺月不满地说道。

“噢，因为这次师姐要带我去，你留下，看家。”赵嘉许插话道。

“为什么？”贺月停下不走了，拉着谢清瑶的衣袖，要她给个说法。

谢清瑶摸摸她的脑袋，说道：“这次答应了师尊，带嘉许前去，你乖一点，回来给你带礼物。”

“我还不够乖么……”贺月嘟嘟囔囔道。

既然是掌门的意思，那贺月也没办法怪罪谢清瑶了，错失一个大坑特坑谢清瑶的好机会。

贺月有点怕掌门，她本身是对别人的喜恶不太敏感的人，在现实世界的生活里磨灭了她这方面的特权，她习惯了麻木地活着，只是维持正常生活的表面就已经精疲力尽，何况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压根没空。

但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修士修炼到了一定程度，精神力就会越具有压迫性，但凡毫不遮掩地专门针对谁泄露出的情绪，只要淡淡的一丝，都让修为低下的人感到难以喘息。

她根本无法独自站在掌门面前，每当掌门出现，不被欢迎的压抑感笼罩着她。

每每感受到时，她都只好偷偷地往谢清瑶身后躲，待谢清瑶牵住她的时候，那种压迫感才好像消散了一些。

幸好掌门也从来不单独召她前去，掌门偏爱赵嘉许，这种喜爱甚至要超过对当年的谢清瑶。

可能是赵嘉许的确太有天赋，不知道她的妹妹天赋如何？不会又来一个天分和年龄双双碾压她的小怪物吧？

贺月心有余悸地看看小柒，见对方闭上眼睛沉默地缩在赵嘉许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