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

听到她的名字，楚月檀心中警铃大作，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就见那神像后头传来一阵响动。

楚月檀冲着玉瞑使了一下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轻步上前朝神像后虚空一抓。

右手果然拎住一个东西，他稍一用力就把神像后躲着的藏珠拽了出来。

藏珠被玉瞑倒提在半空中，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朵黑色的莲花。

她双眼眨了眨，冲着楚月檀尴尬一笑，“姨姨，好巧啊。”

楚月檀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来这儿干什么？”

玉瞑提着她的手一晃，藏珠立刻讨饶道：“别再晃了，要吐了要吐了。”

见楚月檀点头，玉瞑的手猝然一松，藏珠冷不丁地就跌到了地上，她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角落里，怀里还紧紧攥住那朵黑色莲花。

“我不会告诉你这是什么的。”藏珠见楚月檀盯着她怀里的东西，立刻警惕了起来。

“不用你告诉我了。”楚月檀指着那莲花，笑道：“我知道那是什么，魂骨生花。”

藏珠立刻惊道：“你怎么知道？”

楚月檀向前摊开一只手，道：“这是谢扶的东西，你不该拿的。”

不光是谢扶的，还是十多年前那个贼人从谢扶棺里偷的。

“不行不行。”藏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个东西是我爹的，这是他十多年前放在这里的，我要把它取回去给我爹，这样他就会答应我去看一眼我阿娘啦。”

楚月檀眉头一蹙，“那你就别怪我再揍你一顿了。”

她正撸起了袖子准备动手，又听玉瞑讶异道：“你爹？”

角落里的一大一小齐齐回头，玉瞑摸着神像，那神像的额头间有个阵法，他端倪了许久，才道：“你爹是沈淮？”

藏珠瞪大了眼睛。

楚月檀见状立刻明悟，道：“原来该叫你沈藏珠。”

玉瞑看着神像上的阵法，心里有些复杂，他自幼与沈淮相识，这阵法不加掩饰，他自然能认出这是出自沈淮的手笔。

其实上次在皇宫时，他就觉得八卦生死镜有些熟悉，原来那也是沈淮布下的，只是没有这具神像上的这么明显。

玉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沈璧君额头上的那个聚灵阵。

这个阵法他也会，习之可聚集四周灵气，想当初这个聚灵阵还是沈淮亲自教他的。

当初玄霄宗的清净峰下，玉瞑好奇地看着沈淮掌心的聚灵阵道：“沈师兄，为什么你教我的这个和书上画的形状不太一样。”

沈淮得意道：“我将这聚灵阵改良了一番，你不觉得我自创的这个更好吗？我可是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上才教给你的，这世上，除了璧君还有玉宸，我就只教了你。”

玉瞑道：“咦？没有周师兄吗？”

沈淮叹道：“我教了啊，他没学会。”

于是玉瞑不再追问，因为周栖梧是一个把天赋全点在剑术一道上的人。当然，也可能是与他全身心都扑在剑术一道上有关。

时过境迁，如今的玉瞑也没料到，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阵法竟然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

对于这个答案，楚月檀接受得很快，她对沈淮可一直没有什么好感。

但玉瞑就不一样了，他与沈淮还算交情深厚。

尤其是想到周栖梧，玉瞑其实不敢相信当初周栖梧的死会与沈淮有关系。

“他到底为什么？”玉瞑难以接受。

“自然是因为她！”楚月檀指着沈璧君的神像，“看来沈淮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想沈璧君回来。”

沈璧君的死，沈淮心中一直都耿耿于怀。

至于周栖梧，楚月檀猜想，也许是当初的周栖梧在某件事上妨碍到了沈淮，就和无意间撞破沈淮杀谢扶那一幕的萧长陵一样。

只可惜，她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可以问问周栖梧本人，他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沈师兄与周师兄关系很好。”玉瞑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也许，周师兄的事与他无关。”

楚月檀淡淡道：“人有亲疏远近，朋友是朋友，血亲是血亲，如果周栖梧和沈璧君二选一，我想沈淮一定会选沈璧君。”

既然知道了背后之人是沈淮，那沈藏珠能三番五次地逃出明光阁就说的过去了，毕竟那楼阁的阵法就是沈淮刻画的。

趁着他们两人沉思的间隙，沈藏珠蹑手蹑脚地想要逃跑，却被楚月檀抓了个正着。

她拿过沈藏珠手上抱着的莲花，道：“这个东西我就先收下了。”

沈藏珠往上跳了几下想要抢回来，可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楚月檀低头问她：“我问你，沈霂云知不知道这些事？”

沈藏珠神色一顿，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半晌后才摇了摇头。

楚月檀哼道：“我就知道沈霂云肯定也掺和进来了，当初在云梦泽她故意犯蠢引出吞天蟒，就是想把在宗门的玉宸和几位长老引出去，这样沈淮就能借机把你从明光阁放出来了。”

还有当初的雍城，沈霂云虽然是被徐榕给抓住了，但说不定这事也是她故意而为之。

“从前倒是有些小看她了。”楚月檀道，她只以为沈霂云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是一直在为沈淮打掩护，良久，楚月檀又粲然一笑，“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嘛。”

楚月檀把沈藏珠交给玉瞑，自己则是向那座神像走去。

她总觉得这落仙镇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沈璧君殒命在此。

怀揣着满腹疑惑，楚月檀伸手在神像上一点，想要先摧毁那个聚灵阵，就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阵眩晕，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

失去意识之前，满眼倒映着的是殿内袅袅上升的白烟。

.........

楚月檀用力挣开沉重的眼皮，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倒在了一处杂草地上，她本以为或许是自己晕倒之前玉瞑把她带出了神庙，可她在周围找了许久都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不管是玉瞑还是沈藏珠，都没有半分他们的影子。

正思忖着，忽然有一道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传来，她仰头去看，她想看清到底来人是谁，奈何日头太盛，她只能半睁着眼睛。

来人的水碧色衣袂铺满楚月檀的眼底，她踏着枯枝，嘴角似乎抿着笑，恰似春风过境。

楚月檀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心中若有所思。

大概是一场梦。

对面的那位女子轻轻哼着歌谣，走到楚月檀近前还善解人意地替她遮了把伞。

“你是？”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最终还是那碧衣女子抢先一步答道：“你可以叫我，沈璧君。”

油纸伞遮了阳，楚月檀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果然与那尊神像一模一样。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沈璧君好奇地打量着楚月檀这位不速之客。

“楚月檀。”

待得她报上名号，沈璧君只是微微蹙眉，“没听说过，但是我竟然在这个时候能梦到你这样一个人，还真是奇怪。”

“等等。”楚月檀敏锐地捕捉到了沈璧君的话，“你梦到我？”

这难道不是她的梦吗？

“是啊。”沈璧君坦然一笑，“是我的死前梦。以前总是听别人说，临死前会走马观灯地过完自己的前生事，可没想到我却是做了一场这样的梦，还在梦中遇到了根本不相识的你。”

楚月檀一怔，“死前梦？”

沈璧君淡然一笑，道：“是啊，我快死了。”

楚月檀是沈璧君最后结局的知之者，比起沈璧君的死，她更为关心的是，“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毕竟梦里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沈璧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楚月檀自然是同意的，她很是自然地跟在了沈璧君的身旁。

这条路走起来其实并不近，只是两人都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这让楚月檀更加坚定了这是一场梦境，只是沈璧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要再继续想想。

“到了。”沈璧君停在了一座小镇外。

楚月檀思绪被她拉了回来，随后朝前一看，脱口而出道：“落仙镇。”

沈璧君眼中满是讶异之色，“你知道这里？”

楚月檀见她的反应，也意外道：“你也知道？”

“当然。”沈璧君道：“因为我就是死在这里的。”

她牵起楚月檀的手走进了小镇，这一路上，谁也没再提对方的身份。

沈璧君轻车熟路地拐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正迎面撞上来一位打扮的极其艳丽的夫人。

“两位可是外乡人？”这脸上扬起笑，手中拿着团扇的，正是风华正茂的薛鹛。

“是啊。”沈璧君回道：“我们慕名而来，想在这里住下。”

“那你们找我算是找对人了。”薛鹛热络地走到前面引路。

楚月檀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们往前走，她觉得自己的这场梦真是荒唐极了，不但梦见了十多年前就死去的沈璧君，还梦见了落仙镇里的薛鹛。

可这还不是最为荒唐的。

薛鹛在一处房屋前停下，对着她们二人道：“你们看看这间屋子如何？”

沈璧君点头应下了。

楚月檀则是在门前徘徊许久。

直到薛鹛走了，沈璧君还在院子里冲她招手，道：“楚姑娘，你快进来呀。”

楚月檀打量着这熟悉的房屋，正是与之前她和玉瞑在落仙镇的住处一模一样。

同样是找薛鹛引路，同样是在此处房屋住下，只不过她的同行之人从玉瞑变成了沈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