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见容刚端着药走进客房,就看到少年已经醒来,正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你醒啦?”见容连忙走到少年面前,将药递给他:“快把药喝了吧!”
少年低头看着见容手中的药,没有接过而是问道:“这里哪里?你是何人?”
见容没有责怪少年,她把药放到一旁的圆桌上,向少年解释道:“这里是宰相府,我是宰相府的二姑娘。”
少年又问:“是你救了我?”
见容转身看向少年,笑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少年抱拳道:“多姑娘救命之恩。”
见容又端起碗走到少年前面,“趁热快把药喝了。”
这次少年没有犹豫,接过药一饮而尽。
见容拉过椅子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受伤?”
少年蹙起眉,思索半响,才道:“我叫江之扬。从敌营逃出来,一路上又遭追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可惜身上已经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了。”
见容同情地看着他,道:“这件事以后在想办法,你现在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先不要想了。”
江之扬看着见容明亮的仿若天上星星的眼睛,低下头去,又道:“不知姑娘可否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呢?”
见容点点头,道:“我会的。”见容本来也没打算告诉别人江之扬在这里,既然现在江之扬也跟她提了这个要求,那她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姑娘刚才说这里是宰相府?”江之扬抬头问,见容来之前他也打量了一下房间,从陈设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宦官家庭。
见容笑着回答:“这里的确是宰相府。”
“真没想到我会被宰相的千金所救。”江之扬皱着眉喃喃道。
见容看着江之扬一脸严肃的模样,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弄得江之扬莫名其妙。
江之扬困惑地看着见容,不知她为何突然发笑,貌似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见容好不容易止住自己的笑,道:“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就像那雪一样冷冰冰,没想到你还蛮好说话的嘛!”
江之扬也笑了,问:“既然你觉得我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见容抿抿嘴,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随后她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给江之扬送完药后,一出门见容就碰到了见玉和见墨。
“大姐你对他还真上心,送药都是亲自去送。”见墨看到见容手中的药碗,嬉笑着说。
见容刮了她一眼,道:“你若是愿意帮我去送也可以呀。”
见墨吐了吐舌头,道:“还是大姐去送吧,毕竟人可是大姐救回来的。”
“你呀!”见容无奈地看着见墨,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进去见见他吗?”见墨指了指客房,她很少能见到男人,尤其房里的男人还是格外英俊,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要好看,她也自然多了好几分好奇心。
“不行。”见容摇头道:“他刚睡下,不要去吵醒他了。”
“他的伤好点了吗?”一直沉默的见玉问。
见容以为见玉是要对江之扬下逐客令,连忙道:“哪有那么快,依我看,最起码要半个月才能下床。”
“半个月?”见玉怀疑地问:“难道你还要照顾他半个月?”
“不然呢?”见容耸耸肩,“救人总得救到底吧。”
见玉摇摇头,道:“只怕爹娘那边你难瞒过去。”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见容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发现,但她现在的确没办法把江之扬扔到外面去。
屋内的江之扬并未睡着,他听到了外面两个人的交谈声,皱了皱眉,也不管自己还若隐若现的疼痛,穿上了衣服便往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便因为一阵晕眩而停下了脚步,然后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见容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惊的连忙跑回屋内。
“他怎么下床了?”见墨问。
见容心想一定是刚才她和见玉的对话被江之扬听到了,她后悔不应该和见玉说那些话,又和见墨一起将江之扬扶到床上躺好。
江之扬头上还有一些汗水,看起来应该是刚才勉强下床造成的。见容有些愧疚地拿去手绢替他拭去汗珠。
见容虽然比见玉大了两岁,但两人相处起来见玉却更像是个姐姐。因为见玉习武性格又强势所以见容面对见玉难免会有些胆怯。在处理江之扬这件事上见容也是偷偷摸摸,许多时候能瞒着见玉就瞒着。
但见玉却很清楚见容的一举一动。
等到三人走远些,见玉说有事要跟见容说支开见墨。
冬日里,梅花已经冒出花骨朵,洁白的雪花落在上面淋湿梅花的枝叶与花瓣。
见容走过去轻轻弹掉积雪,看着被压弯腰的梅花枝重新挺立起来,见容露出欢喜的表情。
“白痴。”见玉在心里评价见容。
看着见容的背影,见玉说:“江之扬既然是个上过战场的士兵,按理应该懂一些武艺,你就不怕他会欺负你?”
见玉说的内容是关心的话,可由她口中说出却让见容听不出丝毫关心的语气,反倒是包含了一丝讥讽的味道。
“二妹何故把人想的那么坏?”见容埋怨道,她不相信见玉会比她还了解江之扬是何等样人。
见玉淡淡道:“我是怕大姐常久不出门不知道这世道险恶。”
见容蹙眉回道:“我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是一个坏人,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可以对我做什么吗?”
见玉沉默了片刻,又若有所思道:“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
见容怕见玉又说出让江之扬离府这种话,于是连忙说道:“我问过他的情况了,他无父无母,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不如我们就把他留在府中,让他做个随从,这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见玉冷笑一声,道:“就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见容撇撇嘴,本欲再说些什么,但想到见玉生来固执,自己从来就说服不了她,索性不再去理她,转身又去了江之扬那里。
只是见容不知道她走后见玉便偷偷跟着她来到江之扬这里。
江之扬的伤的确是好的差不多了,但见容可怜他无依无靠,所以才会想要留下他。她将此事对江之扬说了,江之扬只说一切由见容做主。
“我二妹有时候说的话不太好听,可她人不坏。”见容担心以见玉的性格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索性先替她解释一番。
江之扬倒是表现的很淡然甚至是无动于衷,只是轻声回了一个字:“好。”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所以药还需要继续吃。”
“好。”
“也不要干重活。”
“好。”
这下见容却觉得无劲了,她边叹气边摇头道:“你这人啊,好像一块木头,无趣!”
江之扬微微愣了下,问道:“何为有趣?”
见容正要回答却见见墨从外面跑进来:“大姐大姐,谢公子来了!”
听到是谢忱来了,见容也不顾回答江之扬,连忙站起身欢喜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见墨道:“就在前堂。”
见容忙拉着见墨的手就要出去,到了门口才想起江之扬,又扭头冲他笑笑:“我晚些再来看你。”
没等到前堂,见容就在路上遇见了谢忱。
“女孩子家这么火急火燎的,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谢忱笑着调侃道。
见容知道谢忱是故意的,脸瞬时红了一半,咕囊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拜见伯父大人,顺便看看你。”秦谢两家是世交,见容和谢忱也是自幼就相识。
“只是顺便?”听到谢忱的回答,见容不免有些失望。
谢忱知道见容内心所想,遂嘴角上扬,凑近见容耳边道:“过两天我要随家母上香,见容妹妹可愿一同前往?”
见容心里自然是愿意去的,但想到谢忱只是顺便来看自己,于是拉下脸满脸不悦地回道:“你去上香,我去干什么?”
谢忱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去求个姻缘?”
见容紧张地问:“什么姻缘?”
“自然是我和见容妹妹的姻缘。”
见容听了这话,又是惊又是羞,对谢忱的埋怨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谢忱的话,见容忘了江之扬,直到第二天她才想起来还有话没对江之扬说完。
“有趣就是不要像个木头人一样,我说什么你都回答好。”见容可不希望自己的随从是个只会回答好的木头桩子。
江之扬动了动嘴角,硬生生将好字吞了下去。
见容托腮好笑地看着江之扬,无奈道:“也不要我对你说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之扬低头回道:“对不起。”
见容更无奈了:“哎呀,我要你说对不起干嘛!”
“我嘴拙,怕说多了大小姐不爱听。”
见容笑着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你想说什么尽管对我说好了。”
江之扬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见容满意的笑了笑,又道:“过几天我要去寺庙上香,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之扬自然不会拒绝。
但让见容没想到是那次上香经历却让她终生难忘,不是因为谢忱,而是因为江之扬。
哪怕是现在,她被关在江之扬府中,哪里都去不得,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年那件事。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见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月色皎洁,温柔地仿佛能融化世间一切不平之事。
如果她记得没错,昨天兰娘来时曾告诉她,江之扬要回来了。
“吱~”门被轻轻推开,声音不大却惊动了见容,她抬眼望去,看到师姨娘正站在她面前。
“妹妹为何会变成这番模样?”师姨娘满面忧愁地看着见容,她虽担心却又帮不了见容什么。
正事要紧,见容来不及叙旧就问道: “姐姐,妹妹想问你一件事。”
师姨娘点头道:“你问。”
“王尹之事,你了解多少?”
“唉,这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万万没料到的。”师姨娘叹气道:“那王尹也不知道被兰娘抓住了什么把柄,竟主动向兰娘说你与他有染。你知道兰娘不喜欢你,王尹此举也是正合她心意。听下人们说兰娘现在只等王爷回来就把你依法办了。”
见容又问: “王尹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
师姨娘痛心道: “妹妹,你好糊涂!当初王尹想将你嫁给一个当地财主,你不愿便说你与你的意中人早已私定终生有了夫妻之事,可你哪知道,这是个昏招。如今王尹把这事告诉了兰娘并且笃定确有其事。虽然我知道这是假的,可兰娘信了,并要在王爷面前告你一状。”
见容心下了然,笑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又何必怕他污蔑。”
“妹妹还不知道兰娘的手段吧!就是没的也能做成有的。”师姨娘看起来忧心忡忡,对兰娘十分忌惮。
见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若有所思地问:“我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
“都瘦的没人样了。”师姨娘心疼地说。就算是之前绝食见容也没瘦成现在这副模样,一副皮囊裹在骨架上,两只下陷的眼窝在烛火的映照下活像一个夜叉,头发散乱干枯,上面还粘着几根杂草。
见容却轻轻笑了笑,“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多谢姐姐相救。”
师姨娘疑惑地问:“我如何救了你?”
见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她并不打算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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