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婚

两日之期已到,白玉身着红色嫁衣,头顶覆着红盖头,手握金丝团扇,坐立在妆奁前,等着赵府的人来接。

红绸挂满四方院,白玉掀起盖头,望着门外的晴空,有一瞬的失神。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她曾大婚过一次,可那一次要了她的命,而这一次,她说不好……

她不是不信赵长锦,可人心总是难测的,上一世,江子逸也待她极好,可最后还是让她死于非命。

门外响起冗杂的脚步声,白玉忙把盖头拉下来。

丫鬟走近她,轻声对她说:“二小姐,人来了,可以上轿了。”

白玉点头,由两位丫鬟搀着往外去。

她低头上轿,坐立在轿中,却不见轿夫启程。

丫鬟柔声安慰道:“二小姐,还得等一会儿,规矩还没走完。”

前世大婚时,白玉出门前的规矩确实繁杂,故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等着。

没过多久,她便起了困意,轿中也隐约传来一阵暖香,耳畔的爆竹声越来越弱。

她强撑着眼皮,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却不知怎的,感到全身无力,四肢像捆了万斤玄铁般沉重。

待她察觉到不对时,已然来不及了。

*

赵长锦骑着枣红马来,街道纷纷自觉让出一条宽敞的路,生怕惹到这个活阎王。

路人们指指点点,小声嘀咕:“他真要娶那白家二娘子?”

“那姑娘真可怜,嫁给这样的暴夫。”

“听说那白家二小姐门第贫瘠,被他看上肯定不敢推脱吧,真惨,也不知赵将军哪一天会不会腻了,家暴……”

“咱们还是盼着点人家姑娘好吧,别瞎说。”

赵长锦耳聪目明,这些话他听了个大概,双眸森森,不自觉让身下马儿加快了步伐。

冗长的队伍,感受到加快的速度,也顾不上乐曲吹得好不好听,只管大步流星跟上前面。

只是,跟着跟着就变成了跑……

这仗势,十分滑稽,路人们齐齐掩唇偷笑,笑他好不容易娶了新妇,急不可耐了。

赵长锦也意外地提前到了白家。

张姨娘看队伍跑得凌乱,笑吟吟道:“姑爷,你来早了,现在还不到时辰呢。”

赵长锦擦去额前薄汗,板着脸说:“无妨,我的婚事,无论何时都是良辰。”

张姨娘努了努嘴,心道:今个您是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随赵长锦来的媒人,擦了把汗,尴尬笑着进入白家。

她还从未见过哪家娶亲,还赶着时辰提前到,真是有够心急的。

进入白府,看着满堂的宾客,赵长锦就觉得头疼。

他冲身旁的媒人使了个眼色,便转身悄悄往南房去。

白安原本在招呼宾客,看到赵长锦提前来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南房之中,早已空无一人,唯有一顶掀开轿帘的轿子。

赵长锦眸光一凝,快步上去,还未走近便闻到了异香。

他忙捂住口鼻,心头一紧。

白安赶了过来,看他愣在院中,心生好奇:“怎么不进去啊?莫非是不好意思了?”

他拽住赵长锦胳膊就想往里走,却被赵长锦冷声喝道:“别动,出事了。”

白安双眼圆瞪,看到敞开的房门,和轿内散落的红盖头。

“长锦,怎么办?我二姐不见了,她是不是被人掳走了?什么人会掳走她?”

赵长锦拉他后退两步,暂时远离那股异香,冷静道:“今日宾客众多,想出去没那么容易,况且此处紧靠白府大门,要想避人耳目逃出去……”

白府的陈设为,南房在垂花门外,紧靠大门;而外堂在影壁后;外堂居中,其后才是垂花门,白家后宅。

白安连连点头,他听懂长锦话里的意思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南房有一道门,常年关闭,掳走二姐的人定然是从那逃了。”

“走。”

一刻钟后,二人到了南房偏门处,布满灰尘的朽木门扉,不出意料是敞开的。

赵长锦眉头紧蹙,大步往前走,还没跨过老旧的木门,就见到了偏门外的巷中,立在一顶喜轿。

他忙收回脚,紧张地看向白安,做噤声手势。

院墙外的人没察觉到有人,不悦地吐着苦水。

“这江家为什么要和赵家同一天娶亲,还非得是二小姐不可?咱们大小姐不是也正值碧玉年华吗?怎么个个都要娶她,莫非她懂什么狐媚手段,才让咱们大小姐落了空?”

“是啊,分明是咱们大小姐先认识的江公子,可那江家却一心求娶二小姐,现在连这样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

只见轿中钻出来一个鹅黄襦裙的少女,厉色道:“说什么呢?给我把嘴闭上,这江子逸若是好货色,我会留着给她,你们什么都不懂,就少说些话,别惹得我生气,又讨一记耳光。”

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不说话了,只是垂下头,乖巧地守着喜轿。

赵长锦眸光阴鸷,向白安说了自己的计划。

白安点头,翻上墙头,悄悄用石子向两个丫鬟砸去。

丫鬟吃痛“啧”了声,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白兰兰不耐烦地转过身,用力打了丫鬟两巴掌:“不好好站着,干什么呢?”

“大小姐,好像有人打我们。”

白兰兰刚想教训两个丫鬟,便看到了地上的碎石子。

她皱了皱眉:“你们在这守好,我去看看是谁。”

话刚出口,白兰兰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们去看看是谁,我在这守着,若察觉不对劲,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

让她们守着,她不放心。

丫鬟们应“是”,便急匆匆跑进偏门。

赵长锦侧身躲在木门后,等她们走了,便旋身迈出门槛,绕到白兰兰身后,一掌将其拍晕过去。

白安则按照计划现身,绊住丫鬟不让她们离开。

赵长锦冷眸掀开喜轿红帘,于满目的红绸间,将晕倒的白玉抱入怀中。

他一袭红衣喜服,和怀中少女融为一体,周遭色彩蓦然黯淡,显得格外耀眼夺目,活脱一幅神仙眷侣图。

白玉拂在他胸前,白皙纯情的小脸,和冰莲上翘的美眸,犹如不入凡尘的仙子。

走进偏门,白安正与丫鬟们纠缠。

赵长锦沉步越过丫鬟,对白安说:“走。”

丫鬟们看到白玉靠在他怀里,登时错愕半晌,愣在原地。

白安忙跟在赵长锦身后:“就这么放过她们了?”

赵长锦垂眸看怀中睡得香甜的少女,唇角翕动:“今日大婚,我不想做得太过,你帮我看好她们,别让她们跑了,待今日大婚完,我再来算这笔账。”

白安颔首,长锦说得有道理,是他考虑不周。

但转念一想,长锦他这人,是不是在为二姐着想?这么说来,他对二姐……

白安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再没说什么。

回到南房,赵长锦没急着把白玉唤醒,他觉得她安安静静的样子,看着很是舒心。

他第一次觉着,娶软娇娘也不错。

白玉睡得安稳,脸颊两侧微微染上红晕,朱红的口脂娇艳欲滴,肤白凝脂,杏眼弯弯,看得人忍不住想上前掐一把。

赵长锦面上镇定自若,实则一直在悄悄看自己的新婚妻子。

白安没过多打扰他们,而是早早地出去外边招呼宾客。

他一面看她,一面无意识眼眸波光流转,看得入了迷,连媒人来了都不知道。

“赵将军,时辰到了,该起轿了。”

赵长锦敛回眸光,亲自上前将新妇抱在怀里,平静道:“喜轿坏了,她与我一道骑马。”

媒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将军说什么?骑马?哪有新妇骑马的呀?”

媒人做这行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随心所欲的新郎官。

“怎么了?不行?”赵长锦威胁似的语气问她。

媒人嘴角抽了抽:“行,怎么不行,将军的大婚,你想怎么样都行,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二位这般神颜的俊男靓女,会如此放得下身段,不拘小节大婚骑马……”

赵长锦越过她:“你不必找说辞,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媒人努了努嘴,她做媒十数载,原本不信邪,活阎王有什么可怕的,可现在看来,她回去怕是要遭人嗤笑了。

赵长锦将白玉打横抱起,顶着众多宾客诧异的目光,出了白家翻身上马。

白邵鸿张姨娘等人脸色一沉,定定地看着二人举止亲密地坐上同一匹马。

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宾客,乃至街上的路人也纷纷立在道路两侧围观。

万明城娶妻,自古便是男子上门迎轿,喜队回到家中,也需等到夜里,时辰到了,才可将新妇的盖头掀开。

盖头一摘,新妇才正式成为男子的妻,在此之前,男子不可动新妇半根手指,若动了,便是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至于坏了规矩会如何,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赵长锦也不知怎的,总觉得身上有无数道莫名其妙的目光,原本他不在意这些恶意的眼神,可今日偏忍受不了。

越是有人往这边看,他便越是将白玉搂紧,甚至把白玉的脸全全靠在他肩头,不让任何人能看清她的模样。

赵长锦觉着不自在,便加快速度往赵府赶。

来到赵府门前,他小心翼翼下马,抱着白玉回到寝房。

赵府不比白府,需要伺候那么多的宾客,他赵长锦孤身一人,不喜讨好,故大婚没邀请任何人来。

虽然如此,但府邸的陈设摆件,他都一一换了新,都是自己亲手布置的,红绸、爆竹,红灯笼……

甚至是屋顶的瓦片,他都换成了统一的红;他怕白玉嫌弃府邸冷清,故请了丝竹舞乐单独在院中弹奏;把花草修剪,挂上了喜字样式的剪纸;请了城中最名贵的大厨,做了上百道菜,任由白玉挑选。

以及,赵府正房中的床铺之上,还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赵长锦推开正房的门,将白玉放到榻上,看着满床的干果沉思。

他知道这些东西是何寓意,所以脸上不免有些僵硬,可大婚又不能太寒酸,他只怕白玉嫁给他,看不到这些东西,以为他怠慢她,这才撒了满床。

屋外丝竹声中,夹杂着喜队饮酒作乐的声音,偶尔能听到爆竹声响。

但赵长锦却觉得周围十分安静,安静得可怕。

他坐在摆了上百道菜的梨木桌前,望着榻上熟睡的白玉,一时不知是走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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