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天接到佟诺电话的时候，柯檀烟正在冷澜霜请她的饭局上，而冷澜霜旁边就坐着南念。
佟诺挂电话的速度太快，不像她。柯檀烟这样想着，又偏过头视线一直盯着南念，准确来说是盯着南念的手机。
柯檀烟盯南念这个动作让冷澜霜很不爽，以至于后面冷澜霜都没给她好脸色，臭着一张脸，话里话外都夹枪带炮的。
旁边的南念看不下去还扯了扯冷澜霜的衣袖，让她语气温和点，冷澜霜最后朝着柯檀烟冷哼一声就不再管她，而是转过头给南念夹菜，全程把柯檀烟当空气。
柯檀烟不是看不出来，但她的注意力都在南念的手机上，盯了几分钟也没见有来电，她没忍住问道：“南念，佟诺刚刚有给你打电话发信息吗？”
被点名的南念还很惊讶，她想起前几天佟诺那天和她说的话：“啊？没有啊。前两天我给她打电话想去找她玩，她说自己不在家，最近回老家看她爸妈去了，还说乡下信号不好，不能及时回信息。”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南念又觉得佟诺之前不讨厌她，不至于为了不想见她而骗她吧？
柯檀烟听南念说着，心里一紧。
今晚上从接了那个电话开始，她心就很慌，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佟诺的语气和行为也很奇怪。
柯檀烟知道佟诺骗了南念，但她还是给佟诺圆了谎，她怕因为她的戳穿影响了俩人的关系，于是替佟诺应着：“嗯，是这样。我是说刚刚打电话断断续续的，最后还断线了。”
柯檀烟饭也不吃了，拿出手机翻着最近的航班，也不管要花多少钱，她打定主意必须尽快飞回去。
等她买完机票又匆匆解释了自己现在有点事情要马上飞回莱芙，这顿饭留到下次再吃，到时候她请客，然后就出去主动买了单。
她在去机场的路上给酒店打了电话，麻烦酒店那边帮她收拾好行李再寄到莱芙，具体信息她微信给。
柯檀烟下了飞机约好的车早就等在停车场，她一路上都很紧张，一直祈祷着佟诺别出什么事。
然而等她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一打开门，柯檀烟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她开了玄关的小灯，而借着灯光她看见佟诺就睡在沙发上。
看到人之后，柯檀烟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沙发那，她闻到佟诺身上的烟味很重，但她的注意力不在这个上面，而且这也不是询问佟诺为什么睡前抽烟的时候。
柯檀烟搞不明白，家里有床她却睡在沙发上，而且睡就睡了，毯子怎么也不好好盖着？一只手还搭在沙发边上。
柯檀烟一摸，太冰了，她替佟诺暖了暖手才放进毯子里盖好。
柯檀烟不知道怎么的，见到了佟诺心里的不安也没消失，反而更严重，于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打算打扰一下佟诺睡觉，等会儿吵醒她再哄哄就好。
她摇了摇佟诺肩膀，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凑到佟诺耳边喊着：“糯糯，醒醒。”
佟诺还是没反应。
柯檀烟急了，她去开了客厅的灯，这才发现地毯上散落了一瓶药，安眠药。
药散在地上，瓶子里空了大半瓶，柯檀烟摸不清佟诺究竟吃了多少，连忙开着车带着佟诺去最近的医院洗胃。
她很害怕，她想着自己不过是想冷静冷静出个差的时间，佟诺怎么就自杀了。
佟诺的不对劲她一点没察觉，她怎么这么不称职啊，如果她敏感点佟诺是不是就不用躺在里面？
柯檀烟责怪着自己，觉得害得佟诺这样的是自己。
佟诺现在昏迷着，如果她醒着一定会反驳：谢谢，我真的没有想吞安眠药自杀，只不过是不小心多吃了几颗，谁知道这副身体和上一世的比起来健康多了，那个剂量对这一世的身体来说有点多而已……
柯檀烟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着，希望一切来得及，她还祈求神明保佑佟诺能平平安安。
柯檀烟一边等一边祈祷，想着等佟诺醒过来她们就好好谈谈，谈谈她身体怎么了，为什么要趁着她离开就自杀。
她都不知道自己看见那瓶快空了的安眠药有多害怕，她好怕佟诺就这样睡过去……
她再也不离开了，她要时刻关注着佟诺的身体状况，哪怕她自己情感上很痛苦很别扭，但这和失去佟诺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佟诺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要她怎么做都可以。
别睡了，糯糯，醒过来啊。
……
佟诺听完柯檀烟说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敢说话了。
当时药瓶倒的时候她快没了意识，就想睡觉，想着醒了再捡也行，而她没想到就是懒这一下让柯檀烟误以为她吞药自尽，但同时也算“救”了她。
佟诺多吃的那几颗安眠药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算过量，虽然没到致死量但总归是对身体有伤害，万一她昏迷不醒了呢？这也不好说。
“姐姐，我没有想自杀。就算自杀我也不会选择吞药的，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你还想过？！”
“没有，我只是举例。姐姐你别激动，我只是有点失眠，晚上老是梦魇，医生给我开的安眠药，我有点恍惚，然后不小心就多吃了两颗。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是我该给你道歉。要不是我没注意到你的状况，平日里都是你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情况，我……”
“不怪你的，姐姐。只是有点失眠问题不大的，吃几天药就好。没事，别担心。”
柯檀烟见佟诺不想多提也没再追问。
她打算等佟诺身体好一点，出院回家之后再慢慢问，现在先让佟诺好好休息。
两天后，佟诺出院了。
回家后，柯檀烟没有主动问，她是在等佟诺主动说。
那之后柯檀烟不再去公司上班，而是选择居家办公方便时刻关注着佟诺的情况。
柯檀烟不敢有一刻的松懈，她一回想起那种熟悉的恐惧感以及无力感袭来就惊恐无比。
她想起佟诺国庆那会儿，从莱芙飞环奈找她，路上飞机出了点事故，那是她第二次切实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当它从你手中流走，你是抓不住的。
而第一次则是柯母从她眼前跃下高楼……
这是第三次，她真的怕了。
如果再来一次，或许就该她没了。
这几天柯檀烟都精神恍惚了，好几天夜里她惊醒后都会下意识去找佟诺，直到指尖感受到温热，她才安心躺下继续睡觉。
佟诺最近的状态看起来倒是稳定了，反而是柯檀烟表现得很紧张，佟诺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要问两句，生怕趁她不注意又出意外。不知道是因为她在的缘故还是佟诺自己“藏住”了那些病症……
晚上柯檀烟守着佟诺吃了药睡下，确认她睡熟之后轻带房门去书房打电话，又时刻关注着平板上的视频。
这是佟诺住院那两天，柯檀烟联系人来装的监控，整个家无死角。
柯檀烟联系了冷澜霜，她知道冷澜霜那有治疗精神心理疾病最好的的专家。
之前不熟的时候她也听到过关于对方一些不好的传闻，但柯檀烟并不在意，她不喜欢先入为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
很快她们因为工作上有合作见面了，但整个过程却很仓促，等两人工作聊得差不多又因为那场飞机事故匆匆散场。
没想到她们没多久又再次见面，在医院里，那个对视，俩人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类人。
再加上佟诺和南念的关系，所以后面她们又有了一些私下的接触，随着越来越熟俩人越来越合拍，因为难得遇得到个和自己很像的人。
只是一个名声很好，一个名声很臭。
可是能合拍的人总是有共同点的。
冷澜霜是内里外里都坏透了，她在外人面前装都懒得装；而柯檀烟就是那种对外人，外里温和内里却冷漠又狠厉。
就是所谓的一个明着坏，一个阴着坏。
而她们外里最像的一点可能就是爱妹如命。
冷澜霜那边马上给了答复，说她们有时间随时去悱阔，正好南念最近老想找佟诺玩，上次的饭这次也顺便补上。
接下来就是做佟诺这边的工作。
柯檀烟还在苦恼怎么让佟诺主动开口说心事，然后再顺理成章带她去看医生，佟诺就主动开口说了自己为什么会噩梦以及重生的事情。
那天半夜佟诺醒了，她叫醒了柯檀烟，想着这是个说事情的好时机。
柯檀烟半夜被叫醒肯定是没有白日里清醒的，到时候佟诺说的事情就算太玄幻太离谱对方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说不定睡醒之后也不一定记得全部，到时候如果姐姐不相信她就说她做梦，自己没说过，简直完美！
佟诺噼里啪啦都不带停顿的说完了重生这件事，期间她还时刻观察着柯檀烟的神情，见对方比较懵以外没什么其他的表情才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让佟诺没想到的是，柯檀烟并没有怀疑佟诺说的话，而是关心她上一世过得怎么样。
“那后来呢？我出事以后，糯糯过得还好吗？”
“后来……还凑合吧。”
佟诺含糊着答道，她只挑了一部分说，说她之后学业事业有成什么的，还有柯檀烟出事她也说了，毕竟是她发病的诱因不然话就不真，但又省去了柯檀烟生病以及她们在一起，最后她失去爱人家人熬不下去自杀那些事情。
“所以你的病是因为上一世，出事那天你非闹着我去买那家奶茶，我在路上出事了才……”
“嗯。”
“是这样吗？”柯檀烟没问出来，只是觉得佟诺说的话真真假假她有点分不清，那些事听得她好心疼她的糯糯。
……
沉重的话题到最后开始变得轻松一点。
“所以你之前说的喜欢的人也是上一世的？”
“是。”你啊，佟诺在心底补上。
“那ta，你们现在？”
佟诺摇摇头，回答着：“我们没在一起。上一世……上一世她病了，后来……嗯。”
“那你还喜欢ta吗？”
“喜欢吧，但没机会了吧。”佟诺一阵脑热想着，要不开口先试探一下？
“姐姐，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这回轮到柯檀烟秒答：“不想！”
“啊？”
“糯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需要重新开始，现在是现在，我们，过好现在，珍惜当下的人和物。”
柯檀烟特意强调了“我们”，可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互相坦白的机会，还在因为佟诺和那个人没可能而高兴。
听柯檀烟这样说着，佟诺好难受。她们的感情也随着过去而过去了，是这样的吗？没有机会了吗？
佟诺的神色暗下去，心底有一个声音让她破罐子破摔，都这样了，再多问一点也没关系的。
“那姐姐喜欢我吗？”
“喜欢。”
柯檀烟一时口快，刚刚的喜悦让她的声音都带着轻快，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样太明显，于是又找补了一句：“我是说当然喜欢我们糯糯，她可是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人，还是我唯一的家人。”
佟诺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不过她就当柯檀烟说的喜欢是她想要的喜欢。
其实柯檀烟很爱玩这种抠字眼的游戏，每次用词都很微妙，它们都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你不仔细去体会是不会发现的。
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柯檀烟都只说佟诺是家人，而不是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