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南柔景来到客栈后院,从缸里舀勺冷水,猛猛冲了下脸。

清冽的泉水缓缓划过浅温热的脸颊,她清醒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眩晕。

虽然对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客栈房间一事感到疑惑,不过天色渐晚,眼下必要之急还是得先回家。

谢辞无聊的躺在床上。

这都一刻钟了,怎么他水还没打好,不会失足掉井里淹死了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忍着头疼,犹如七八十岁行动不便的老爷子,用手肘压紧床板,颤颤巍巍从床上立起。

房间倒是挺整洁,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家具都是崭新或半新的,看来这客栈老板经常会派人来打扫。

来到楼下,他拦住一个人。

“这位小姐。"谢辞放下身为太子的架子,彬彬有礼的问,“您看见过一位高个男子吗,长着四方国字脸,粗眉,薄唇,杏仁眼。”

“没有,没见到过。”那女子突然被人拦下问话,有些局促。

“那您知道烧水地方在哪里吗?”

她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加了一句:“大人您是口渴了吗?”

“对。”谢辞嗓子干涸的要冒烟,他咽了咽口水,顺便内心把私自乱跑不见人影的宇川骂了个百八十遍。

“我房间正好有杯现成的热水,不知是哪个人倒的,我一口未动,要不帮您拿来?”

“不不不。”谢辞赶忙摆手拒绝,“谢了这位小姐,我还是去向掌柜问问吧,麻烦您了。”他道声谢,走下楼了。

南柔景望向他缓缓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啥。

等下,这人我咋记得之前看见过,有些面熟。

算了算了,应该是自己多想了,赶紧回家吧。

此时是下午近黄昏时分,小摊小贩们已准备收摊,木石铁匠们早打理好材料,都正赶着回家,街上纷扰一片,熙熙攘攘,时不时就会堵塞,嘈杂声不绝于耳。

武斗场离家过于遥远,客栈更是远个半里,步行回去十分不方便。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好转,她干脆叫了辆马车。

上车前还顺便买了几片刚出炉的烙饼,适才肚子咕咕叫了数声,恐怕是饿了,今日从上午直直晕到下午,啥都没吃,腹内早已空空如也。

南柔景啃着没啥味道的大饼,单手支住下巴,正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转眼一瞥,忽然瞧见马夫腰上悬挂着的一个玩意儿。

白银玉佩,这物件好熟悉,貌似在哪看到过。

“小姐,您家到了。”驾车的马夫温柔提醒道。

“哦好。"她赶忙从纷扰的思绪中矫正回来。

送走南柔景后,马夫微微一笑。

谢辞向掌柜讨了碗温茶水,背靠在前台慢慢饮着。

他向掌柜打听过宇川的消息,不过并没有任何收获,掌柜表示他今日从早到晚一直站在这里,从未见到这个人或者相似相貌的人进出。

谢辞只好作罢。他心底非常疑惑,宇川到底去了哪里,出门打个水,人就不见了。问了那么多人,却都表示自己未曾见过。

他有些烦躁,直接一口闷完。

自己醒来后出现在这个地方,应该是被宇川带过来的。但他现在消失不见,刚刚去看了后院马厩,自己与其所乘马匹都没,空无一物,干干净净。

没有马匹,钟塔便去不成,路途遥远,走到得猴年马月,还是带病前行。不如先回宫内,重新找匹好马,养养身子,择日再去。

幸亏此地离宫城较近,快步走,趁现在天色还早,肯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

他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边走回去,殊不知身后悄悄跟着两个人,他们混在人群中,着装朴素,行为与大众无异,低头闷走,就是为了不被谢辞察觉。

谢辞眼角边飘过一道黑影,他猛得转头,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奇怪,明明感觉有人在悄悄跟着。

他心中有些许不安,回过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回到宫内,他立即单独召见了两位亲信大臣。

谢辞不想扯些废话,待那两人行过礼后,直接引入主题:“宇文渡不见了。”

文渡就是宇川的字。

他简单叙述了下上半天发生的情况,然后说道:“他刚刚有无来过宫中?”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摇摇头,脸上还带着奇异的震惊,其中一人上前小声道:“殿下,宇文渡不是被您派去城外采购上好土石了吗。”

什么,采购土石??

“一派胡言。"谢辞怒道,“今日上午他与我一同去钟塔勘察,苏醒后我们也碰过面,哪会有什么采购土石!!”

两人吓的赶紧伏地磕头,另一人颤声说:“殿下,臣昨日确实看见您亲自派他去城外,说是为了修缮已大面积破损的钟塔,还有为陛下的墓碑挑选精贵水晶玉石,他当即就出城寻材了,臣绝无记错的可能。”

此时感到震惊的从那两位大臣,变成了谢辞。

我有说过这句话,有命令他去做此事吗?他脑子一遍遍回转着,努力想起昨日发生的事,但就是记不得有这个事情。

这,这怎么可能,他忽地冒出冷汗。那上午跟随我的人是谁,醒来与我碰面的那个人又是谁?

况且得知钟塔破损一事乃今日父皇遗诏所见,昨日并不知晓,他更不可能做出伤财劳民、大兴土木来修缮钟塔这种极其荒谬之事。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一阵阵陌生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谢辞正欲发言,大脑深处忽然传来阵钻心的疼痛,他扶着脑袋,咬牙切齿,步履踉跄。

两位大臣被这场面吓到了,赶忙去搀扶他,结果被单手阻拦住。

“我没事,不要紧,快,你们快派人去找到他,就现在,一刻也不要耽搁。”声音已经嘶哑。

清静安宁的书房中,坐着位女子,书桌上摆着一杯用黄菊花泡的热茶,一本半新诗籍,一台墨砚,一支细软毛笔,还有盏银鎏金莲花红釉灯。

南柔景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时不时发会呆,浮想联翩。父亲去它城经商,临行前交待给她一项任务:背书练字以及赋诗。

虽说女子不能在家外的学堂等地接受正规教育,但贵族官僚和商贾家庭愿意的话仍可以请博学之士到家中教授或者自行购买古籍文典进行学习。

她断断续续背了一篇长诗,又反复仔细诵读几遍,结果合上书本,啥都忘了,大脑变得空白,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谢幕悲生如戏散,辞章旧事泪痕干。谢...谢什么来着?”

南柔景烦躁地把书丢在一边。

唉,不想背。

今日游园会没玩成,可惜了。

“咚...咚...”,洪亮的钟声在万籁寂静的夜空之上响起,覆盖了整座城。

每至亥时,皇城正中心处威严耸立的钟塔顶上的佛钟就会被敲响,预示着即将步入深夜。

嗞一一,书房门被推开,素羡悄悄探进头来,见南柔景正盯着窗栏上反射出的月光发呆,她轻声喊道:“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南柔景一愣,回过神:“可以,有什么事吗?”

“我给您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枣泥糕。您晚膳没吃几口,我怕大晚上饿着,特地在灶房做好给您送过来。"

“哦?太感谢了,快进来吧!"

素羡端着碗糕点,小心翼翼的掩紧门,然后把碗放到书桌上。

南柔景先捏起一块递给她。

“不了不了,小姐,您吃吧,我肚子还胀着呢。"素羡摆手,婉言谢绝了。

好吧,她放回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呃,怎么那么腻,又甜又齁,咸中掺酸,还略微带有些苦涩。

南柔景皱起眉,强忍着咽下去,将剩下大半块放入碗中。

“这红豆枣泥糕怎么那么腻啊,是不是你做的时候,红糖加太多了?”

素羡略显惊讶,她掰了一小块,尝了尝,脸扭成了囧字形。

真的...好难吃。

“不好意思小姐,应该是一时心急,红糖的量放的太多了,我这就去重新做。”她连忙道歉,就要端着碗走出去。

柔景连忙拦下她:“算啦,我就不吃了,刚好能瘦瘦身子,保持体型,你也不必那么麻烦。哎,真辛苦你了,大半夜的花好大气力给我去做吃食,赶紧回寝房休息吧,那么晚了。”

“呯。"不远处的灶房内传来锅碗掉落的声音,还有咕噜咕噜的响声。

俩人齐齐望向窗外,天色太黑,屋外昏暗一片,乌漆麻黑的,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南柔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她看向素羡,却发现她脸色惨白一片,嘴唇不停在颤抖。

“素羡,你...”

“小..小姐,我好害怕,是..是不是有人在那里面,好..好像有啥东西进来了...悄悄的,慢慢的走..."

“什么?”南柔景被她的话吓得一哆嗦,背上鸡皮疙瘩冒起来了。

她拿起烛台,弯下身子探出窗外,对四周照了照,并无发现一点人影。

“没事的,没事的,说不定是被风吹落的,别自己吓自己。”她强颜欢笑,极力安抚素羡不稳定的情绪。

“我...我还是去灶房看看吧。”

“带上这个。”南柔景将其中一盏红釉灯递给她,“外面太黑了,看不清,小心走路摔了。”

素羡接过灯,轻步走出门外,南柔景则待在书房内,坐立不安,胡思乱想,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过了十分钟,素羡没有回来,十五分钟后,仍未回来。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趴在窗台边上,探出头,用手半掩住嘴,向窗左边的拐角处轻轻喊道:“素羡?”

无人回应。

她怕她没听见,提高些嗓音,又重新喊了声。

依旧没有回应。

不...不可能...

南柔景又开始慌乱起来,她在房内来回踱步,搓手,不安的心绪涌上大脑,总感觉有恶人潜伏在黑暗深处,等到猎物上钩以后就把她给杀掉。

可惜父母都不在,前几日就去外地经商理事,留下她独自一人在家。几位仆人都住在后院,想叫他们还得走很长一段路过去,太麻烦,而且过去途中说不定会遭遇什么不测。

她左手提起烛灯,右手从床底下掏出一根私藏多年的铁制打狗棍,给自己鼓过气后,轻轻推开房门。

秋日的夜来的太快,太深,此时黑的已看不清路,南柔景咽了咽口水,挑着烛灯,摸索着朝灶房走去。

来到灶房门口,只见一个人倒在切菜桌旁,脸部朝下,四肢无力的摊开。

此人早已没有了气息,而在她的身旁,掉落着一支已熄灭的红釉烛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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