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虽然是小声回了“嗯”,但心跳却如擂鼓般砰砰作响,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一个月前。
在此之前,祁宁誉只是严老师介绍过来试用他药剂的哨兵,两人的交流仅限于信息往来,内容也大多围绕药剂的使用反馈。
虽然文字交流频繁,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彼此之间既陌生又好奇。
现实中他们刚见面便一头扎进前往主星的准备工作——去野外采集珍惜药植。
踏入山林的那一刻,余杭彻底见识到了祁宁誉在药植方面的深厚造诣。
祁宁誉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总能在错综复杂的植被中迅速分辨出珍稀药植,还能随口道出它们的特性与效用。
几天的相处下来,余杭心中的钦佩渐渐转化为更深层次的好感,像一颗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他越发期待与祁宁誉一同前往主星的旅程,甚至开始想象,在那片陌生的星域,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可命运却在此时狠狠开了个玩笑,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余杭的脑海里像走马灯般闪过和祁宁誉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一起在山林间采集药植的画面,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瞬间,此刻都成了最珍贵的回忆,像一幅幅温暖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听着祁宁誉说着“来生”,余杭几乎没有犹豫,虽然很害羞,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简短的一个“嗯”字,仿佛承载着一生的承诺,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向后靠去,倚在祁宁誉的怀里。
尽管死亡近在咫尺,他却莫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像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寻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
祁宁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用这怀抱抵御即将到来的一切。
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怀中的余杭身上,眼眸中满是愧疚。
“抱歉......没法带你去主星了。”祁宁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余杭敏锐地捕捉到了祁宁誉言语间的愧疚,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该说抱歉的是我。”余杭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泛起一丝泪花,“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去主星,严老师也不会让你来接我,更不会遇到这次意外。”
祁宁誉温和回道:“药植才是我的任务目标,星盗也可能是冲我来的,我很庆幸药植已经提前寄走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你不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余杭并没有被祁宁誉的话所安慰到,他心知肚明,自己一定是祁宁誉此行的原因之一。
他太清楚S级向导的稀缺程度。
过去两年,严老师在通讯中反复提及的那些话,至今仍历历在目。
也正因如此,他在宜星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不敢有丝毫暴露。
然而,余杭心中也藏着自己的不甘。
成为一名顶尖的药剂大师,是他始终追寻的梦想。
可一直困在偏远的宜星,接触的药植种类有限,研究资源匮乏,他很难在药剂领域取得更大的突破。
主星丰富的药植资源,还有严老师的指导——这些曾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却似乎遥不可及。
一想到再也无法前往主星,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低声自语道:“可惜见不到严老师了。”
听到这话,祁宁誉下意识将余杭搂得更紧,手臂微微颤抖。
他喉咙发紧,舌尖仿佛被苦涩浸透,满心纠结,不知该不该将严逸已经去世的消息说出口。
彻底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就像命运绑定的双生花,一个人逝去,另一个人便会如折枝的花,没多久便凋零了。
两年前,严逸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出于对余杭的关爱,他不得已撒下一个善意的谎言。
严逸隐瞒了自己的健康状况,告诉余杭自己将前往主星参与一项重要的研究项目。
然而,命运并未给他足够的时间,还没等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他便溘然长逝。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严逸将余杭的未来托付给了祁宁誉,并嘱托他不要将自己离世的消息告诉余杭。
起初祁宁誉接受严逸的委托,完全是出于善意,并未料到余杭制作的药剂会对自身产生如此显著的效果。
严逸临终前曾叮嘱他试用一次余杭的药剂,并笃定地说:“会有奇效。”
出于对严逸的信任,祁宁誉最后还是使用了那瓶药剂。
他知道严逸的用意——是想让他亲身体验药效,以便更好地保护余杭。
余杭的药剂确实如严逸所说,效果立竿见影,其效力之强,甚至能与简大师的精神力疏导相媲美。
使用药剂后,祁宁誉紧绷的精神状态仿佛被温和的海水冲刷过,那些平日里积压的过载信息被清理掉一部分,他终于恢复到能够正常生活的状态。
但他始终没有对外透露药剂的功效,他担心一旦父母知道余杭的药剂对他有效,会不顾一切代价动用家族关系将余杭强行绑来。
这两年,祁宁誉谨慎地使用严逸的账号,扮演好严逸的角色,定期向余杭发送信息进行指导,以此来维持这个善意的谎言。
若不是遇上简大师返回主星,祁宁誉扮演严逸的角色可能会更加困难。
每当余杭提出问题时,他都会去寻求简大师的帮助,平时自己也主动学习,渐渐地对药植研究得越来越深。
余杭宛如一颗经过精心雕琢的宝石,在药剂学的领域中逐渐散发出越来越璀璨的光辉。
短短两年,便凭借着他的智慧与勤奋,取得了多项药剂学研究成果,每一项成果都是他努力的勋章。
而今年,余杭更是成功解决了学校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校方为了表彰他的突出贡献,破格聘任他为药剂研究员。
祁宁誉深知,在主星这样竞争激烈的地方,没有足够的能力,根本无法立足。
余杭如今取得这样的成就,意味着他去主星至少有了能够靠自己站稳脚跟的底气。
祁宁誉比任何人都清楚主星的残酷与机遇,余杭作为稀缺的S级向导,只有具备足够实力,才能在那里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
有了这个保障,祁宁誉这才放心地赶来接他。
他原本计划,等到了主星,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个消息当作惊喜告诉余杭。
可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死亡近在眼前,他只能提前将这个消息说出口。
祁宁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很出色,严老师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研究成果上报后,学校极为重视,决定聘请你做药剂研究员。”
余杭听着,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成为药剂大师一直是他的梦想,无数个日夜,他都在实验室里埋头钻研,只为离这个梦想更近一步。
虽说梦想还未完全实现,但在这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刻,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认可,对他而言,无疑是黑暗绝境里的一抹微光,给予了他心灵最温柔的慰藉。
想到这里,余杭的心里泛起一丝难得的满足,嘴角微微上扬,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谢谢!”
这份喜悦让余杭彻底放松下来,头也不由自主地轻轻靠在了祁宁誉身上。
察觉到余杭的动作,祁宁誉侧过头,将下巴轻轻抵在余杭的肩上,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予他力量和安慰。
祁宁誉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只能将精神力全部释放,包裹住两人,以及他们身边的精神体——他的大白狮和余杭的小黑兔。
大白狮安静地伏在两人脚边,厚重的毛发微微起伏,仿佛在无声地守护。
小黑兔则蜷缩在大白狮的背上,黑色的身影几乎融进白狮的毛发中,只余两只黑色的耳朵在白色毛发中若隐若现。
在祁宁誉精神力的包裹下,余杭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缓缓闭上双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浅棕色的头发在余晖下泛着微光,衬得少年的皮肤更加白皙。
他的面容清俊秀气,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稚嫩中透着一丝青涩。
此刻,他眉头紧蹙,双手攥紧床单,呼吸急促而不稳,仿佛正深陷一场无法挣脱的噩梦。
忽然,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墙面,余杭缓缓转动视线,确认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一阵恍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刚才,他还身处星舰之上,鼻尖仿佛还能嗅到祁宁誉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两世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他侧过身去,紧紧抱着头部,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痛苦。
“祁宁誉。”余杭不由自主地低喃。
短暂的恍惚后,他的思绪逐渐清晰。
余杭意识到,自己似乎重生了,回到了四年前——那个他刚刚觉醒成为向导的时刻。
前世,十八岁的他在一家药植店打工,某天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往隔壁的小诊所。
那家诊所设备简陋,只能处理些小病小痛,根本没有检测觉醒的仪器,因此完全没发现他正在觉醒。
余杭躺在病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重来的机会。
前世,他在小诊所沉睡了三天,醒来后回到家,却发现房子早已易主,养父母不见踪影。
他再次被抛弃了——出生时被亲生父母抛弃,十八岁时又被养父母抛弃。
幸好,他觉醒成为了向导,有他的精神体小黑陪伴。
那段孤独的时光里,小黑是他唯一的慰藉。
余杭坐起身,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召唤出自己的精神体。
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他的精神图景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寂静得令人心慌。
“难道小黑没有跟我回来?”余杭想起前世遇见虫洞时,小黑并不在精神图景中,心中顿时一沉。
他反复尝试了多次,却始终未能感应到小黑的存在,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陪伴他四年的精神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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