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余杭站在那扇熟悉的木门前,借着昏黄的光线,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他记得,青年正是那位在药植店有过一面之缘,又替他垫付医药费的恩人。
青年瞧见余杭略显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今天那家药植店的店员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余杭心脏猛地一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只凭着前世的记忆,下意识就寻到了这个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是重生的,来这里找严老师,这种荒诞的理由,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何况,此刻开门的并非严老师。
他暗自懊恼,自己竟完全没考虑过该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造访。
如今这个时间线上,他与严老师根本素不相识,这说辞着实难编。
“听说您帮我垫付了医药费......”余杭急中生智,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我想当面道谢,就托人打听了您的住处。”
“举手之劳而已。”青年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况且医药费也不多。”
在这座小镇上,外来者的行踪确实不难打听,青年似乎对这个解释并不怀疑,只是随意地整理着袖口。
“我今天出院,退了2600星币。”余杭抬起手腕,光脑的蓝光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您垫付了3500星币,我转给您。”
青年语气轻松随意:“真不用,这点钱我不缺。”
余杭却执拗地站在原地,目光坚定地看着青年,眼中透着一股别样的执着。
“我不想欠别人的。”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决,“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总是不安。”
青年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手腕。
两台光脑靠近,发出一声轻微的 “滴” 声,转账完成的提示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余杭本是满心期待能见到严老师,可如今却连老师的面都没见着,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
“你还好吗?”青年见状,急忙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关切,“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就出院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余杭摇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清楚,我不去医院。”
他艰难地伸出手,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身来,歉意地说道:“抱歉打扰了,我这就......”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突然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青年眼疾手快,稳稳地将他接住。
刹那间,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那单薄的衣衫传了过来,烫得惊人。
“喂!醒醒!”青年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却只得到微弱的呼吸声作为回应。
他想起少年方才对医院那抗拒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进了屋。
*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严逸的通讯器就急促响起。
他匆忙赶到医院,在走廊里遇见了神色焦虑的赵韵。
“实在抱歉,这么早打扰你。”赵韵脸上带着歉意,“小誉昨晚出了些状况......”
严逸摆摆手,快步走向病房:“具体是什么情况?”
“监测仪半夜突然报警,”赵韵跟在后面解释道,“显示小誉的精神力在持续外溢。”
她顿了顿:“之前也发生过类似情况,但很快就稳定了。可这次......”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一股紊乱的精神力波动扑面而来。
严逸在病床前坐下,释放出精神力仔细探查,几分钟后,他起身查看监测仪,眉头越皱越紧。
赵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样下去,他的精神力会被消耗殆尽的!”
就在这时,监测仪突然发出“嘀嘀”的响声。
严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最新数据,他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太好了,他精神力混乱的状况似乎正在好转。”
赵韵听闻此言,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真的吗?”
严逸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调出更多数据:“真是奇怪,这情况太不寻常了。”
他审视着其他数据,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片刻后,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喃喃道:“数据显示有向导疏理的迹象,可是......”
他转头看向空荡荡的病房:“这里并没有能为他梳理的向导。”
“那小誉什么时候能醒?”赵韵急切地问。
严逸调出最新数据:“现在看来是好事,外溢的精神力在减少,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小誉的精神力已经突破至2S级了。”
赵韵惊喜交加,双手捂住嘴:“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然进展缓慢,但确实在好转。”严逸从药剂箱中取出一组药剂,“这些每天服用一次,说不定在老祁回来前就能醒来。”
*
余杭独自走在幽暗的小巷中,巷子的轮廓与严老师家附近有几分相似,细看却又不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在主星等你。”严老师微笑着,说出那句熟悉的话,这是前世分别时,严老师对他的承诺。
主星求学曾是余杭的梦想,而严老师就像一盏明灯,为他照亮了中断的求学之路。
经历了养父母的抛弃,余杭对人际关系始终心存戒备。
除了严老师,他几乎不信任任何人,若不是严老师提前发来信息,他绝不会答应与祁宁誉同去主星。
余杭快步向前,想要靠近那个身影。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时,眼前的画面如雾气般消散,他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若有来世,做我的向导。”
余杭转头望去,祁宁誉站在几米开外,目光灼灼。
这是除了儿时玩伴江涵外,第一个真正走进他世界的同龄人。
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两步,却又停住。
想起方才严老师的身影如雾气般消散,他明白眼前的祁宁誉也不过是幻影。
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在那之前,他们仅仅通过信息交流,内容大多局限于药剂使用方面。
记得那天,他刚收到严老师的消息,得知祁宁誉会来接他。
却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收到消息的第二天,祁宁誉就出现在了他的门前。
那天早上邻居定了药剂,让他错以为敲门的是隔壁邻居,想都没想就喊了声“杨叔”打开了门。
当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他瞬间意识到闹了乌龙,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丝丝缕缕地洒在祁宁誉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耀眼夺目。
余杭的目光一下被吸引,愣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开眼。
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陡然加快,强烈得让他彻底忘了之前认错人的尴尬。
直到祁宁誉开口自我介绍,低沉的声音裹挟着与生俱来的强势气场,瞬间将他从愣神中唤醒。
余杭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热意从耳根蔓延至脸颊,脸上迅速泛起红晕。
他忙不迭侧身,手不自觉地揪了揪衣角,做出请进的手势,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快、快请进!真不好意思,刚刚失礼了。”
余杭之前的生活被药植研究填得满满当当,他习惯了整日与各种药植、仪器为伴,极少出门,也没什么机会和同龄人打交道。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同龄人,对方还是如此特别的存在,余杭的心里悄然滋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
等余杭回神,眼前的祁宁誉也消散了。
余杭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满心失落,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养父母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那冰冷的话语仿若尖锐的利箭,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你从小就没人要,亲生父母不要你,严逸不要你,祁宁誉也不会要你的。”
余杭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养父母根本不认识严老师和祁宁誉。
这话带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将他的心理防线击得粉碎,让他溃不成军。
余杭慌乱地不停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余杭在极力反驳养父母的话,但 “不会要你的” 这句话就像一句恶毒的魔咒,从四面八方汹涌袭来,将他紧紧围困。
余杭只想逃离这个让他痛苦的地方,于是拼命地往前跑。
恍惚间,他看到严老师正在仪器前专注地炼制药剂,他瞬间眼中放光,开心地大喊:“严老师,我来了。”
严逸却冷着脸,语气冰冷:“你来晚了,我讨厌迟到的学生,我已经有新的学生了,你走吧。”
“严老师,不是的,我们遇到了星盗袭击。”余杭心急如焚,想要解释,可严老师转身不再理会他。
余杭想要追赶,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奔跑,那个背影始终遥不可及。
他跑累了,脚步踉跄地停了下来,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低着头的祁宁誉。
余杭满心期许地走上前,可祁宁誉突然抬起头,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剜进他的心底。
“是你害死了我。”祁宁誉的声音仿佛裹挟着千年寒冰,透着彻骨的寒意。
余杭瞬间崩溃,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他呆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们在准备出发去主星时遇到过杨成,出发没多久就遭遇了袭击,这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为什么和善的邻居会给养父母星币?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杨成为什么如此关注他是否觉醒?
这些问题如一团乱麻,萦绕在余杭心头,他找不到答案,什么都想不明白,也什么都解释不清楚。
“对不起,对不起!”余杭呜咽着,不停地道歉,可祁宁誉的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他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再也找不到道歉的对象。
余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精神力也变得不受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停地向外逸散。
突然,他感到精神力和什么起了共鸣,那感觉就像在寒冬里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冰水,瞬间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