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立仁和卢家两代族长这一桌，用的餐具却是玉器为主，筷子是象牙的，酒杯是祁连山的墨玉，也叫夜光杯，门碟和汤碗用的是新疆的和田玉，盛菜的高底托盘用的是喜马拉雅山青玉。

盛饭的碗最讲究，居然是翡翠镶金的，再加上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各种菜肴，这一桌子的好物件看上去五光十色，晃得卓立仁都有点走神了，他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卢家的这种豪奢，也在提醒自己不要被这些东西看花了眼，迷了心思。

一直在旁边偷偷观察的老族长，看见这个年青人在刚开始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多少有一点迷醉的感觉，可是很快就表现的浑不在意，也不像开始时那么小心翼翼的轻拿轻放，不由得在心里一声轻叹，果然好孩子都是人家的。

卢家的建字辈子弟里边就没人有这份城府，心里不由得艳羡不已，却也坚定了与此子联姻的心思，女婿是半子，半子也是子，总好过没有吧？只要将来卢家的女儿成为他儿子的母亲，这一份情谊还有血缘就脱不开了。

酒器餐具样样精美，美酒佳肴自然也不会让人失望。卓立仁吃得开心，这是他去美国留学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主人待客至诚，频频举杯，卢家自酿的葡萄酒品相一般，口感却是上佳，醇香绵厚，喝得也挺顺口。

盛情难却的卓立仁是酒到杯干，没想到这种自酿的葡萄酒，喝起来好像没什么度数，后劲可是不小，很快他就感到了几分醉意，脑子里有点晕晕的感觉。

不知怎么卓立仁突然反应过来，不行，不能这样再喝下去了，自己来卢家赴宴，过去都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今天这个酒宴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鸿门宴，只不过卢家还是会有点什么说法的，再这样下去晕头涨脑的容易误事。

想到这里，卓立仁马上就把酒杯放下，用手捂着不让身后伺候的侍女继续给自己倒酒，再对老族长拱拱手表示抱歉，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起身就往外边走，门口有人过来给他带路。

看着稳稳当当往外走的卓立仁，老族长微微点点头表示赞许，他很欣赏这个年青人，有能力，有抱负，敢想敢干胆子还大，关键是眼光见识手段心机一样不缺，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这样的年青人将来的前途自然不会差了。

他看看自己的儿子，似乎是在最后征求儿子的意见，坐在对面的卢嘉福明白父亲的心思，点点头表示同意父亲将要做出的决定。

很快卓立仁就回来了，借着方便的机会他还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神清气爽的回到席上，坐下来继续用餐，只管吃菜，再也不肯碰酒杯了，看到客人不肯再饮酒，老族长的脸上露出来一丝暧昧的笑容，往后面一招手，一个仆人快步走了出去。

卓立仁看见老族长这个动作，心里就是一个激灵，还在诧异着，难不成还真是一个鸿门宴？没容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就看见从天井旁边拐角后面，转出来三个妙龄少女，前面一个女孩子身穿白底纱裙，外罩海蓝色对襟真丝披风，身材高挑亭亭玉立，走起路来身姿婀娜好似风摆杨柳。

后面那两个连模样带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一个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酒杯，另外一个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三个女孩子娉娉婷婷来到卓立仁面前站下，前面那个美丽少女，从身后的两个女孩子手里接过酒壶，把酒杯倒满，两只手从托盘上捧起来，上前半步，手里的酒杯稍微往前面一送，摆出来一幅给卓立仁敬酒的姿势。

一阵香风袭来，令人欲熏欲醉，美人当面，素手纤纤，玉面娇颜，不语还羞，可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的卓立仁有点发懵，赶紧也站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给自己敬酒的少女有点不知所措，又不敢贸然过去接过酒杯。

他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什么说道，只好求助的看了看老族长。老族长看着手足无措的卓立仁，脸上露出来慈祥的笑容，心里想着，倒底还是一个年轻人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对着如此美丽的少女，恐怕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吧？

老族长好像在展示自己的瑰宝一样，笑着跟卓立仁说道：“此乃老朽孙女卢靖姗，自幼父母皆丧，老朽甚怜惜之，一直在老朽身边教养，年方二八，虽容貌平平，还算知书达礼，温婉可人，堪奉箕帚！今卢家欲托庇于少君麾下，愿以此女侍奉左右，不知少君意下如何？”

卓立仁这一下是真懵了，这是要给自己说一个媳妇？虽然在那个年代，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这也有点太突然了吧？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卓立仁看了看老族长，又偷偷的喵了一眼眼前这个美丽少女，这颗小心脏就开始不争气的砰砰砰一个劲的跳起来。

老族长说自己的孙女相貌平平，实在是太过谦虚了一点，这姑娘是真漂亮啊！柳叶眉丹凤眼，长长的睫毛下面，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得看着自己，把卓立仁的心都给闪得直晕乎，直挺挺的小鼻子显得有些俏皮，一张小嘴唇白齿红，看着就那么稀罕人。

女孩手里端着酒杯举了半天了，手腕子都有点酸了，对面这个年青人却不肯把酒杯接过去，还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啊！这姑娘心里暗自着急生气，又不敢把酒杯收回来，那样可就太失礼了。

偷偷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家伙居然也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一阵羞恼，含羞带怨亦嗔亦怒的，用那双大眼睛瞪着这个登徒子，哪有这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盯着看女孩子的？不行，得找个机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卓立仁在心里快速的琢磨着怎么办？脑门子上面都急出汗了：“老族长太过客气了！如此厚爱晚辈不胜感激！只是此事恐怕晚辈实在不敢应承…”他这么一客气，卢家的老族长还没说什么，现在的族长卢嘉福可就觉得不是心思了。

他本来就很心疼这个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却十分乖巧懂事的亲侄女，之前他跟父亲商议此事的时候，老族长的意思是，卢家现在只是商贾之家，这丫头又是从小父母双亡，想嫁进卓家去做大妇当夫人，恐怕不太现实，比较靠谱的就是把这个丫头嫁给卓立仁为妾。

卢嘉福觉得有些亏待了这个侄女，现在这个卓立仁居然还推三阻四的，不肯痛快答应下来，更加让他觉得心塞不快，怎么都觉得有点上赶着不是买卖的意思，拉着脸沉声问卓立仁：“怎么？卓先生看不起我卢家的人？还是觉得以卢家嫡女为妾辱了阁下？”

卓立仁连忙起身，摆手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样！还请族长听我解释，卢家嫡女自然身份贵重，晚辈求之不得。只是这等终身大事，还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无父母之命，擅娶卢家嫡女为妻则有失孝道，若以卢家嫡女为妾，又着实委屈了卢家小姐，实在是让晚辈左右为难啊！”

听了卓立仁这话，卢家老少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老族长还是那么笑眯眯的开口了：“少君知礼守节孝心可嘉，老朽深以为是，是老朽没说明白，常言道人离乡贱，想我卢氏一族，自成祖年间离乡背井来到此地，一直操持商贾贱业，少君前程远大，得蒙少君不弃，卢家唯恐不能为少君助力，又岂敢以一女掣肘于君？卢家愿以此女为君妾侍，还望少君不弃！”

说到那个时代的妻妾之事，恐怕多少还得交代一下，从古代一直到民国，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我们知道的那些民国期间的名人差不多都是妻妾成群，很少有人只有一个妻子的。所谓的三妻就是一正妻二平妻，正妻也叫发妻，四妾就不用多说了。

娶妻是一个很正式的事情，各种规矩礼仪多得让人发懵，中国古代历行儒家，儒家素重孝道，首先是必须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能成事，卓立仁刚才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他的父母都不在这里，想当成妻子娶都不行。

娶妾就简单了，有的连个过场都没有，弄个轿子抬进家来就完事了，有的地方娶妻都是白天和上午，妾就得是下午甚至天都快黑了才能进门，还得是边门角门，不能走正门，其受重视程度自然不同。

可是人家姑娘是卢家嫡女，直接说当妾就有点过分了，至少在礼节上多少有点说不过去，还得考虑到人家姑娘的感受不是吗？这人可就在眼前站着呢。卓立仁这么一解释，卢家的人也觉得有道理，再说了一开始就有了那个做妾的思想准备，干脆借坡下驴，就让这个事过去了。

得了老族长的承诺，卓立仁心里没了压力，再看着眼前的美女心情自然不同，虽然对这个女孩子的脾气秉性为人处世还不了解，以他对卢家的大致了解，这样的大户人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家教礼数，总不至于太过分就是了。

看着人家姑娘的脸色显然已经有些温怒，卓立仁也知道，自己刚才啰嗦了那么半天，又是妻又是妾的谁听了会高兴？赶紧伸手去把人家姑娘手里的酒杯接过来，然后一饮而尽，再把空杯底亮出来，这就算是把这个事情答应下来。

卓立仁顺手把酒杯递过去想交还给对面姑娘手里，没成想人家姑娘没有来接，反倒是俏脸晕红，羞得扭脸就走，把还在伸手交杯的卓立仁结结实实的凉在当场，自己想想也知道有点失礼，人家姑娘毕竟年轻，被你如此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定下来婚约，哪个女孩子还能那么不害羞的，跟你面对面的，眉来眼去推杯换盏？

讪讪的把酒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卓立仁有些自嘲的笑笑，马上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满面春风的跟老族长和卢嘉福继续喝酒聊天，老族长对这个年青人的看法更好了一点，这样的城府修养将来才能有所成就，老年人一辈子的经验自然明白，于细微之处见真性情，要是连一点小小的挫折都不能忍耐，将来的结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关键还是自己的宝贝孙女不能受苦。

月上三竿，夜风轻拂，一阵微风带着清凉略过，老族长或许是感到了几许的凉意，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尽管这里是地处东南亚这样的热带地区，现在已经是元旦前后，夜间已经很有些凉意。

卓立仁敏锐的发现了，再想想从宴席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老族长毕竟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身体再好也会感到疲劳，就说自己已经不胜酒力，与主人告辞。

卢嘉福让卢健生替自己送客，自己过去搀扶已经有些踉跄的老族长，卓立仁颇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老族长，觉得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才在卢健生的陪伴下往外面走。两个人刚才喝的都挺高兴，却没注意还有两个娇小俏丽的身影不远不近的在身后一直跟着。

眼看都快走到门口了，两个人借着酒劲，一边走一边开心的互相调侃，卓立仁的嘴上也没了把门的，轻松随意的跟卢健生开着玩笑：“兄弟，你跟我说实话，那丫头的个头瞅着比你都高，真是你们卢家的种？不会是从小在外边买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