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考夫曼先生到了哈尔滨以后，本来应该被任命为华俄道胜银行哈尔滨分行的副总经理兼总会计师，负责管理银行的所有的具体业务，没想到与已经被任命为银行总经理的亚历山大?布柳姆贝格先生在如何开展银行业务方面发生了冲突，结果那位小肚鸡肠又嫉贤妒能的总经理阁下直接把他凉到一边，根本就没有把银行管理权移交给他的意思，他到哈尔滨分行工作已经快两年了，那位总经理阁下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大厅经理，每天像个布偶一样，被总经理呼来喝去，任意摆布。

他也想过离开这里，他的妻子曾经很多次建议他放弃这个工作，跟着她回到英国，她的父亲一定会帮助他找到适合他的位置。可是一贯以金融奇才自居的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完全依靠妻子的父亲的境遇，一直在犹豫徘徊，迁延至今也没个准主意。

卓立仁这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一直给人的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一个职业银行经理应有的那种热忱和激情，老是一幅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换了谁恐怕也得这样。看着这家伙脸上那种混杂着骄傲、遗憾、无奈、愤怒等等乱七八糟的表情，卓立仁突然灵机一动，鬼使神差的想起来一个他一直都在想却没想明白的事情，他开口问这个考夫曼：“考夫曼先生，你了解股票这东西吗？”

考夫曼用一种奇怪而且气愤的表情看着他：“您在说什么啊？要知道我学习了六年的国际金融，我的导师是伟大的史丹利·杰温斯先生，现在世界上有超过一半的关于股票市场如何在规范运作以及不良炒作方面进行风险控制的理论都是他的杰作，当然，我本人也在其中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您却问我是不是了解股票？您这样说话是对我的侮辱，如果您不是我的客户，我会坚持要您道歉！”

卓立仁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完全不起眼的家伙，要知道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想利用今年将要发生的上海股灾大赚一笔，现在启动资金已经解决了，入手的时间节点和大致的方向也都清楚，唯一没把握的就是还没有一个了解股票市场的行家里手来给自己操盘，本来他的打算是到了上海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亲自动手硬干蛮干，多了不敢说，把现有的资金翻两倍到三倍还是有可能的，结果今天心血来潮上银行来存个钱，准确的说是让人家银行职员帮自己数钱，还数出来这么个人才。

卓立仁有点被大金旮瘩砸脑门子砸得晕乎乎的感觉，不能吧？上一辈子倒霉成那样，放屁都砸脚后跟，一烧香佛爷都调腚，回到这一辈子咋就想啥来啥，自己今天要不来给人家送钱，人家哪有那心思陪你唠嗑？不唠嗑你上哪知道就这么个不起眼的货，就是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人？

卓立仁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别激动，得把事情问明白：“请不要激动，德尼索夫先生，您看，我们以前互相并不了解对方，我怎么知道您竟然是一个如此精通金融专业的令人尊敬的人？当然，如果因为我的无知让您感到不愉快，那么我愿意向您道歉！请您原谅！对了，您能不能用您的专业知识来帮助一个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常识的人，让他对股票这东西有一些最基本的了解？”

“好吧，您当然也不是有意的！这没什么问题！不过您想了解哪方面的知识呢？这里面包括的东西太多了”。

卓立仁想了想说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知道有一只股票，被人利用虚假的信息把价格炒得很高，而你恰好知道这只股票最高能够达到的价格，还有大概的时间，那么你能不能利用这个情报赚到大钱？”

考夫曼?德尼索夫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假设：“尊敬的先生！您说的那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除非这只股票就是您自己在操作。利用虚假信息把股票价格炒得虚高，再在价格最高的时候退场得利，这种情况在股票市场上是很常见的现象，虽然不道德却很难完全避免，尤其是在那些新兴的股票市场，这也是我的导师一直在研究如何控制和避免的事情”。

卓立仁却饶有兴致的再一次追问这个话题：“如果是真的你觉得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考夫曼想了想说：“如果是真的，完全按照您说的那样，就可以赚到您难以想象的那么多钱”。听完这个话卓立仁简直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所有的箱子里面的钱都被点验完毕，考夫曼接过一个银行职员递给他的写着总钱数的纸条，尽管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还是被纸条上面写的数字震惊了——四十八万一千四百四十二块银元，还有三十二万六千块铜元，在经过了卓立仁的确认后，银行职员把这些箱子送进了银行的保险库里面，用最快的速度把存钱手续都办利索之后，再把现金存单交给了卓立仁，谭小春把事先准备好了的五十块大洋作为小费请考夫曼先生代为转交那些银行职员。

在卓立仁离开银行之前，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容对萨沙说：“我亲爱的考夫曼先生，你相信上帝吗？”考夫曼耸耸肩膀说：“当然！我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那么你就应该相信，有上帝的地方就会有奇迹！请您相信！很快就会有奇迹在您身上发生，非常快”。说完了他就和谭小春一起离开了银行，留下一个心情有些复杂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倒霉蛋在寒风中凌乱。

卓立仁和谭小春从银行出来，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庞师傅家里蹭饭，他很清楚要与这些练武的人拉近感情，就得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搅和着吃饭，连打带闹开玩笑是最好的办法。东北有一句话叫’一个锅里搅马勺’，说的就是关系近得和一家人一样。再说他已经让谭小春给庞师傅家里送了钱，也不怕他们家因为吃饭发愁了。

他们俩的时间掐的挺准，到了庞师傅家一进门，正好赶上饭口，看见他们俩来了，大家全都挺高兴的，庞师傅也告诉徒弟们了，大少爷让谭小春给送来一大笔钱，下午还让儿子庞健出去买了酒和肉，除了在木材厂值班的人，剩下的都在这了，在陈强的安排下，每天最少有四个他们师兄弟在木材厂带队值班，两个人一班，六个小时一换，领着剩下那十一个快枪队员来回巡视，这些快枪队员整个过年期间都留在木材厂，从小年一直到正月十五，等到工人回来上工他们才能回家待上十来天，然后再回来上工。

卓立仁打算让陈强过完年开春以后，就开始扩大招收快枪队员，至少也得再招七八十人，经过反复的训练考核选拔淘汰，最后得保证不少于五十个人。他已经打算好了，这两天就去中东铁路局找他父亲那位好朋友，想办法再买些步枪，可能的话那个驳壳枪也要买一些。他想以这个木材厂为基础，用护厂队的名义尽可能多招些人，经过了一定的训练，就能成为自己掌握的一支小规模武装力量，他未来几年的发展计划离不开武力方面的支持，没有可靠的武力支持，别说尽快往上爬，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庞师傅家里这些徒弟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吃得热闹得很。等到吃完饭，庞师傅又把徒弟们除了陈强都撵出去了，他知道卓立仁肯定是有事。三个人坐得很近，庞师傅实在是没忍住，先夸了卓立仁几句：“大少爷，这一回您可是真让我长见识了！不得了！了不得啊！就您这岁数，能够遇事不慌，压得住阵脚，节骨眼上敢搂火，拔了香头（杀人）腿不软手不抖，我是服了！往后啊，你说东我不往西，你说南我不往北，就是这话”。

卓立仁不得不客气几句，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庞师傅，咱们这头一脚就算踢开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消停个一两年吧，不过也不能大意，小心能使万年船，尤其是得把嘴闭严实了，小心祸从口出！这个事有功夫您还得跟师兄弟们叨咕叨咕”，

“中，这个事我记着”。

“还有，过了年我得和我父母一起去南方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现在还说不准，不过应该不会很快，家里的事就得托付给您和大师兄了”。

庞师傅有点懵了：“啊？这——这能行吗？这刚稳当点你就走，还要去那么长时间，真要有点啥事咋整啊？你不去不行吗？有多大的事你爹妈都去了还不行，还非得你去不可？”

卓立仁知道他心里没底，就耐心给他解释：“庞师傅，是好几个事赶到一起了，您知道，我父亲是北京人，十几年前一个人离开家到了这哈尔滨，一直都没回去过，前几天北京来了信，说我爷爷要不行了，想让他回去见见面，再说我母亲也从来没去过北京，还没见过我爷爷奶奶，怎么说都不是个事啊！这是一；再有就是我父亲最近一直咳嗽气喘，大夫说可能是肺痨，这个病在哈尔滨根本就没有办法治，我听洋人说上海的外国医生有可能会治这个病，您也明白，这种事我这做儿子的但凡有一点办法都得头拱地去办，这是二；再说还有别的事，我就不细说了”。

卓立仁已经想了几天了，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不这么说就没办法让别人比较容易的接受，当然也不全是假的，那个北京来信说他爷爷身体不好的事倒是真的，他一边说心里就一直念叨着：老爸老妈别生气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千万不要弄假成真啊！天灵灵地灵灵！元始天尊保太平！

庞师傅心里实在是没底，可是看大少爷这个架势，好像不去恐怕是不行了，得了，发昏当不了死，那就硬着头皮上呗！不过话得先说明白了，万一要是有点啥事可不是咱们爷们不尽心，想到这里庞师傅一咬牙一跺脚：“大少爷，这个事干是干，咱们得把丑话说前头，您这是非要拿着烧火棍当顶门杠使啊！不过您既然这么安排，自当有您的道理，别的我就不说了，到时候拉梭子下软蛋的事我们爷们没有，可是万一要是实在顶不住的话，您可别怪我们！”

卓立仁就笑了：“庞师傅，要是不放心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一摊子事都托付给您，您说是不是？既然咱们爷们已经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都是一家人了哪有怪罪一说，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