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危言耸听

卓立仁的姥爷给英瀚介绍过卓立仁之后,按照正常情况卓立仁过去再给英瀚鞠个躬,再跟巴英额以平辈行拱手礼就可以了。可是他没那么做,而是来到英瀚面前,先鞠躬再打千,实实在在的行了一个晚辈的礼,弄得老英瀚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了,旁边坐着老主子又是老师,他是怎么都不敢就那么老实不客气的受这一礼的。卓立仁也不跟英瀚客气,扶着他坐下,再转面对着巴英额鞠躬行礼,弄得巴英额也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也鞠躬还礼,连说不敢。

卓立仁很客气的请巴英额也坐下,自己却不再回到姥爷身边,顺势就在英瀚对面坐下,先按照满族人家的规矩给英瀚的夫人家人逐一请安,寒暄之后,英瀚开始各种不要钱的夸赞吹捧,把卓立仁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卓立仁实在是没办法,又看见姥爷那边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才客气的请英瀚先停下听自己说:“师伯实在是太客气啦!小侄愧不敢当!今日小侄与师伯贤父子是初次见面,小侄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初次见面交浅言深深恐冒犯,不说呢又觉得于心不忍,实在有些为难!”

卓立仁说完了就给姥爷使了个眼色,请他老人家稍安勿躁,自己心里有数。这边英瀚父子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师这个外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英瀚毕竟是人老奸马老滑,虽然对卓立仁的故弄玄虚也有点不以为然,面上却不肯露出来半点,还十分恳切的请卓立仁直言相告。可是他那个没什么城府的武将儿子巴英额就没有他那个深沉了,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卓立仁也不去多解释,就着老英瀚的话往下说,说的却是与巴英额有关:“还请世伯明鉴,我与世兄似乎还有几分机缘,小侄从世兄脸上看到些东西,恐怕于世兄将来前程有些关碍,既然世伯要小侄说说,小侄就说说看,您也就当是听个笑话罢了,若是侥幸被小侄说中了,或许能对世兄略有助益”。

英瀚一听是跟儿子的前程有关,自然有些紧张,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就催促卓立仁快些说出来。被父亲责怪的巴英额也有点怕卓立仁的姥爷再发作起来,也就勉强收敛起来脸上的不屑与轻慢,装出来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反正就当是听故事了。

卓立仁自然明白这爷俩的想法,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通过今天的一次谈话就能让这爷俩完全相信自己,不过就是想在这爷俩心里埋下一个引线,等到过个一两年他说的那些事情都一一兑现,变成了现实,那个时候这爷俩的心里恐怕就会被彻底打动,他们就不得不开始相信和重视自己,以后再有什么问题就至少可以商量了。

卓立仁面对这父子俩开始侃侃而谈:“我来之后已经听过世兄前两年的事情,世兄既然与那位许兰洲许大人有了些许龃龉,那位许大人又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恐于世兄将来会有少许的不利,还请世兄留意!”

英瀚的脸上若有所思,巴英额却不以为然的开口反驳道:“那个家伙已经被褫夺本兼各职,一撸到底了,还能咋地啊?我不去找他的晦气就不错了!”

卓立仁对着英瀚一笑说道:“世兄英雄气概自然无谓于此等屑小之徒,世伯当知这世上事阴阳交替盛衰难测!我预测今年龙江主政者可能换人,其姓为宋,名字里面有一个小字,此人与许兰洲同为北洋出身,渊源颇深,若其人主政龙江必用许兰洲,以后几年世兄恐怕还要屈居人下,须早做打算!我与世兄过几年可能还会见面,或许将来能对世兄有所助益,当然也得看我与世兄有没有机缘了”。说完卓立仁对英瀚父子拱手致意,不管英瀚怎么再问,却不肯再说了。

英瀚父子又与卓立仁的姥爷客气几句,就告辞出去了。来到了外面,父子两个上了马车对面坐下,随着马车在路上颠簸而行,英瀚还是关切担心儿子的前程,就问起儿子对于刚才的那些话怎么看?巴英额颇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愣装啥大尾巴狼!装神弄鬼的您还真当回事啊?”

英瀚却有些不以为然,想了想还是再问儿子:“咱们先别管别地,你就跟我说说,万一那个小子说的要是真的咋整?对你的影响有多大?”

听了父亲的话,巴英额就有点不知道咋说了,他心里当然明白,如果那个小子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惨了,那个许兰洲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满身的江湖匪气,自己让他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他能那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况且许兰洲手底下人才济济,随便找个人就可以替换自己。可是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小子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点太玄乎了吧?

等到英瀚父子俩都离开了,卓立仁回到姥爷身边坐下,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与英瀚父子说的那些话恐怕会让姥爷不开心,所以他得跟姥爷把话都说明白,糊弄外人没问题,对无比疼爱自己的姥爷就不能那么干了。

“姥爷,我刚才跟这爷俩说的那些话里边是有真有假,您不用太在意。关于今年我省长官可能会换人的事可能性很大,以前朝廷对地处偏僻的黑龙江不甚在意,都是以对俄国铁路交涉大臣兼任江省主官,现在沙俄对我黑龙江觊觎已久蝉食日甚,朝廷已经有所重视,且如今北洋势头正盛,袁宫保为了扩张实力广值亲信,对有功劳的属下酬功以爵也是题中应有之义,那个许兰洲不就是他提前在黑龙江布下的一子吗?这是武备,再来一个文官做督军省长,文治武备就都齐活了。孙儿这么想您老人家觉得有没有点道理?”

卓立仁的姥爷听了这些话虽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不能不承认外孙子说的确实有道理,先点点头再摇摇头:“你要说的还不止这些吧?都说说看,咱们爷俩今天就把话都唠透,也好让姥爷看看你这个小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还有啊,你就真的那么看好这个巴英额?”

“嘿嘿嘿!那孙儿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孙儿还想着请您老人家帮着琢磨琢磨这个事情,看看孙儿想的靠谱不靠谱。姥爷,孙儿是这么想的,先不说刚才的那个事是真是假,就说这个巴英额,孙儿觉得也不能小看了他。虽然他不过就是一个粗鄙武夫,粗狂骄疏刚愎自用,自然难堪大用,可是姥爷您想想啊,现在是太平年景,这些武夫自然没什么关碍,真要是说起来他都抵不过您老人家的一张条子。可是您就敢说以后会一直这么太平?如果将来有一天世道变了,天下大乱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手里拿着刀把子的武夫就成了要人命的屠夫了,就跟当初这个巴英额的那队骑兵一样,人命对他们来说就是功劳就是赏钱,您还能指望着这帮兵痞不去杀良冒功?别人的事咱们不管,就说咱们家吧,孙儿说一句打嘴的话,您老人家现在这么健康硬朗自然无事,有一天您老人家不在了咋办?就凭着我那两个舅舅?您觉得他们能在乱世里边安身立命独善其身?”

卓立仁停下来歇歇嘴,也让姥爷有一个琢磨的时间。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最了解自己这两个舅舅的当然是他们的亲爹了,老爷子太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的德性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既不懂经营之道,又不肯屈身务农,别说是乱世,就是现在这样的太平时光,没有了自己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管理操持家务,要是光依靠他们俩恐怕这个家早就败了。想到这里老爷子不由得长叹一声,唉!恐怕还真让自己的大外孙子给说着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老头抬头直勾勾盯着外孙子看,也不说话,卓立仁就明白了,这老爷子有点抹不开面子开口,心里也觉得好笑,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还得板着小脸做出来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继续往下说。

“姥爷,您老人家以前也说过,晴天打伞饱带干粮,孙儿觉得就是这个意思,何不从现在就与这些武夫交好,于姥爷而言是折节下士提携后辈,日后必为仕林美谈,与子孙后代可能就是植恩培德趋吉避凶!要是按照咱们旗人规矩来讲姥爷还是他们的主子,不过就是给他一个好脸色,或者几句话的事就能帮助他站稳脚跟甚至再进一步,必能让这粗鄙武夫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又为后世子孙广种福田远灾避祸,何乐而不为之?还请姥爷三思!”

说完了这些话卓立仁又停下来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姥爷在那满脸的纠结矛盾,让一个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无比清高自傲的文化人,在满人里面地位还是较为尊崇的'主子爷'去对一个让他半拉眼睛都看不上的粗鄙武夫示好,实在是太难为这老爷子了!卓立仁当然明白,可是他没办法,只有寄希望于老爷子的舔犊之情爱子心切了,这玩意实在勉强不来。

好半天卓立仁的姥爷才舒展开脸上的阴霾之气,看了看外孙子,示意他继续说。卓立仁知道姥爷这是想明白了,他觉得还得再给姥爷加点料,让姥爷别再放不下他那点读书人的自尊和骄傲:“姥爷,除了两个舅舅,您老人家最疼我了是吧?不过孙儿不知道您是真疼我还是就那么回事呢?”卓立仁说完了这些话就知道姥爷肯定得生气,他也不给姥爷发脾气的功夫,自己接茬往下说:“您老人家要是真疼孙儿,那今天孙儿想跟您老求个情,不知道您老能不能答应?”

刚刚还要发怒打人的老头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个小兔崽子是搁这绕自己呢,连激将法都出来了,老头想明白了就不生气了也不着急了,你不是有事求我吗?现在咱们爷俩倒看看是谁着急。老爷子翘起来二郎腿,从桌子上端起茶碗自顾自的喝上了。卓立仁知道姥爷疼自己,干脆耍起二皮脸的劲头,嬉皮笑脸的凑到姥爷身边:“姥爷,行不行的您老倒是给句话啊?”。

老头还是不吭声,脸上一幅站干河岸看热闹的样子,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那意思就是你先说说看吧,行不行的再说。卓立仁就绷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了:“姥爷,我现在还小,不过我师傅说了,再过五年,我就能有回乡为官之运,所以孙儿想求姥爷一件事,您能不能在这几年里帮助孙儿做些准备,以便孙儿将来做事能够容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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