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彩衣娱亲

卓立仁的想法挺好,吃完饭先睡一觉,到了下午或者晚上,睡醒了起来,陪着父母仔细说说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虽然自己已经到家了,做父母的总是想知道孩子的一切,才能真的放心。

想的都挺好,他可就忘了,自己在路上已经奔波了六天,这个小身子骨实在是有点身不由己,结果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差不多睡了二十个小时。

母亲就在他的床边守着,一步不肯离开,父亲几次过来叫她去休息,她就是舍不得走,就那么痴痴的看着睡得沉沉的儿子,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实在困了,就趴在儿子身边迷瞪一会,起来继续看着儿子,她是怕自己一觉醒来,儿子又消失了,这么多年想儿子,都把她想怕了,只有这么守着心里才踏实。

卓立仁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好觉,连个梦都没做,等他睡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母亲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憔悴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他突然意识到,母亲一夜都没有睡觉,一直在陪着自己,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再一次被浓浓的母爱亲情感动了。

这种亲情是他上一辈子里,九死一生最艰难的时候,思念了无数次,却再也体会不到的,被怜爱宠溺的那种幸福。少年伸手抱住了母亲,把自己深深的埋进母亲的怀里,让自己再一次去感受在母亲怀抱里的温暖与安心。

过了好半天,卓立仁松开抱着母亲的手,嬉皮笑脸的跟母亲撒娇:“额娘,我饿了”。

母亲想起儿子已经睡了一圈了,可不就饿了吗,赶忙擦干眼泪,对儿子说:“对,对,儿子饿了,走,下楼,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快走…”,手忙脚乱的帮着儿子,穿上又厚又暖和的新衣服,母亲拉着儿子的手下楼吃饭。

坐在饭桌旁边,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如卷残云般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了,母亲既欣慰又心疼,儿子能吃,说明身体没毛病,可吃这么多,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我苦命的儿啊!

这可倒好,儿子把自己吃撑着了,就是为了让老娘放心,看看儿子的身体多棒?没成想,把老娘的心思给带歪歪了,光琢磨着儿子吃不饱饭去了。

吃过了饭,卓立仁借口得溜达溜达,免得积食,也不管外面有多冷,死气白咧拽着父母一起,到院子里溜达溜达。

一家三口穿好衣服来到外面,卓立仁一手拉着一个,一声爹一声娘,一声爸一声妈,绘声绘色的讲自己在山上那些有意思的事,逗得父母一会开心一会担心,一会笑得合不拢嘴,一会又吓得胆战心惊。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于儿子讲的故事里面,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慢慢的习惯于,随着儿子的思路和节奏,去体会儿子这几年的快乐与艰辛。

卓立仁就是想通过这样一个过程,从思维到心理,都能尽快与父母融合起来。上一辈子的他没心没肺,浪费了亲近父母最好的时机,这一辈子他要好好珍惜。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要尽快了解掌握父母的脾气秉性,这样他才能知道,用什么方式劝说父母,接受自己下一步的安排。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想就知道,就凭着几句话一顿忽悠,就让父母答应,把家里这么大一摊子都放下,跟着自己撇家舍业的到处跑,这个可能性能有多大?

卓立仁想想头都大,还不能直接说是自己的想法,那样根本没戏。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师傅的口,装神弄鬼假借天机,也许会有奇效。

母亲虔心礼佛,父亲要不拦着,她能把家里的钱都拿出去捐给庙里,或者救济穷人。父亲则不然,虽然信了东正教,多少有些出于做生意的考虑。

1910年的哈尔滨,登记在册的人口还不到七万人,其中有四万五千是俄国人,还有两千多其他国家的,就是说有超过65%的都是外国人,当然还有几万没有登记的中国人。

其实哈尔滨这座城市的出现,就是俄国人为了建设中东铁路,在从满洲里到绥芬河的铁路线上,选取一个比较中间,还靠近松花江边的地方建起来的。

1898年6月,俄国人把中东铁路管理局,从海参崴迁到了哈尔滨,在此基础上成立了一个市政管理委员会,负责管理哈尔滨的行政、司法、警察、税务、驻军等等,中国政府连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机构都没有。

一直到1905年,满清政府才被迫在哈尔滨设立滨江厅道台府,实施行政管理,后来就以这一年为哈尔滨开埠时间,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际控制区域,仅限于中国人聚居的傅家甸一小片区域,城市主要的中心区域,如埠头、新市街和香坊,还是被俄国人控制。

这个时期住在哈尔滨的中国人,绝大部分都是农民和干苦力活的,像卓立仁的父亲这样,能在十几年里白手起家,还置下偌大家业的,实在是是凤毛麟角。

卓立仁的父亲,是靠着做中东铁路的生意,才得以快速发展,绝大多数的俄国人,都是虔诚的东正教徒,与俄国人交好最好的机会,就是在一个教堂里面做礼拜,既然都是教友兄弟,互相关照一下有什么不对?如果是一个异教徒,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中东铁路几千公里,需要的物资材料无数,都让俄国人自己弄,非得累死人不可,俄国人做事没效率,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

比如说原木枕木、砖瓦沙石、米面粮油、衣服鞋袜这些,既琐碎又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都交给中国人去打理,又快又好又便宜,经手的俄国人还都有好处,傻子才不这么干。

不管怎么说吧,父母对神仙鬼怪之说,应该是可以接受的。卓立仁一边在心里打草稿编瞎话,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和怎么说,才能比较容易的说服父母,同意自己的安排。

虽然也是撒谎骗人,他心里可一点也不内疚,上一辈子他回到家里和父母撒谎,是为了骗钱去吃喝嫖赌,现在是为了救父母的命,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个谎没编圆乎,要是老娘老爹都不信,这事就办夹生了,不仅救不了父母的命,他后面的计划可就抓瞎了。

父母对自己虽然疼爱甚至溺爱,关乎这么大的家业买卖,乃至全家人的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就凭着一个毛孩子的一顿忽悠,两个一点都不傻的成年人,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不仅相信,还得像提线木偶似的,都按照你的要求去做,想什么呢。

虽然这个身体的年龄只有十四岁,可身体里面的灵魂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每天在父母面前装嫩卖萌,多少有点为难。

可他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老天爷开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那就好好把握住了,不然对不起老天爷,有句话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処’,老天爷赏的你不要,完了还得挨顿揍,你说你是图点啥?

上一辈子自己不懂事,父母去世得早,自己没了依靠,不仅很快把家业败光了,一辈子历经劫难出生入死,最后也没得着一个好下场。现在重新又来了一次,上一辈子的那些苦难的经历,都是无比宝贵的经验。

上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机会尽孝,父母就没了,好在这一辈子还有机会,既能尽情享受父母的疼爱,还能让父母感受天伦之乐。

父母心疼儿子,想着儿子在那么个穷山沟里苦了六年,好不容易现在回来了,所有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得给儿子补上。

什么马迭尔的西餐,华梅的奶油冰激凌,秋林公司的面包、红肠和酒心巧克力。还有开封灌汤包,傅家甸烧鸡、酱牛肉这些就更不用说了,统统都得让儿子吃个够。

第三天吃过早饭,两口子把这个心思和儿子一说,没成想儿子还不乐意,两口子想不明白,这个从小就好吃懒做的宝贝儿子,怎么会不愿意,结果儿子的一番话,把他们给惊着了。

卓立仁请父母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坐到父母旁边,严肃认真的开始表演:“父亲,母亲,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不过儿子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想头,想说给父母大人听听”。

儿子突然从嬉皮笑脸,变成懂事乖巧的模式,两口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儿子小大人似的,装模作样的挺好笑,不过半大小子正是脸皮薄要面子的岁数,两个大人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在心里没怎么当回事,有点想笑,还不敢笑出来的感觉。

卓立仁可不管这些,这些话是他可是精心准备的,他知道在父母心里,自己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要尽快改变这种印象,否则啥都白扯,一个四六不懂的熊孩子突然告诉你,说咱们家要大祸临头了,还是家破人亡那种,你能信?你敢信?

卓立仁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太紧,要跟父母摊牌,就得尽快取得父母的信任,而且是完全彻底的信任,否则他说了之后,父母想的一定是熊孩子还得揍。

卓立仁上一辈子,唯一一次挨母亲打,就是因为撒谎骗钱,和几个狐朋狗友偷偷摸摸的,去桃花巷逛窑子。母亲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心疼儿子的身体,那年他还不到十五岁,刚从山上回家,离着父母感染瘟疫去世还不到半年。

卓立仁在心里想着要说的话,小脸特别严肃,说话也没有顽皮和随便:“父亲,母亲,孩儿这几年在山上,跟着师傅学了一些东西。师傅说过,富不过三代,又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说的都是富贵人家,祖先创业唯艰,然子孙多不肖,喜福畏难,日久自败,岂不惜哉!

儿子自幼体弱,随师傅上山修行,若无父母关爱怜惜,安得再造?父母生养之恩,再造之德,儿子无以为报,唯愿承欢膝下以慰父母。

儿子今年十四了,致于学则晚亦,愿随父亲学习经营之道,理财之法,或可为父亲稍减劳顿,助父亲一臂之力,此乃儿子肺腑之言,还请父母大人明鉴!”

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好不容易把这段话说出来了,抬眼再看父母的表情,卓立仁就知道,父母这是惊着了,可是他也没办法,让父母吃惊的,不是这种半文半白的说话方式,老爹老娘是被儿子这些话的内容给惊着了。

儿子已经长大了,学问道理人情世故,还有亲情孝道,都说得头头是道,父母终于知道,儿子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已经准备好跟着父亲学习,打理家业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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