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后,萧炫留下户部、刑部以及大理寺等十几名官员问话。
年关将至,百官迎来年终考核,未被点到的官员忐忑不安,众人对近一年的政绩各自心里有数,为大周百姓做了多少实事,真假参半。
百官们去了值所互相打听,都探听不出有用的消息,他们苦熬大半日,望眼欲穿。
直至傍晚,户部、刑部两位尚书才出了乾宁殿,据说大理寺的还未出来,可能要轮候到夜里。
有心人想打听几句,只见两位尚书摇了摇头,只道一句日常事务,仅此而已。
上峰们把嘴捂得实紧,下面的官员愁得掉发。
啧,每逢过了重阳,官场日子便不好过。
暗卫把百官们的反应据实禀告给萧炫,萧炫要的就是这效果,百官拧成一股绳纵然对江山社稷有利,但也要分情况。
他把大理寺其他官员晾在偏殿里,吩咐孙怀恩把崔昊单独叫到北书房。
大理寺主管大周财政监察之权,崔昊是萧炫一路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帝王直系。
北书房。
“崔大人请用茶。”孙怀恩打发伺候的宫人退下,亲自给崔昊斟茶,之后便静气凝神,侯在一旁。
崔昊谢过孙怀恩,他等得太久,确实口渴之极。
萧炫等崔昊饮完一杯茶,示意他站近一些,点了点桌案上的两份茶引,“崔卿,你先辨一辨真假。”
崔昊近前,拿起两份茶引仔细辨别。
须臾,他把左手上的茶引对着烛火凑近,半晌说道:“启禀皇上,朝廷预防茶引盐引有人作假,会使用八宝印泥加盖公章,采用朱砂、藏红花、艾绒、蓖麻油、麝香和藕丝等物调和而成,有冬寒不凝,夏暑不泄、印迹清晰,永不褪色等好处。”
“次份茶引上的印章边缘褪色,寻常人对印泥不了解,确实难以分辨不出来。”
傅知雪赠予他的这张茶引乃赝品。
证实心中猜测,萧炫眉峰冷冽,“此事事关重大,叫提刑司的人先暗中核查各州郡县交引铺子。”
朝廷在各州设立转运司,负责所属州郡的财物申报监察,青州位于南北交界之处,商贸繁华,四通八达。
青州出现了假茶引,估摸其他州县早已渗透,更遑论是京城,想必早已流通开来。
普通庶民干不了这些,自古以来,跑不了官商勾结,若是更严重些,还能牵扯到京官,更甚至皇室宗亲。
崔昊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与棘手程度,“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崔卿直言便是。”
“崇元坊前吏部侍郎刘邕宅邸走火一事,微臣有一大胆猜疑。”
崔昊此人心细如发,在事情未明朗之前绝不妄言,他既有所猜疑,想必是掌握到一定的线索,只是缺乏证据。
萧炫示意崔昊但说无妨,一切有他兜着。
崔昊便细细道来,“微臣在刘邕官邸地窖里查验到成堆的朱砂……微臣怀疑刘邕或卷入茶引造假一事。”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子脚下高官府邸公然造假,一般人难以想到。
如此一来,失火案牵连甚广,绝非一人之力可为。
“给朕查,严查!”
崔昊不会武,萧炫拨了十名暗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危。
“拨几个人出来,先拿京城各大交引铺面开刀。”
孙怀恩斗胆插了一句嘴,“皇上,会不会打草惊蛇?”
萧炫把皇城外城舆图丢给崔昊,讥道:“年关在即,朕要抓点硕鼠出来给百官多发一些薪俸。”
崔昊办事效率高,领着大理寺上下官员仅用三日便查清了京城各大交引铺子,委实查出不少赝品,他直接越过京兆尹,抓了几个铺子掌柜押入大理寺。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惹来朝中震荡。
早朝时,不待御史台上奏,崔昊拿京畿衙门开刀,指责这些官员不作为,有失擦之力。
萧炫一怒之下革职查办了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更是点名吏部尚书阮临浦有失察督导之罪,政绩考核不过关。
萧炫命令崔昊继续严查假交引一案,务必要抓出罪魁祸首。
深受其害的商人愤然大笑,“天公作美!终于有人抓了这帮蛀虫!”
也有人私下议论,“京畿衙门一直按着此事不上报,这大理寺一上来就抓人,定是有人暗中举报,越过了京兆尹,攀上了崔大人。”
“哪个王八羔子去向崔昊告的状?!好不容易赚点油水,眼下全毁了!”
不少京官坐立不安,生怕被牵扯进去,崔昊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且是天子的人,可不卖人情。
有心人想要暗中打点,又怕被人盯上,只好先静观其变。
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顶风作案。
阮家。
阮临浦最近心绪不宁,食不下咽,吩咐阮夫人办一事,“你明早叫人送信进宫,就称你身子不适,请莞儿回府一趟。”
阮夫人不知朝堂上发生的事,一脸莫名其妙,“老爷,菀儿身子重,叫她回来不合礼数,不如我进宫一趟,老爷想托我带话就写在纸上。”
阮临浦摇头,“不可,事关重大,此事不能轻易落人口舌。”
阮夫人不便多问,只得依令办事。
翌日午后,阮菀拿着皇后手谕,出宫回了尚书府。
阮临浦下值回府,父女二人关在书房谈话,阮菀大哥阮辰安陪坐一侧。
“莞儿,想必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你已有所耳闻,南边传来的消息,圣上在派人暗中彻查茶引盐引一事。”
朝中不少大臣在京中各大交引铺参股,有没有人作假,只有相关的人心知肚明。
阮菀自然听到了风声,她爹还被皇上在早朝时狠狠训了一顿,崔玲儿没少在她跟前上眼药。
她不明所以,“爹,可是南边的铺子出了问题?”
阮临浦皱眉,“朝中派系林立,我等背后虽然有太后撑腰,但说句大逆不道的,太后健在,阮氏这一支自然无碍,一旦太后过世,圣上必将先拿阮氏开刀。”
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虽已放手,圣上处理朝中事务偶有掣肘。
阮辰安不以为然,“爹,您太过杞人忧天,小妹乃是当今太子妃,将来更是一国之母,届时您便是国舅——”
“浑话休说!不到最后一刻,一切皆有变化!”阮临浦脸色一变,呵斥长子的言论。
太子妃头衔又如何?若是阮氏一族犯了滔天大罪,圣上绝不会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轻拿轻放。
一个太子妃倒下,千千万万个太子妃前仆后继。
阮临浦的话令阮菀心中一惊,联想到东宫后院那群莺莺燕燕,更是不无警惕。
萧元祁明面上看似对她体贴有加,却并不专情,且他从不与她商谈朝中要事。
思及此,阮菀不得不未雨绸缪,“爹,您想要我如何做?”
阮临浦劝告她,“你平日在太子府嚣张跋扈,欺负太子妾室,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与你计较,眼下你已为人母,当修身养性,切不可再生是非,最重要一点,要保持低调。”
言外之意,不可总是奔着太后那里亲近,保持中立,不要招来皇上的眼。
阮临浦敲打阮菀,提醒她拉拢其他妾室上位,以彰显她大度。
阮菀眉头皱得死紧,要她与那些身份卑微的妾氏以姐妹相称,她做不到,也不愿做。
可事关阮家清誉与将来,她不得不应允。
回到东宫,阮菀愁眉不展,身边的曹嬷嬷出谋划策,“主子不用多虑,殿下还要俩月才能回京,她们身家皆不如阮氏一族,断然不会有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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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茶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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