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踢了闭门羹后,傅知雪心灰意冷,一连几日,夜里都未再去梅林。
一来她需要从长计议,是否自己太过心急。
二来阮氏见不得她们一众妾室闲着白吃饭,总会拿各种借口吩咐她们做事,白天干活累了,晚上沾枕即睡。
这不下月中旬是皇后生辰,各宫都会有所表示,太子乃皇后嫡长子,东宫更是不能甘于人后。
阮氏命令众人齐心合力绣一副百鸟朝凤裙给皇后贺寿,傅知雪分到的则是裙摆处的八朵牡丹。
限定五日内完成。
今日天晴,无风。
后背垫着引枕,傅知雪靠在软塌上,敷衍做着绣活。
她女工一般,勉强能绣出一朵花,至于牡丹复杂的花样,她不擅长。
莲叶被她打发去了茶水房取茶叶,另一名绣房借来的绣女雪芝坐在塌旁的绣墩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剪线头。
阮氏怕妾室们从中作梗,为此特地借调绣房一众手艺出众的绣女来东宫支援。
雪芝分到庆阳殿之前还暗自抱怨这地方偏僻破落,赚不到油水,来了三日后便不想走了。
这位傅奉仪不仅貌美如花,还待人和善,隔壁耳房改成的膳房还能煨汤,午膳能喝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别提多幸福了。
院子里拢共就俩人伺候傅奉仪,马四撇开不谈,莲叶姑娘与雪芝同龄,衣食住行哪样都比她好。
宫女品阶不同这便罢了,偏偏莲叶此人傲气,不拿正眼瞧雪芝,还经常偷懒指挥雪芝做事。
雪芝不蠢,自从某日无意见撞见莲叶与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妙雪站在一处角落嘀嘀咕咕,她便略有猜测,莲叶是太子妃那边的人。
毕竟明眼人心里门清,这位傅奉仪容貌极盛,倘若有幸得了太子殿下的宠幸,必能一飞冲天。
雪芝决定赌一把,讨好了傅奉仪,她能少受磋磨。
雪芝一边给傅知雪描牡丹花样一边说着听来的八卦,“昨日薛良媛与崔良媛在小花园里发生口角,吵得不可开交……”
萧元祁不在,一众妾室没地方争宠,可不无聊至极。
傅知雪只管听着,并未发表意见,这节骨眼上,她无须多言,偶尔分一个眼神给雪芝,示意对方继续。
“据说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墨宝一事,俩人还闹到了娘娘跟前,被娘娘狠狠训了一顿,罚她们各自抄写三十遍大字呢。”
萧元祁的字,傅知雪懒得置喙,倒是那位崔良媛令她心头一动。
她上次去万华苑做客,送了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给薛环,正巧碰到了崔良媛,对方好美食,鼻子尖,闻到她手中食盒散发出来的糕点香,主动问她要了一块。
这事还被薛环嘀咕过,“万华苑一众美人,唯独崔玲儿最重口腹之欲,你上次感染风寒,崔玲儿恰巧也吃坏了肚子,倒是给我捡了漏。”
“傅妹妹,不是姐姐说你,在这宫里不要随便赠人吃食,以免着了道吃了亏。”
薛环说的有理,自那以后,为了避免麻烦,傅知雪甚少再去万华苑,一般都是薛环过来找她闲谈。
眼下薛环被罚,傅知雪是该抽空过去探望她。
午后,傅知雪去了万华苑。
薛环坐在轩窗下抄写大字,傅知雪的到来令她眼前一亮,嘴上却不饶人,“就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傅妹妹今日可是来取笑我的?”
傅知雪笑着摇头,“妹妹岂敢?妹妹没见过太子殿下的墨宝,今日得空特地前来观瞻。”
提起此事,薛环气不打一处来,吩咐伺候的宫人去备些茶水吃食。
而后起身离开案几,拉着傅知雪的手,领人坐到圆桌旁,不疾不徐向她道来。
“这事可真的不怪我,都是那个崔玲儿!”
薛环能说会道,把她与崔玲儿之间的矛盾说得绘声绘色,一言以蔽之就是她们俩为了萧元祁争风吃醋。
实际上就是闲得发慌,无聊找点事打发。
“崔玲儿说不过我,便拿她堂哥办案的那套来反驳我,我能惯着她?!我便径直怼了回去,她堂哥那么能干,岂会半个月还没把太子府失火一案调查清楚?!”
提及失火一事,傅知雪忙朝薛环眼神示意,“姐姐小点声,隔墙有耳。”
薛环闻言立即捂嘴,忙不迭环顾左右,庆幸的是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被她打发了出去。
她后怕地拍了拍心口,笑着朝傅知雪道谢,“瞧我这张快嘴,多谢妹妹提点。”
在薛环这坐了片刻,傅知雪便告辞离开,马四还等在万华苑外头呢。
还未等她踏出万华苑大门,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唤。
“傅奉仪——傅奉仪且等等我——”
傅知雪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崔玲儿主仆从廊道那头疾步而来。
再仔细一瞧,崔玲儿手里还抱着红布盖着的东西,像是一件摆饰。
傅知雪等在原地,待崔玲儿走近,她行礼问好,“崔姐姐喊我有事?”
崔玲儿一把抓住傅知雪的手,把手里的摆件递过去,也不废话,快速解释了一通。
原来皇后近些年身子骨越发孱弱,素日爱礼佛,太子妃阮氏投其所好,令崔玲儿送一尊玉雕的佛像去延春宫。
此等给脸的好事旁人求之不得。
崔玲儿又吃坏了肚子,突然要去如厕,正巧傅知雪从旁经过,崔玲儿恳请傅知雪帮忙送去。
“延春宫的宫人就侯在万华苑门口,旁人我信不过,恳请傅奉仪帮我这一次。”
偌大的东宫,傅知雪不与人拉帮结派,也不落井下石,崔玲儿暂且信得过她。
正愁没门路结交崔玲儿,这不瞌睡有人递枕头。
傅知雪先是推诿了一番,之后笑着应下,“若是差事办妥无妨,若是中途出了岔子,崔姐姐可要帮我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崔玲儿一口应下,把出入东宫的腰牌递过去,“傅奉仪放心,我让巧云跟着你。”
傅知雪便领着巧云出了万华苑,在门口与延春宫的太监碰头。
太监自称姓刘,年岁约莫三十上下,见她怀里抱着玉雕摆件,也没多问,径直在前头带路。
傅知雪未见到马四,刘公公步伐快,她便叮嘱巧云,令巧云在此等候马四,告之马四一声,她一人去延春宫。
难得有机会出来,她自然要好好观察一番偌大的皇宫。
宫道深长,红墙碧瓦,沿途到处可见洒扫的宫人与步履匆匆的宫人。
傅知雪不清楚延春宫的具体方位,她牢记路线,领路的刘太监左转右绕,约莫一刻钟后,她被带到了秀芳殿。
秀芳殿占地不大,殿门口无人值守,只有洒扫庭院的宫人。
大殿里供着一座一人高镀金身的观音菩萨,供台上摆放着香炉与贡品,烟灰色的蒲团已经泛白,尚算干净。
崔玲儿说要把玉雕佛像送去延春宫,这地儿明显不是。
傅知雪心下一突,暗忖糟糕,脸色一沉,“敢问刘公公,这秀芳殿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
刘太监不惧傅知雪的疾言厉色,笑眯眯地回答:“贵人不必担心,此地正是皇后娘娘平日里打坐念经的秀芳殿,延春宫就在隔壁,您稍等片刻,奴婢去请春杏姑姑过来。”
不等傅知雪继续追问,刘太监一溜烟跑没了。
傅知雪:“……”
跑得真快,生怕她察觉不出端倪。
再一眨眼,洒扫庭院的宫人也跑了。
呵。
按理说,崔玲儿是大理寺少卿崔昊的堂妹,崔昊深受萧炫赏识,阮氏要是有脑子,断然不会设计针对崔玲儿。
适才她与崔玲儿纯属偶遇,除非阮氏神机妙算,否则岂会算到她接了派给崔玲儿的活。
绞尽脑汁也没捋清个中原委,傅知雪干脆不想,索性搬来一张椅子靠近门口,坐在椅子上等候。
等啊等,等到夜幕降临,傅知雪也没等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春杏。
这节骨眼上宫门下钥,她抱着玉雕,一旦出了秀芳殿,保不齐被人栽赃嫁祸说她偷盗。
秀芳殿空无一人,也没烛火照明,若是被关在此地一晚上,胆子小的多半会吓个半死。
傅知雪冷笑,这世上算无遗策的人少之又少,鬼门关闯过一回的她,还怕这些龌龊阴谋?
她眼珠一转,起身把玉雕搁置到蒲团上,随后把搁在桌案上的贡品端了下来,拿掉贡果,把盘子往地上猛地一砸。
哐当一声巨响,瓷器四分五裂!
她朝四周大声喊道:“再不来人我就继续砸!”
傅知雪不安排理出牌的举动果然惊动了隐藏在暗地里的宫人。
还未等宫人发怒指责,傅知雪右手心在碎片上故意一蹭,顿时鲜血淋漓。
她睫毛一颤,豆大的眼珠落了下来,“哎呀——”
宫人未见过崔玲儿,因此误把傅知雪当成了崔玲儿,原先准备的说辞也不管用了,大声骂道:“大胆!崔良媛,你竟然把装贡果的盘子弄碎!这可是皇上赏赐给皇后娘娘的前朝古董!”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小太监,傅知雪佯装吓得直哭,“公公!这可怎么是好?妾身这几日忙绣活忙得晕头转向,失手摔碎了花瓶,太子妃娘娘定要责怪妾身办事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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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龌龊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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