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课后，尚雅以百里冲刺的速度跑回到宿舍，抢占到浴室，然后端着澡盆和干净的衣服进去。

陈路欣也进了旁边的卫生间，将干净的衣服挂在挂钩上，就开着热水准备洗澡。

听见旁边浴室的水流声，陈路欣一边和尚雅搭着话：“刚才我去办公室，看见老刘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预分班的表格，听说应该这周就要将预分班表格发下来给我们填，就选文理分科的事。”

“哦。”尚雅点点头，她记得上辈子文理分科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

她就顺着这个话题和陈路欣聊起来：“对了，路欣，你准备选文科还是理科？”

前世她和陈路欣是这个宿舍唯一选择了文科的。

分班后她逐渐躺平堕落，成绩稳定在普通班的上游。

但陈路欣是卷王。分班前陈路欣就是稳定的班级第一名，总分也能在年级排到前二十名；分班后她直接进了文科实验班，并且稳定在年级前十名，偶尔还能排到前三名。等到高考的时候，陈路欣以620分考上了理想的学校。

也许人总会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路，她是这样，陈路欣同样也是这样。

毕业后她当了日渐秃然的广告狗，陈路欣也进了大厂做游戏策划，然后她们就在忙忙碌碌中过了很多年。

前世最后一次和陈路欣见面的时候，是难得的春节假期，她们回来过年后就趁机见了一面。

当时陈路欣端着啤酒喝着，眼神有些迷离地跟她说：“如果有机会回到高中，我一定要选理科。”

她也有些醉了，听见陈路欣说的话就附和着点头：“没错，如果我回到高中，我一定要选理科。”

浴室里弥漫着水雾，尚雅感觉自己被水雾蒸腾得有些迷迷糊糊了。

然后就听见陈路欣的声音从隔壁传来：“选文科啊。我数学不太行，肯定是选文科比较好啊。”

花洒中流出的热水缓慢浇在身上，尚雅感觉自己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她说不出来。

劝陈路欣选理科吗？告诉她，十年后的你会后悔选了文科的，你选理科吧。

但是她不能保证，如果陈路欣选了理科，真的就能比选了文科的她过得更好吗？

如果没能达到那个“更好”的结果，她也会觉得愧疚，愧疚于改变了陈路欣的一生。

也许十年后的陈路欣同样也会感慨，如果能重来，她会选择另一个世界的陈路欣走过的路。

迷迷糊糊中，尚雅又想起已经是醉醺醺的陈路欣笑着说的话：“如果你回到了我们的十六岁，你记得拍醒十六岁的我，千万别让她读文科。”

那时候她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假设着另一种人生，以宣泄对当下生活的不满。

却没想到她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六岁。

就在尚雅还在继续纠结的时候，旁边传来开门出去的声音。

她也匆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去。

换下的衣服放在澡盆里，浸泡在清水中，然后撒上适量的洗衣服，等到晚自修回来再洗衣服。

回到宿舍里，整理了一下床位上的东西，尚雅换好鞋子后就坐起来等陈路欣，等她穿好鞋子一起去饭堂吃饭。

两人并排走着，陈路欣也是随意地问起：“对了，那你要选什么呀？”

“我啊。”尚雅顿了一下，才说，“我选理科。”

“那也不错。你的理科比文科好。”陈路欣就点点头。

“不过……”尚雅还在心里很纠结地组织着语言，陈路欣就扭头看了一下她：“怎么了？”

尚雅纠结了很久，才换了一种假设的语气跟陈路欣说：“我是说假如。你有没有想过要选理科呀？”

陈路欣沉默了一下，就道：“其实我也很纠结的。因为我爸妈都是希望我选理科，但是我还是想选文科。”

“唔，这样啊。”尚雅也沉默地和陈路欣往楼下走着，进了宿舍楼对面的饭堂，然后在打饭的队伍后面排队。

队伍缓慢移动着，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尚雅犹豫着还是想问：“其实，我，我就只跟你说啊。”

陈路欣点点头，好奇问什么事。

“其实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尚雅就将重生这种玄幻的事情换了一种说法，跟陈路欣说着，“我梦见我们都选了文科，后来上了大学，毕业了，我当了广告文案编辑，你做了游戏策划。过了很多年后，我们都快要奔三了，我们都很后悔读了文科，你说如果我们回到十六岁一定要选理科。”

陈路欣既好奇又惊讶，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尚雅摊手：“然后我醒了，我发现我还是十六岁的高中生。”

陈路欣愣了一下，然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上天给我们的警示。”尚雅的语气有些失落，低声说道，“也许十年后我们会为我们的选择而后悔，然后不断美化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另一条路，但至少现在我想要选理科了。”

“……那我再想想吧。”陈路欣似乎有些动摇了，犹豫了片刻才说。

正好队伍陆续往前走着，轮到排在陈路欣前面的人，陈路欣也转身过去等待打饭。

尚雅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做。

因为前世和陈路欣的约定，总之她是问心无愧的。

在窗口点了两肉一菜，和陈路欣在靠近出口的一排坐下，吃饭时又聊起刚才说起的文理分班的话题。

陈路欣说她其实确实很纠结：“你也知道的，我数学比较差，英语比较好，大家都说数学差读理科就是自找死路。”

尚雅摸了摸下巴，感觉陈路欣就是在骂前世的她，属实是自找死路。

所以前世她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过。

其实尚雅很清楚，前世她读文科就是奔着地理去的，这也算是她的热爱和初心。直到填报志愿的那一刻，她才始料未及地发现，大部分地理专业都只招收理科生，她能够填报的只有镶边的师范专业；最后在十分有限的专业中挑挑拣拣，结果还被调剂到鬼见愁的广告专业。

一想起这件事，尚雅就觉得心梗。

幸好一切还能重来，这次她还能重新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不过首先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学习，才能在三年后有更好的选择，也才能在七年后有更多的选择。

想到从前糟糕的事情，再畅想着未知但至少应该不会那么糟糕的未来，尚雅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情又变得好多了。

“那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看见陈路欣在摇摆不定的纠结着，尚雅夹起一块油焖鸡肉吃着，一边向陈路欣问。

“不知道。”陈路欣摇头。

大多数人在填报志愿之前对于专业问题都是迷茫状态，也就等到老师将志愿填报指南发到手中时，大家才会想到志愿填报的院校和专业的问题。

并且至少有95%的大学生在毕业后根本不会从事本专业的行业。

而广告学的转行比例更是达到99.9%，剩下那0.1%就是猝死预备役。

尚雅继续沉默地吃着饭。

其实她现在也还没有未来的打算，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一定一定要避开广告学，然后等到高考结束后再看情况考虑别的问题。

吃完晚饭后又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酸奶，就回教室准备上晚修。

今晚的坐班老师是林老师，完成小测后，尚雅就优先完成数学作业，遇见不太懂的题目就尝试从答案来反推解题思路，再找到相同类型的题目练习来巩固知识；如果是实在想不明白的题目，就去办公室问林老师。

林老师会给她详细讲解解题思路，再给她勾选相同类型的题目进行练习。

尽管只是解出了一道题目，但尚雅觉得很满足；当全身心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她才发现原来学习也能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第三节晚自修是规划出来的英语时间，做完其他科目的作业和练习后，尚雅就拿出英语单词册子和草稿纸，开始艰难的背单词。

看见昨天和前天已经默写过无数次的英语单词，她依然觉得陌生。

再仔细辨认一下，好像有些熟悉。

但只要盖上小册子，她就分不清“protect”和“produce”所对应的中文意思是保护还是生产，如果是在试卷上看见就只能胡乱猜测意思，并且99.99%猜错。

作为英语渣渣，尚雅对于自己的水平很清楚。

实在不行……她也不求这样背单词能有突飞猛进的进步，只求能细水长流到让她对英语没有那么陌生，等到高考的时候能比前世的分数再高一些就好了。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但是有可能将自己给噎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尚雅就继续不理解并痛苦地重复默写着单词。

按照她原来的背单词计划，应该是每天默写十个新单词，再复习昨天学过的旧单词，以此类推，不断吸收新单词复习旧单词，就可以积累越来越多的单词。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吸收消化，只能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