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间小调，到诗经雅颂，再到各种听不懂的地方俚语，脑海里的55仿佛唱上了瘾，一首接一首地唱，每一首还能衔接自然。

秦徽若听得额角直抽抽，却得强装淡定。

等她梳洗完毕，踏出小院门，55还不停歇，她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阿郎对我笑——诶？宿主你终于被我曼妙的歌声打动了吗？】

秦徽若嘴角抽了抽：智能系统上岗守则第七条，在不伤害智能系统、不违背监管规则的前提下，智能系统应当听从宿主命令。

【。】

终于清净了。

秦徽若松了口气。

好半晌，脑中再无叽叽喳喳的声音，秦徽若又忍不住想，这智脑性子跟小孩儿似的，被训斥了，会不会伤心了？越想越不忍，遂在脑海里安抚它：等我闲下来再与你好好说道。

欢快的声音响起：【我就知道宿主还是爱我的~~等你哟~~~】

秦徽若：“……”是她想多了。

她沉下心，整了整衣衫，扶了下素净的碧玉簪，缓步走进金山寺主殿，开始给神佛敬晨香。

冤魂的误会已解，她这趟金山寺之行的目的也算完成了，剩下的时间，自该专心为祖母、母妃祈福——举头三尺有神明，死而复生的她尤为深信。既然打了祈福的旗帜，她便不能轻忽怠慢。

天儿还冷，寺庙里香客较少，秦徽若领着侍女穿梭在各大殿宇间，依次虔诚上香、叩拜。

晨香完毕，也不过刚辰时正。

该用早饭了。

秦徽若打算前往膳堂。

退红便忍不住劝：“公主，昨儿还是吃个新鲜，怎么今天还去？还让奴婢换了衣裳。您身份高贵，万一被人冲撞了……您想吃什么，奴婢让人去给您取来吧？”

秦徽若顿了顿。若按照上一世的习惯，她定然不会踏足这等杂乱之地，规规矩矩当一个闺阁公主，才符合世家的期待，母妃也是从小这般教导她的。

但……

她缓声道：“我现在只是凌家姑娘，何来高贵之说？旁人如何行止，我们照做便是了，别坠了我外祖家的名声。”

“……是。”

后头一名小丫头连忙送上浅露[注①]，小声道：“公主可以戴上浅露。”

退红“哎哟”一声：“奴婢出门少，竟没想到这一茬。这个好！”接过来，便要给秦徽若戴上。

秦徽若也愣了下，看了小丫头一眼，笑道：“你叫蕉月是吗？”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有些激动，福身道：“回公主，是的。”

秦徽若颔首：“做的不错。”朝退红道，“你跟缥碧不是经常忙不过来吗？以后带带她。”这是让蕉月近身伺候的意思。

退红有些迟疑，顿了顿，仍是福身应下。

蕉月激动极了：“谢公主提拔。”

秦徽若微笑，放下浅露：“走吧。”

几名侍女连忙跟上。

秦徽若眼角一扫，看到候在殿外数名佩剑的便衣汉子，问退红：“跟高大人打过招呼了？”

退红点头：“已经说好了，今天当值的羽林卫都换了衣服了。”

秦徽若自然看到了：“高大人可有什么话？”

退红想了想：“倒是没有。”

秦徽若：“东西也都送过去了？”

“都送了，奴婢都清点过了，绝对没有缺漏的。”

金山寺虽然在山里，毕竟是京城脚下的大寺院，平日也多有达官贵人到此小住、礼佛。秦徽若想到要在此处住上半个多月，为防不必要的麻烦，出宫时，便着嬷嬷去采购了一批衣物。

他们先到的金山寺，采购的嬷嬷们后到，因此所有人今天才换下宫装。自然也给羽林卫备了，连带昨日应下的给羽林卫的礼物。

听说都安排妥当了，她点点头：“那边都是栋梁之材，万不可轻待。”

众人应诺。

“走吧。”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墙，来到金山寺膳堂外。

正是用早饭的时候，隔着院子便能看到里头坐了些许香客，人不多，只添了些烟火气。

紧跟在秦徽若身侧的退红顿时松了口大气。

秦徽若哑然。这次出行，没有长辈陪伴，倒是累了两位近侍丫头提心吊胆。

也是个锻炼机会呢。

她暗自调侃着，慢慢踱入院子，忽听左侧传来说话声——

“你这萝卜放了一个冬天，都瘪了，送来我们也吃不了啊，你得收点新鲜的啊。”

犹带着稚气的嗓音细细地道：“大师傅，附近村子都收不到好菜苗，还要等上些天，等天暖和了就有了。”

秦徽若循声望去，西角房前，一中年僧人正低头跟一背着筐的半大小孩说着话。

“没有什么嫩菜叶的吗？吃了一冬天的萝卜白菜，我们都想菜叶子了。”僧人似乎叹了口气。

小孩儿有点着急：“大师傅，菜叶子还要过几天才能长成呢，你看，我这些萝卜虽然有点瘪，但都是好的，切了也能晒萝卜条、做酱萝卜什么的啊。”

那僧人：“那也禁不住你天天送啊，我们后厨都晒了满屋顶的萝卜条了。”

小孩儿嗓音带了几分哭音：“大师傅，再收点吧？明儿我就给您带点别的菜。”

那僧人满脸迟疑：“我也想，但昨儿才被我师兄训了话，再收——”

秦徽若脚步一顿，拐过去，问：“小弟弟，这些萝卜多少钱？”

僧人、小孩儿闻声扭头，对上一群俏生生的姑娘，都呆住了。

还是僧人稳重些，竖掌道了声佛，问：“这位施主要买了阿青家的萝卜？”

看来是不知道自己身份的。秦徽若颔首：“是有这个打算，多少钱？”

小孩儿这会儿醒过神来，忙磕磕巴巴道：“这，这萝卜不太好吃了，只能做酱萝卜或者萝卜干了。”

秦徽若微笑：“那正合适，我挺爱吃酱萝卜的。”

小孩儿张了张口，看向僧人。后者打量了眼秦徽若等人的衣饰，偷偷点了下头。

小孩儿顿时双眼发亮，解下背筐，将萝卜摆到秦徽若等人面前，开心道：“漂亮姐姐，这萝卜有些瘪了，我只收你们十二文，足足有十二根咧。”

秦徽若看了眼满满一背筐的萝卜，再看小孩儿。她尚未及笄，身量还算娇小，眼前小孩儿却还不到她胸高，一身打着补丁的衫子挂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就这样一副瘦弱身躯，却能背起一箩筐的萝卜……

许是察觉她的打量，小孩儿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手脚，又紧张地看向旁边僧人。

僧人扫了眼秦徽若身后诸位姑娘一眼，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只道：“施主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秦徽若回神：“没有。”转头吩咐，“给她十二文。”庆幸母妃让人送来许多铜板，让他们出门在外都带着些。

退红听令，数出十二枚铜钱，递给小孩儿。

后者看到铜板递过来，赶紧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心伸手接过，数了数，笑出小虎牙，道：“谢谢漂亮姐姐！”

秦徽若看得心情大好，随口道：“小弟弟是住在山下吗？赶紧回家去吧。”

小孩儿很开心，答道：“对啊，我住在山下的桥板村，每天早上给寺庙送点菜。漂亮姐姐，你的萝卜是要送到哪里？我给你送过去吧？”

秦徽若迟疑了下，转头看中年僧人：“可否劳烦师傅帮忙做成酱萝卜？我现在暂居贵寺，做这个不甚方便。”

中年僧人愣了愣，再看她身后一群丫鬟，似乎终于明白她是谁，脸色大变，忙不迭低头应声：“是，没问题的。”

秦徽若示意退红给他一点赏银，道：“那便劳烦师傅了。做好了，给我们东苑上下加道小菜便可。”

中年僧人愈发恭敬：“是。”

秦徽若再看小孩儿：“这半个月，若有其他菜，都尽可送来，我都收了。”

小孩儿开心不已，却道：“谢谢漂亮姐姐！不过，我答应了大师傅，都——”

僧人忙不迭打断他：“就半个月嘛，先给这位施主，我们不着急！”

小孩儿眨眨眼：“哦。”看看地上萝卜，“那我把萝卜卸下来。”说着立马弯腰往外码萝卜。

秦徽若看了两眼，朝僧人道：“这些便交给师傅，出来匆忙，也没带太多银钱，回头让我家姑娘给你们送过去。”

僧人惶恐：“不着急不着急，施主方便即可。”

秦徽若不再多言，拍拍小孩儿脑袋，带着丫鬟们进了膳堂。

一群姑娘家涌进来，确实引起一番注意，好在膳堂人不多，也就几名带着丫鬟的老太太，只看了她们几眼便收回视线。

秦徽若也不在意，用过简单的素斋，便领着丫鬟们回住处，准备抄经。

***

裴烈快速把饭扒拉干净，砸吧了下嘴巴，感觉自己仿佛没吃饱——倒不是分量的问题，主要是油水太少了。

他琢磨了下，站起来：“周哥，我吃好了，我去溜达溜达。”

旁边慢条斯理吃饭的周哥头也不抬，摆摆手：“去吧，别把自己搞丢了就成。”

“放心，丢不了。”

裴烈施施然走出膳堂。

他不信佛，对这里的寺庙宝殿也没什么感觉，索性绕过大殿，在寺庙周围溜达。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裴烈打了个哈欠，决定找个地方补个眠。

他看看左右，钻到某处院墙后方，往半枯半绿的草地上一躺。

【系统亲，我睡会啊，有事喊我。】荒山野岭，又草木茂盛，指不定有蛇虫鼠蚁出动，得找好放哨的。

【……】半晌，脑子里的机械音憋出几个字，【建议宿主直播】

熬了一夜只囫囵睡了几个小时的裴烈已经昏昏欲睡，听了建议，眼皮也不抬：【直播什么？直播老子睡觉吗？不干。】昨晚看了一通外星人对“两足兽”的容貌吐槽，他没事不想再自拍。

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可以直播自然景观】

裴烈毫无所动：【那多无聊。】

【总会有人喜欢。】

裴烈不吭声。

【一切为了能量。】

裴烈：“……”

他兴趣缺缺：【那行，播吧，把镜头调好，怼着草木昆虫播。】

系统毫不废话：【叮！直播间开启，镜头捕捉草木昆虫，拾取环境音。】

耳边的虫鸣鸟叫陡然变成双重环绕立体音。

裴烈掀起眼皮，看到面前半透明光屏果真唯美地拍摄着远山近草，再听这清晰的风声虫子声，真真有身临其境之感，他忍不住竖起拇指：【高科技牛逼】

【谢谢夸奖】

裴烈再次闭上眼：【那我睡了——】

【叮！监管员编号821796发来警告，勒令直播间更换名称】

裴烈：“……”

怎么又是这位监管员？

注①：浅露，唐朝一种掩面的用具。《旧唐书·车服志》记载："妇人初施羃离（音密离）以蔽身，到唐永徽始用帷帽，用薄纱掩至颈，谓之浅露。

***

啊啊啊啊啊我的睡眠时间到了，明天继续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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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06章 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