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裴泊阑陪爷爷在客厅下棋。

霍野从未涉猎过这方面，就在旁边看着，但也就只看了两局，他就领悟了些其中的门道。

裴泊阑：“试试？”

老爷子也说：“来来来，阿野，你陪我下一局，很简单的。”

霍野也不推辞：“不是很懂，还请爷爷多指教。”

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手了又似乎不是那么容易，霍野好几次都被困在了棋局里，无从下手。

老爷子却神秘地笑了笑：“看不懂了吧？”

霍野挠了挠头，正觉得有些走投无路的时候，裴泊阑忽然伸手在他的其中一颗棋子上点了点，霍野定睛一看，茅塞顿开。

他举着棋子往前走了一步，这一局轻松破了。

老爷子“嘶”地一声：“怎么还申请场外援助呢？不行不行，重来，泊阑你可不许帮他。”

霍野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裴泊阑，后者似是无奈地笑了一声。

好在霍野也不算是太笨，多下了几局，就又领悟了更多，到最后已经能轻松识破老爷子给自己故意设下的一些陷阱，俩人下得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到了晚上，临走之前老爷子还对霍野赞许有佳，说他悟性极高，是个好苗子，俩人约定下次见面还要下个痛快。

老爷子雷厉风行惯了，不听劝阻马不停蹄非要连夜飞回去，说什么回去还要准备准备婚宴酒席的事情。

“一切包在我的身上。”他人都已经坐车上了，还不放心似的又打下车窗来说，“等我回去找大师合一合属相，算好日子再通知你们。”

“酒席就在我那边办，你们不用操心，我一定给办的风风光光。”

霍野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幸好一旁的裴泊阑及时出了声，他示意司机将车窗升上去：“晚上风大，有什么事情回去之后给我打电话。”

老爷子扒着车窗似乎还有话要讲，最后只听见一句“你们别忘了.....”后面的就被关山的玻璃车窗隔绝，听不真切了。

司机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空气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进去吧。”裴泊阑说。

“好。”

霍野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边往里走，就听见裴泊阑又说：“爷爷他就是这种性格，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霍野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觉得爷爷还挺可爱的。”

裴泊阑嘴角勾起来淡淡的笑意，他“嗯”了声，说：“爷爷很喜欢你。”

“真的吗？”霍野眼睛都亮了起来，想到爷爷临走之前不放心地握着自己的手万般嘱托，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他不由地开心起来，“以后我陪你常去看看爷爷吧。”

就算没有和裴泊阑的那一纸协议，通过今天的相处，霍野和爷爷也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作为朋友，他时常去探望探望也是应该的。

裴泊阑：“好。”

第二天，霍野起了个大早，下楼的时候看到裴泊阑正在院子里跟着医生做腿部康复训练。

“对，慢点起，起来......对，很好，把腿先伸直一下，对.....”

霍野看见裴泊阑双手支撑着辅助器，慢慢站了起来，然后又在医生的搀扶下试着艰难往前挪了两步。

只才走了两步，就已经是满头大汗，而后双腿像是陡然失去了力量，重新跌坐回了轮椅上。

霍野看不清裴泊阑脸上的表情，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电视上还有报纸上看到的裴泊阑，镜头下的他永远是那么的从容自若，游刃有余，鲜少有露出过自己脆弱的一面。

15岁玩股票，16岁考上世界顶尖top1大学，21岁继承家族企业，短短两年时间将裴氏集团的市值从50亿提升到过百亿，而如今，他的身价更是过千亿。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将自己的脆弱面展示给别人看？

霍野下楼梯的脚步顿了顿，正想转身回避，裴泊阑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头。

隔着落地窗，俩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霍野看见裴泊阑跟自己的医生说了句什么，那医生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同样跟裴泊阑说了几句话后，收拾东西离开。

霍野只好又下了楼。

“起这么早？”

裴泊阑问这话的时候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纯净水喝完，而后又顺手抽了张纸擦汗。

霍野又给他重新接满了水放在桌子上：“嗯，昨晚睡得早。”

裴泊阑视线落在那杯水上，笑了笑：“还以为我吵醒你了。”

霍野：“没有。”

实际上他在二楼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裴泊阑跟医生的讲话。

“那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极其轻松，但霍野还是看到了他额头上渗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细汗，忍不住问：“做康复训练的时候，腿会很疼吗？”

“还好。”裴泊阑说，“每天都得坚持做，防止肌肉萎缩，这样恢复的几率才能大一些。”

每天都要做，霍野想到昨天早上自己下楼的时候，裴泊阑已经在工作，想必那时候是已经训练完了。

他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第二天早上，裴泊阑按时跟医生进行每日的康复的时候，霍野在这时也来了。

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抻了抻胳膊说：“之前体检医生说我身体素质太差了，以后还是每天跟着你一起锻炼锻炼，加强一下身体素质好了。”

说完他又转头冲着裴泊阑：“我们一起加油。”

裴泊阑只是沉默着，好半晌之后，他又笑了笑：“好，一起加油。”

于是霍野假装自己很忙地在一旁锻炼身体，眼神却时不时地注意着裴泊阑那边。

经过他的观察，裴泊阑每天的康复训练主要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医生会让他练习抬腿蹬腿，每组五分钟，然后再借助辅助工具尝试着站立，状态允许的条件下还会让他往前走几步，最后又是腿部按摩进行放松。

看起来很简单的三个步骤，裴泊阑一套做下来耗费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霍野看得很认真，将每一个动作要领都默默记在了心中。也不是刻意要记，只是他看着裴泊阑做了一遍就记住了。

周六早上，霍野按时下楼锻炼，见每天准时过来的医生今天没有过来，觉得有些意外。

“他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裴泊阑解释道。

霍野点了点头：“那你今天的训练怎么办？”

“我自己来吧。”裴泊阑说，“做一些简单的训练就行。”

霍野看着他有些吃力的动作，终究还是没忍住：“我帮你。”

裴泊阑抬起头看着他。

霍野说：“我大概记得医生说的那些要领，我可以帮你。”

裴泊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说：“那就麻烦你了。”

霍野按照记忆里医生的动作，帮助裴泊阑抬腿蹬腿，然后又扶着他慢慢站起来。

“能走两步吗？”

“试试。”

霍野慢慢地松开手，但也没完全撤走，而是在旁边虚掩着护着，以防他站不住跌倒。

裴泊阑站稳后，艰难而又缓慢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怕他有些支撑不住霍野及时出声问。

“不用。”裴泊阑却有些坚持，“再走几步。”

他尝试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太棒了！“一直紧捏着一把汗的霍野在他成功站稳后，有些激动地喊道。

前几天裴泊阑第二步都没能坚持下来，今天就已经能完成第三步了，效果不是一般显著。

霍野将裴泊阑扶着坐到轮椅上，高兴地说：“今天进步真的是太大了！”

裴泊阑捏了捏腿根，也笑了：“我也很意外。”

霍野是真心替裴泊阑觉得高兴，尽管这只是一点小小的进步。

吃早饭的时候，还咬着面包说：“以后医生不在就让我来帮你做康复训练吧。”

其实裴泊阑的医生很少请假，一年到头只请过这么一次，恰巧就让霍野碰到了，他还一副毫无负担地样子将一项很麻烦的事情包揽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这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

“没事。”裴泊阑说，“我不会允许我的医生经常请假。”

这是事实，他给了医生远超别的私人医生十倍的工资，没有一个人能拒绝得了这么高薪的工资不认真工作。

霍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裴泊阑帮了自己，他觉得必要的时候自己帮一帮裴泊阑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如裴泊阑所说，医生确实很少请假，即使他真的很想帮裴泊阑点什么，也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只好又假装自己很忙地自顾自地晨练。

这天，裴泊阑跟照常一样正在办公室工作，老爷子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

说婚礼时间已经算好了，只不过得要等到四个月后，老爷子明显失落的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不满。

裴泊阑听了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在霍野那里，他们目前只是协议结婚的关系，他不想逼得太急。

慢慢来吧，裴泊阑心想。

“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这么多日子难道就没有一天是适合办婚礼的嘛？”老爷子越说越来气，“不行，改明儿我另找高明的大师再算算。”

“既然大师都已经算过了，那就等四个月后吧。”裴泊阑说，“不着急。”

“你当然不着急，你什么时候着急过？！”老爷子气得头昏脑涨。

裴泊阑关掉电脑上的文件，按了按眉心：“小时候奶奶跟我说你们为了等一个良辰吉日，足足推迟半年时间才结的婚，婚礼只有一次，谁也不想到时候出什么岔子。”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

裴泊阑面无表情地继续乘胜追击：“况且你在霍野那里也已经答应过了，一切都会照最好地给我们办，如果他知道你为了一时着急，连两个月都等不了，随便选了个日子就办婚礼也会很失望的吧。”

老爷子彻底哑然了。

足足半分钟之后，才吞吞吐吐开口：“四个月就四个月，不就一晃眼的功夫嘛。还有那什么，你过几天带阿野回来吃个饭。”

裴泊阑淡淡地“嗯”了声，应了。

老爷子那边停了两秒，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