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籽换掉宫服出来时,月草已将食盒中的饭菜摆置妥当。她怕饭菜凉了,趁热放进了膳房的蒸笼中温着,是以,当林沐籽出来的时候,饭菜还冒着热气,盖子一打开,香气四溢。
青韵的手艺名不虚传,月草光是看着,就足以勾起她的食欲了。
她忍不住笑道:“姑娘,这都是您爱吃的,殿下对您,真是上心,竟连楼山居的掌柜都能请出山。”
林沐籽眼皮冷不伶仃跳了下,没说话。她看着满桌可口的饭菜,没有任何胃口,视线从桌子缓缓移到殿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知道洛辰什么时候回来,林沐籽问:“月草,殿下那边……”
月草:“太子殿下刚差人来说,他还有要事处理,今日不回来用晚膳了。”
闻言,林沐籽淡淡“嗯”了声。
“姑娘,您今儿在宫里呆了一天,请用膳。”月草拿出金筷金碗,双手奉上。
林沐籽摇头,她摆摆手道:“撤下吧。”
月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啊”了一声。
“月草,把这些都撤了。本宫乏了,想早点休息。”林沐籽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地说。
月草听懂了她的意思,愣愣地看向林沐籽。
眼前那隽丽的容颜静如秋水。
林沐籽不等月草回复,径直往内殿走去,经过偏殿时,她看到了挂在墙中央的赏月图。
那一年,洛辰向林府求亲,送与她这幅赏月图,她嫁过来,林家自然而然将这画随嫁妆一同入了东宫。
林沐籽淡淡扫过画一眼,未多驻足,继续向前走。
可这些都是殿下的心意……月草默默地将这话吞入腹中。
想起昨日种种,月草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多嘴。
林沐籽既决定了要和洛辰退婚,就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错。
她最多能做的,便是在退婚一事解决前担好太子妃的头衔,以保皇家颜面。
“姑娘,老爷今日派人来了,说是事发突然,一切要等等。”月草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
林沐籽停下来朝她点点头,并未多言。
*
浴池的水色乳白,冒着丝丝热气,无数的花瓣飘落在水面,淡淡的香气从池中漫出。
林沐籽遣退了月草和其他宫人,只身躺在浴池中,任由温热的水淹没她的全身,驱散满身的疲惫。
此刻她终于是一个人了。
劳累了一天,她身心俱疲,整个人瘫在浴池中。
太后前世所言不攻自破,林沐籽想,洛辰相安无事,她再也没了理由待在东宫。若不是洛祤死了……
洛祤死了。
到底是做了五年夫妻,她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呼吸停止了一瞬。
思及前世他自缢的情形,林沐籽心里不免一阵唏嘘。她闭目,连人带头没入池中。
她想起那人,曾对她说过:这一次,你想要的,本王全都给你。
她那时还不信,直到后来,洛祤造反;再到后来,洛祤在天牢中,签下了和离书。
林沐籽想得出神,冷不防呛了口水,温热的水一点点流出她的口中,反而呛得更加厉害。她忙起身立于浴池中,扶着胸口的位置,剧烈地咳嗽。
稍稍喘息了会儿,林沐籽复坐下去,脖子以下浸入这池水之中。
洛祤被杀,不知和洛辰有无干系。
她不认为是洛辰的意思,两人斗了那么多年,若是有心,不至于现在才下毒手。更何况摄政王权倾朝野,洛祤自小舞刀弄枪,身手斐然,要杀他,并不容易。
朝廷之中,能轻易做到这件事的,无非就那么几个。
就是不知,这背后的势力,对洛辰而言,是好还是坏。
*
月色降临,夜凉如水。
洛辰回东宫时,天已全黑,月色透过云层,照亮了去玲珑殿的路。自上午后便未再见到林沐籽,傍晚出了养心殿,又被皇后叫去用晚膳。
“殿下,都这个时辰了,太子妃说不定已经歇下了。”李云小心翼翼地跟其身后,“殿下明日再去看太子妃也不迟……”
洛辰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李云连忙闭嘴。洛辰速来温和,可刚才那一眼像是把他吃了一样。
洛辰对李云知趣不言很是满意,向前继续走了十步路,来了玲珑殿。
守在门外的月草见洛辰来了,忙行了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洛辰颔首示意她起身,问:“太子妃呢?”
“回殿下,太子妃已经睡下了。”
洛辰早就料到如此,未置一词,但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未几,他又问:“今日可有楼山居的人过来?”
听到这三个字,月草身形一滞,两手不安地搓成一团,:“回殿下,有的,来的是楼山居的掌柜,青韵姑娘。”
“嗯?”洛辰似乎没料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他神色复杂了一瞬,又很快从脸上隐去,“如何,楼山居的手艺,太子妃可还喜欢?”
月草手心里直冒汗,硬着头皮道:“不,不甚欢喜。”
“既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洛辰满意地点点头,“本宫明日再来看太子妃。”
“恭送太子殿下。”
一路行至寝宫,洛辰只字未语。他神色凝重,在殿外撤了所有人退下,独自进了寝殿。
洛辰甫一进门,殿内烛光瞬间全灭。“谁?”洛辰幽黑的眸子发出犀利的目光。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在洛辰的身后款款道:“见过殿下。”
闻言,太子眉头一皱,一脸不悦:“本宫竟不知楼山居的掌柜不懂分寸,拿了本宫给的令牌进了东宫,如今,竟连本宫的寝殿都敢闯,该当何罪?”
黑影走到窗前,月光照进来,照亮了半个身子,青衣素身,正是青韵。
青韵朝洛辰的方向行了大礼,“殿下所言甚是。青韵不过是想观摩一看殿下的寝宫,怎得这东宫的暗卫不过如此,竟不如人家一个做饭的厨娘。”
说完,青韵挪动脚步,再次落入黑暗中。
洛辰看不见青韵的脸,只听她的语气中,有那么一丝狂妄的味道,引起洛辰轻微不适。
洛辰不想与她废话,正色道:“青韵,你可别忘了,你与本宫,早有约定。”
“殿下金口玉言,青韵没齿难忘。”青韵在黑暗中漫步而走,与洛辰保持一丈的距离,“青韵不过是想报殿下恩情,这才亲自来东宫一趟。”
青韵的声音如暗夜幽灵一般若即若离,似是在看一场好戏,饶有兴味。这让洛辰没由来的不舒服:“你想说什么?”
青韵捕捉到洛辰的反应,轻轻一笑,“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情深意重。林相多年来独善其身,不参与任何党派,自然不愿嫁女。殿下日日站在林府前求林相同意,整整三年,从未间断,如此诚心诚意,这才打动了林相。
“殿下心想事成,娶得心上人,可依青韵之见,殿下,太子妃对您,可是并无半分情意啊!”
“不知殿下您三年的等待,是否值当?”
青韵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些,饶有兴致地等待洛辰的反应,即使面前不过一个黑影。
洛辰久久未语,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青韵,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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