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坐在马车里，前面的车夫，毋庸置疑，是免费劳动力的裴延。
这辆马车虽然也是干干净净，质朴简单，但是跟李修的马车比，还是太不起眼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使团的人来跟裴延套近乎，“裴小将军，你怎么不骑马打头阵，反而是驾马车，车里坐着的人是谁啊？”
陈济在里面本来很无聊，听到之后来了点兴趣，凑近门帘，想听裴延怎么回答。
裴延的声音很爽朗，他说：“车里是我的军师，也是催大将军的旧友，临行前催大将军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
听到的人围上来，“哎呦，怪不得裴小将军年少有为，军功赫赫，原来身后是有高人指点，不知裴小将军的军师是哪位呀？”
裴延挡在马车的帘子前面，“陈先生喜欢安静，若是被打扰了，等一下该对我发脾气了，还是算了吧。”
陈济勾起唇角，这裴延，这是要把他的名声全都搞臭了，陈济抬起手，想要掀开帘子。
忽地听到一个低沉柔缓的声音，“裴小将军的这位军师，就是崔大将军所说的送信人吧？”
是李修的声音，陈济的手顿在半空中，等着裴延的答话。
裴延马车上跳下来，给李修行了个礼，道：“李大人说的没错，就是那位冒着风雪来的送信人，若不是这个情报，临安城势必面临一场恶战。”
“哎呀，那可真是临安城的大恩人呀。”使团的大人感叹道。
“就是就是，听说还是个长得十分俊朗的公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睹风采。”
裴延为难了，临行前，崔仲儒特意嘱咐了，陈济不喜喧闹，让裴延注意点，不能太过于高调。
现在忽然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
“这……还是算了吧……陈先…”
裴延的话还没说完，陈济一下就掀开了帘子，直接探出头来。
周围的人一下顿住了，嘴巴张得极大。
裴延转过头，陈济还是那副样子，朗目疏眉，明月清风一般淡雅，身上裹着大氅，毛领翻出来，显得他没有一点锋芒。
“乖乖，这位军师真是惊为天人！”
“哇，我这是见到了天上的谪仙人了吗？”
陈济勾起嘴角，“各位，在下陈济，多有冒昧了。”
李修的视线定格在陈济的脸上，轻轻皱眉，陈济也盯着李修，他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认识他的某个先祖。
“我先前总觉得比女人貌美的只有李大人一个，现在可以再加一个了。”
“真是，李大人和陈先生，我这辈子见过这两位神颜，算是死而无憾了。”
李修打趣道：“张大人，您这话说的，倒是让李某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济勾了勾唇角，笑意清浅，在裴延的眼里很是美丽。
“我看李大人很像我一位故人，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印象。”
李修的面色一顿，迅速恢复正常，和煦的笑像是温暖的阳光照耀大地，“李某长在皇宫，除非陈先生去过皇宫，否则咱们没有机会打照面。”
陈济道：“在下不曾去过皇宫，可能是认错人了。”
是张大人道：“像李大人这样俊美的男子，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陈先生亦然，要是我，肯定不敢忘。”
哈哈哈——
一阵笑声响起。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前行，裴延靠着马车，悠闲地抓着缰绳。
“裴延。”陈济忽然出声。
裴延回应：“先生有何事？”
“李修这个人怎么样？”
裴延一下呛住，掀开帘子，视线对上陈济极浅的眸子，“先生，直呼我的名讳无事，但万万不可知乎李大人的名讳。”
陈济不甚在意，“哦，李大人怎么样？”
裴延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被有心人听见，索性挤进马车里。陈济往旁边坐了坐，让出软垫。
“李大人待人和善，擅长文墨，朝中百官都很敬仰他。”
陈济觉得有些奇怪，李修长在皇宫里，就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个罪奴，为了伺候贵人认识几个字不稀奇，怎么可能擅长文墨呢？
“他为何能得陛下赏识？”
裴延再一次对陈济来自泛灵山有所怀疑，压低声音，“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李大人就伺候在身边，可以说两人是一起长大的，陛下喜爱文墨，先皇觉得无用，所以陛下常常深夜练字，李大人就陪在左右。”
原来如此。
陈济托住下巴，当今的皇帝怎么这样喜文厌武，真是一点金属性都没有，难道先皇是不知道五行的轮回吗？
除非，其他的儿子都死了，只剩下这一个，不得不立。
“现在朝中，还有王爷吗？新王爷。”
“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裴延有些好奇，陈济疑惑地看向他。
“不知道，怎么了？”
裴延无奈地说：“泛灵山的消息这么闭塞，是怎么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现在只有一位王爷，先皇的幼子宸王殿下。”
宸王？
陈济暗暗吃惊，王爷的封号一般都跟属地有关，但是‘宸’这个封号，却不对劲，代表了身份尊贵，仅次于皇帝，其母系也绝对不简单。
这样尊贵的封号，一般代表着，皇帝骤然离世，如无子嗣，“宸王”可马上即位。
“宸王殿下的母亲是哪位？”
“当今太后。”
陈济更是想不通，正统嫡子，为何不是宸王继承大统，但就算他问了，裴延也不敢忤逆回答，索性就没问。
“宸王是个怎样的人？”
裴延挑眉看了看陈济，他以前一直觉得泛灵山神乎其神，现在却觉得，如此了了。
“宸王殿下司盐税，为人随和，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果然是‘宸’王，盐税这么好的油水，还为人随和，不用说，一定是个闲散王爷。
可能太后有其他考量吧，其实当个闲散王爷，比做皇帝好多了。
陈济歪在靠背上，双腿交叉在一起，看起来悠闲极了，“哦，知道了，还有多久能到北狄皇城？”
“明日午时。”
陈济叹了一口气，这使团队伍走得太慢了，若是他飞去北狄皇城，估计早就到了。
裴延道：“先生可是觉得无聊？”
陈济闭上眼睛，“唉，人生无聊常常有，平平淡淡才是真。”
裴延轻笑一声，陈济明明无聊得都要长毛了，还说出这样深奥的话，对比之下，显得很奇怪。
陈济没睁开眼，“笑什么？你有其他见解？”
裴延立刻收起笑意，“没有。”
陈济拉过虎皮毯子盖在身上，“养精蓄锐。”
裴延从马车里退出来，将帘子死死扎住，防止寒风吹进去，自己坐在马车前，晃着手中的缰绳。
月明星稀，路旁深林寂静，队伍慢慢地走着，穿行在密林中，同样默默无声。
越是往北走，便是愈加寒冷，冰雪也更厚，战马身上也裹了兽皮，队伍一刻也不能停歇，唯恐歇下之后战马倦怠不行。
摇摇晃晃又是半日，陈济睁开眼睛，马车里有好几个取暖碳炉子，热得他浑身燥热，蹬掉虎皮毯子，领口大开。
裴延就是这个时候探头进来，“先生，到了！”
马车里馨风暖暖，像是一头扎进了火炉中，让人觉得燥热异常。
两人面面相觑，裴延盯着陈济胸口细腻皮肤，滚了滚喉咙。
陈济慌忙捂住，“咳咳，我知道了。”
裴延脸上一红，退出马车，陈济躺在虎皮中间领口大开的场景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
等陈济整理好衣服，走下马车的时候，使团的人已经进入驿站休息，裴延也不知所踪。
陈济则是悠闲地在驿站附近闲逛，北狄民风粗犷，纵是这么冷的气候，他们也要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吼着交谈。
米行的粮食随意摆在门口，袋子挽到最低，白白的米就露在外面，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陈济买了一根糖葫芦，边啃边悠闲地瞎逛，全然不顾路人张望的眼神。
忽然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他，陈济悠然回头，早在裴延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脚步声。
“先生，你穿着大齐的衣服，叫这些北狄人看到了，唯恐会对你不利。”
陈济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确跟其他人的服饰不一样。
“知道了。”
裴延无奈地说：“先生，回去吧，驿站安全些。”
陈济却向前迈出步子，“不回，憋了一路了，我要透透气，裴小将军先回去吧。”
裴延无奈跟上，陈济虽然有隔空御物的本领，但是他看起来又单纯又单薄，还穿着大齐的服饰在街上瞎晃，万一有北狄人找麻烦就坏了。
两人走在街上，甚是引人注目，陈济逛得腻了，才提出回去。
然后两人就迷路了，北狄皇城的每一条路都长得一样，两人又是瞎逛，根本没记住路。
裴延让陈济等在原地，他去问路。
此处不是闹市，不好找人，陈济等了许久都不见裴延回来。
他听见有人在屋顶上悄然行走，渐渐向他靠近，人还不少，约有七八个，武力高强且行事小心。
陈济坐在一张长凳上，挑挑眉，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得罪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