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一脸的为难,“先生,这大冷天的,我睡在地上,可能会发热。”
陈济没好气地说:“难不成让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裴延立刻摇头,“那怎么能行,绝对不可以,我还是睡地上吧。”
裴延忙来忙去有地搬被褥和火炉,陈济心底的气也消下去不少,他的本意不是要惩罚裴延,只是气不过,不想看着火行者变成趋炎附势的样子。
但是想起来崔仲儒曾说过,裴延是他们家里唯一一个参军的,还做到了将军的位置,估计身后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也没有其他的靠山,所以裴延有顾虑也很正常。
李修又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算再看不惯也不能得罪,人心险恶,万一他不像在人前表现得那样和蔼呢?
裴延不能用自己一家老小的安危来赌这个万一。
陈济叹了一口气,按住裴延铺褥子的手,“罢了,你来床上睡吧。”
裴延手上一顿,抬起头看向陈济,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和小小的期待,“真的吗?”
陈济将自己枕头推到床里面,“这床很大,只要不在上面打架,放得下。”
裴延则是一点都没客气,刚才吃了黄连一样的神情转为欣喜,将刚刚铺好的被褥卷起来,一把扔到床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着裴延欢欢喜喜地褪去盔甲,陈济忽然觉得自己对裴延有点太好了。
转念一想,他可能没多长时间可活了,随他去吧。
裴延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陈济仰面躺着,看起来温柔极了,像一块温润的玉石。裴延的脑子里无端端地又浮现出陈济躺在马车里的场景。
陈济一抬手,敲在裴延的额间,“在想什么好事?口水都流出来了。”
裴延立刻擦嘴角,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被骗,他笑了笑,“陈先生,你不生气了吧?”
陈济道:“不生气。”
“那,这件事情能不能不告诉大将军?”
陈济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长舌妇吗?闲着没事到处嚼舌根?”
裴延翻了个身,靠近陈济,他身上热气蒸蒸,吹得陈济耳边一麻,“先生,我觉得你跟
师父一样,关心我的方式都一样。”
陈济往里面躲了一下,“谁关心你了。”
裴延还要往里面钻,陈济啧了一声,“再挤我,就去地上睡。”
裴延不甘心地往外面挪了挪,“先生,今日谈和已经结束了,这两日修整一下,到时候回临安城,正好能赶上除夕夜。”
陈济闷闷地嗯了一声,身边有裴延这个火炉,他也微微犯困了。
“当当当——”
有人敲门。
裴延道:“谁啊?”
“将军,李大人不见了!”
裴延立刻起身,风一样开门,焦急地问:“李大人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门外是裴延身边的人,看起来很着急,“刚才李大人身边伺候的人说的,李大人来给将军送药,然后就一直未归,在驿站找了一圈都没见人。”
裴延头皮发麻,李修不会武功,还是丢在驿站,又是刚谈和完这个节骨眼,很难不怀疑北狄的人。
“集合,出去寻人!”
裴延转身去穿铠甲,却见从陈济已经整理好衣服,将他的铠甲递过来。
李修失踪,事关重大,万一遇害,别说裴延的军工,整个使团的命都不包。
裴延一愣,陈济将铠甲塞进他怀里,“冷着干什么?不想找李修?”
“先生在驿站里面吧,太危险了。”
陈济抬脚走出房间,“难道看你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找?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在裴延穿戴铠甲的空当,陈济已经走到驿站院内的空地上。北狄的夜比临安城冷得不止一点半点,陈济觉得鼻尖都快失去直觉了。
他伸出手,按在地上,冰得他差点收回来。
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万物的声音。
这是陈济最初的异能,他属土,与万物生长息息相关,慢慢地,可以根据灵力流动的路线中读取有用的信息。
只是他从没在北狄试过,貌似跟这边万物没有缔结联系,加上北狄天气寒冷,物质流动缓慢,他没办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能大致判断出方位。
裴延一脸好奇地走到陈济身边,“先生在干什么?”
陈济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李修在东方。”
裴延一脸好奇,“先生如何得知?”
陈济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炸出一个白色的小花火,“巫术。”
事发如今,裴延已经完全信任陈济,但是也不敢马虎,派了许多人在附近寻找,自己则是带着亲信,跟陈济一起往东去。
一路上,陈济都试图探查李修的下落,奈何怎么也找不到,只能靠裴延了。
也幸好裴延有寻踪觅迹的本领,很快就找到了。
那处院子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门前有两条清晰的车辙印。
裴延叫停所有人,看向陈济,压低声音,“先生,我们去探查情况,你在此处等待。”
陈济点点头,裴延却想到什么,又留了一人陪着陈济才安心离开。
裴延刚走没多久,陈济就觉得一阵眩晕,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像是被压制了五感,被罩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一样,眼前的东西也看得不太清楚,身边的人不断挥动手掌,陈济却听不清楚他说的话。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陈济捂住脑袋,重复地问道。
霎时间,陈济的眼前恢复清明,但是他跟裴延的亲信的脖颈上,都架上了好几把刀。
这种普通的刀,对陈济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身边裴延留下的人却不行。
陈济道:“你们的目标是我吧?把他放了,让他去报信。”
花连衣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中握着长鞭,眼睛阴沉无光,面色悲戚,“好。”
见到来人是花连衣,陈济隐隐心慌,这丫头真是锲而不舍啊,总是追着他。
那人被放走,陈济被花连衣蒙上眼睛带到未知的地方。被绑住手脚,坐在椅子上。
花连衣就站在陈济的面前,手紧紧握住长鞭,目光恨不得把陈济撕成八瓣。
陈济则是无奈地动了动肩膀,企图把滑到手臂上的大氅穿回去,失败了,他叹了一口气。
“花连将军,怎么?你的目标不是我?”
花连衣一脸的不高兴,“等裴熹年来了,你就任凭我发落了。”
陈济微笑着点点头,不屑地摇摇头,“你们在使团里也有奸细吧?护卫队里也有,看来养奸细废了不少心思,还能把手伸到京城。”
从李修失踪开始,陈济就发现不对劲,来汇报消息的那个人是裴延从临安城带来的,虽然陈济的记忆力不好,但还是清楚地记得,的那人自从报完信之后就消失了。
绝对有问题。
还有李修的护卫,在得知李修失踪之后,却不着急,甚是还等着裴延来发号施令。
更有问题。
他们的目标不是李修,是裴延,绑架陈济也是为此。
但为什么是裴延?
如果想阻止何谈的话,绑架李修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利用陈济把裴延吸引过来?
裴延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到底是什么呢?
陈济看向花连衣,“小鬼,你被利用了吧?”
花连衣扬了扬手里的鞭子,“不许你这么喊我,我跟你无话可说。”
陈济无奈点头,“好吧,就算是问,你也说不上来,算了,不问了。”
花连衣忍不住了,她抬脚走到陈济面前,“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你说啊!”
陈济故意偏过头,“你又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
花连衣走到陈济面前,踢了一脚他的椅子,力气之大,陈济差点歪过去,“谁说我不知道,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陈济挑了挑眉,“我不想跟你玩绕口令,你就是不知道,反正你也不知道那些人抓裴延做什么。”
花连衣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裴熹年杀了那么多北狄将领,他必须死。”
陈济皱眉,“两国刚刚谈和,你们现在要杀大齐的将领,意欲何为?再次开战?”
花连衣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沉默不语,刚才盛气凌人的傲慢也没了。
“就算北狄开战,大齐也无力迎战,所以死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将领也没什么,不是吗?”
来人穿得雍容华贵,衣襟处绣着金黄的龙纹样式,发冠以暖玉束起,浑身透着不可触碰的威严。
陈济扭过头,抬眉,问道:“你是哪位?”
花连决差点踉跄,稳住身体,不敢相信,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陈济道:“你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我必须知道你是谁?”
花连衣扭过去身子,偷偷憋着笑,花连决手中握拳,然后又放下,稳住心神,无奈地说:“花连决。”
北狄大皇子。
陈济不屑地问道:“杀了裴延这个蠢到升天的主意是你想的?”
花连决虽然气,但素来的教养让他不至于对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人动粗,“你猜错了,我本不想杀他,是你们大齐的人将他献给我的。”
陈济在一众陌生的脚步中,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张大人还不现身吗?”
早前在行路中带头夸奖陈济和李修长得俊美的张大人从门外走进来。
笑得心机深沉,仿佛憋着一肚子坏水。
“陈先生啊,还是让你发现了。”
陈济翻了一个白眼,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恨不得一拳一个,把他的脑浆都打出来。
“别跟你套近乎,你身上特有的墨香已经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刚才他的身影一直在外面晃悠,又穿着大齐的官府,陈济想不发现都难。
张大人道:“陈先生莫生气,上头有人想要裴熹年的命,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留他一个全尸,也留你一个全尸。”
陈济笑道:“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张大人微微鞠躬,“不必了,在下受不起。”
陈济猛然发力,绑在身上的绳子爆开,他站起身,轻拍身上的灰尘。
抬起双眼,怒火明显已经压不住,“我会给你留个全尸,你也不不必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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