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咱们是风……是云……天地为庐…

引子

天和十年,那时朝代还属王氏,有一妖屠了三城人,血淋淋的头骨像串千纸鹤般串起来挂在城头,直至风干了才被人发现。

又过数月沧州一村民去离家数里的一井打水,却捞出一节骨头,慌忙报了官,衙役忙活了一天足足捞出八十一具白骨。

未过多久云州城竟有妖物当街撕开一男子胸膛,掏出跳动的心脏在众人恐惧的眼神中吞了下去。

那个年代妖吃人是常有的事,几人在路上走着便可能突然被袭,吸去精气只留几具干瘪的尸体在路边。

也有妖存着人性或者胆小,化作人的样子混在人群中,徐徐图之。

这般惶惶岁月,众人惶惶度日,心中忧虑,对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所幸修真界出了个玄真子,那时不少人记得他一身白衣,玉树临风携一位貌美女子,踏剑游历四方,所到之处那些祸乱四方的大妖都死了个遍。

众妖忌惮,纷纷隐了形,规规矩矩修炼生怕恶迹败露,招来玄真子,毕竟修炼不易成人形更是不易。

再说那貌美女子,为何只说是玄真子携一貌美女子却不提及姓名?实乃是不知其名,甚至也不知其貌,她常年带着面纱,从未有人见其相貌。

或许你又要问,未见其貌何知其美?因其露出的那双似水秋波般的眼睛,谁见了她都要喊一句菩萨。

曾有小儿者问玄真子这仙女是谁,玄真子双眸一弯说这是他道侣。你想玄真子那谪仙模样,他道侣能不貌美?

后来这位貌美的女子突然消失了,有人说是她渡劫失败道破人亡,不过传言最多的说她是妖,回去做了妖主。玄真子恨她骗了自己,二人关系破裂,玄真子建了太虚宗,成为宗主,与其对立,自此二人不复相见。

世人有言,宁可夜宿乱葬岗,莫信月下美人裳。你怎知那双含情目,不是要取你三魂七魄的钩镰?

终究是何,无人可知,但请记得,人族痛恨极了妖,请时刻观察着自己周围,小心你身边的那位她不是人而是妖。

正文

空旷的山头,一边是气势浩荡的精兵,一边是壁立千仞的悬崖。

萧明翊带着兵马追上来时,远远看见巫岫佝偻着背坐着,衣衫褴褛,随风纷飞。

追得近了才发现,她眼神木讷,正怔怔望着东边,怀里躺着紧闭双眼的白芷,身上一片褐色血迹,许是已经死了。

健硕的白马长嘶一声,拉紧绳子后,萧明翊终于忍不住,一夜的奔波,他早已没了耐心。

“巫岫,和朕回去吧。”

巫岫不看他,只是紧了紧怀中冰凉的白芷,似乎怕她冻着一般,脸贴着她的脸,尽可能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巫岫,随朕回去吧,朕定护你周全。”萧明翊耐着性子又喊了一遍,可他似乎并不打算下马,只是远远地眯着眼看着她,身上的银狐翎子织锦玄色斗篷随风飘起,意气风发,一如当年。

那年云隐峰顶,雾霭流岚间,便是他这句承诺教巫岫眸中星辉璀璨,携着满袖山风与他私奔红尘。昔年温存如镜花水月,只道是黄粱未熟,鸩毒已浸。

是从何时起?

是他怪她不懂女子该柔情似水?还是他怨她不解人意朝政诡谲?亦或是他发现她是妖怪之时?

她犹记那时他眸中嫌恶如见腐蛆。

他保护她?呵,笑话。

景和五年,京中妖事起,无数女子被吸了血扒了皮,他龙袍染霜满目冷意,不去求道寻法,却来质问她是不是她做的。

景和六年,他背弃诺言带回一女子纳入后宫,为她赐名颜瑶。她一眼便瞧出那女子是魔界中人,几番劝阻却被安了个善妒之名,口口声声说的是生死不复相见,她在冷宫看着宫墙残柳,那四四方方的天困得她夜夜喘不过气来。

景和八年,疫病起,死伤无数,流言飞传,皇后是妖后惹了天怒降罪众人,文武大臣个个愤愤不平,上告着萧明翊以巫岫祭天。

还是那块地那片天,无言无形,人却变得面目全非,谁曾想修仙第一宗太虚宗宗主弟子,有一天竟能沦落至此?倒不如她真的做了那些事,心中还能有几分痛快。

那夜他带着一壶鸩酒,身后颜瑶发间九尾凤钗轻晃,满地残雪污泥,几声失望混入风中,一向怯懦的白芷冲撞了萧明翊,她紧拽着巫岫的手对她说,“娘娘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那夜白芷替巫岫挨了颜瑶一掌,她一边拉着她跑,一边不断吐着血,青砖白雪尽是血痕,直至四处无人之地她才倒下。

"娘娘……奴婢跑不动了……"。

"娘娘,您跑吧,您说过的……咱们是风……是云……天地为庐……"。

手心的温度迅速散去,那时巫岫才意识到原来这半生自诩的洒脱,不过是攀附乔木的菟丝花。

太虚宗时即使顶着修真界的废材之名,因着师尊地位,她一人在太虚峰也安稳随心活了十几年,直到墨寒川的出现。

曾经她的确是恨他的,可如今这般惨境之时,巫岫倒有些怀念,像是怀念一个故人。

萧明翊没有给她时间回忆,他觉得自己一句话落了地没有回应,君威有损,语气陡然凌厉威胁说道:“颜瑶找了仙长,说只需取你三碗心头血就可救全城百姓。随朕归去,你仍是中宫之主,百姓自当为你立生祠……。”

巫岫觉得有些聒噪,她摸了摸白芷苍白的脸,还是很凉,凉得她心痛,她缓缓抬头恨恨地看向萧明翊语气却是平静:“当年你我将白芷从死人堆里救出,她怯生生唤了你一声爹,陛下可还记得?她如何死的陛下不知?”

她语气极其平静,像是将死之人只剩一丝力气一般。

萧明翊面上浮起羞愧,旋即又化作雷霆之怒:“如果你不逃,乖乖顺从,何至于此?”他顿了顿,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巫岫,说到底她是因你而死!”

巫岫忽地仰首而笑,朝日曦光,寒鸦四起,原来人真的会气极而笑。

这笑声让萧明翊心头直发慌乱,他陡然生出一阵恐惧——生怕巫岫褪下银铃镯,现出原形将他们尽数吞噬。他目光急扫身后士兵,十几个精兵强将持着枪或剑坐于马上,他只觉自己追得仓促,带来的人过于少了。

但他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只见那抹素影笑出泪光,瘦弱的身体竟抱着白芷尸身站了起来:"小白最怕孤寂,黄泉路冷,我陪着你。"

萧明翊心中一紧,暗道不好,急急下马,却终究没赶上。

巫岫将白芷冰冷的身躯锢在臂弯,冬日朔风掠面如刀锋剐骨。

疼,太疼了,疼的麻木时,墨寒川的脸却突然在脑海闪现,过往种种,走马观灯在她脑海如风般掠过。

师尊飞升后他如今应是那万人尊敬的太虚宗主罢!而她现在却是要落个粉身碎骨之果。

十六岁那年师尊带着重伤的墨寒川回来,只道是她师兄,命她照顾他。

自幼被宠惯地巫岫如何乐意?论山上年岁她本该是师姐才对,可是她的抱怨却莫名惹得师尊一腔怒火,她第一次看见师尊对她生气。

自那之后,游荡四方的师尊突然归了性,日日陪在墨寒川身边,教他心法剑术,给他修炼资源,给他关心爱护……

这些她从不曾拥有过。

墨寒川的天赋如悬空皓月,资质恰似一滩烂泥的巫岫日日夜夜望着,妒着,恨着。昔日同门对她的暗讽也皆化作明面上对墨寒川的赞誉,字字淬毒刺入心脉。

他踏着祥云修炼,她蜷在阴影里发霉,恰似天际骄阳与沟渠蝼蚁。

他与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时她羞愧自恨,只觉太虚宗再无容身处。

后来她不再出门,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足不出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墨寒川站在她门前,说是师尊闭关,而他要下山历练几年。

少年白衣胜雪,她隔着门缝望他背影,竟不知此一别,便是妖身现世、红尘辗转的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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