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从林矜羽那里出来后，心中满是怒火，她一路奔跑，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奔皇后寝宫。
皇后正端坐在案前，手持毛笔，专注地抄写着佛经，周围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苏荷不管不顾，扑向了皇后，几乎要将她手中的笔撞落。
“母后，那个冷宫里的小贱人出来了！”苏荷气急败坏地喊道。
皇后被她的突然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轻轻放下笔温柔拍打着苏荷的脊背。
“她来去本就是自由的，你都这样大了，行事总得有章法。”皇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说完，皇后使了个眼色，让周围的宫女们都退下。
直到殿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皇后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她轻声细语地对苏荷说：“一个婢女生的孩子而已，你怎么总是看不惯她，你与她生来就是不同的。”
这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对苏荷的宠溺，苏荷的怒气渐渐消散了一些，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那林家人好生无礼，待那小贱人竟比待我亲厚，真是好没眼光。”
皇后的手微微一顿，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如此不识好歹。”
苏荷顺势撒娇，“是，我方才想教训那小贱人，可是被林矜雪制止了，我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说着说着，苏荷又往皇后怀里拱了拱。
皇后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顶，“母后知道了，那你还要林矜羽做你的女师吗？”
苏荷抬起头，“要，听说她是京城里最有学问的女子，我自然要最好的。”
皇后想了想，“母后明白了。”
林矜羽还不知自己被盯上了，填饱肚子后她就开始考察苏霖，结果苏霖都能回答上来，甚至精确到第几页第几句。
林矜羽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的眼冒绿光。
是天才啊！
大阅有救了！
林矜羽差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她不再出题，只是看着苏霖脸上的怯懦出神。
不过看方才太女殿下的态度，若是日后太女继位，苏霖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林矜羽看的书都很正经，她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可苏霖的出身注定不能循规蹈矩，所以她又为难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日后要考虑的事，林家到她们这一代也快要失势了，夺嫡这种事最好能不沾染便不沾染。
看着紧挨在炭火边的苏霖，林矜羽将自己的衣物翻找出来，虽说有些大了，但比对方身上的衣服要好得多。
看皇后的意思是想让她们常住，早些时候就让人将衣服从林府拿了过来。
现在倒是正好。
林矜羽喜爱碧色，这衣服便随了喜好，她从中挑了件最厚的，好生叠好放在桌上，对苏霖说：“殿下穿得单薄，若是不嫌弃，试试这件。”
苏霖本想推拒，但看到林矜羽的眼睛，犹豫了会儿便拿着衣服道了声好。
入了内室，苏霖将身上层叠的旧衣脱下，衣物一件一件堆叠在她脚边，最后只剩单薄的里衣。
里衣也被洗得发黄，衣角处还有突兀的补丁。
苏霖抱着林矜羽的衣服，是极好的料子，缎面有青竹暗纹，她抚摸着衣料上的纹路，可被绷带缠绕的手指封锁了触觉。
屋内太冷，她垂了眸子穿衣，起初一切顺利，可到最后系腰带时却发觉自己使不上劲。
她勉强自己，可手指却受不得，她忍不住轻呼：“嘶！”
痛完又嫌弃起这身体，眼中冷意一瞬浮现，又在身后珠帘撞击声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了眼角的泪水。
“怎么了？”
林矜羽听见声响便担心，可进门之后又觉得不合礼数，于是放下珠帘等在门外。
苏霖的手都在发抖，她抬手擦了泪，倔强又委屈，“我的手使不上劲。”
林矜羽想起对方生满冻疮的手，而且因为她的考核，今日这双手还写了万数以上的字。
她的心里涌现几分愧疚，轻声问：“可方便入内？”
“姐姐进来吧。”
林矜羽听后便进了门，见苏霖拎着腰封一脸窘迫的样子，上前从她手中拿过那根带子，她仔细往对方腰间一系，直让她皱起眉头。
细得过分了。
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她不黑化谁黑化。
林矜羽一边吐槽一边在想怎么把苏霖给喂胖点。
思索间抬头，林矜羽眨眨眼看见了苏霖通红的耳尖以及那一脸的娇羞。
林矜羽再眨眨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有问题，竟然觉得小暴君有那么一点点的可爱。
她轻晃脑袋，然后再睁眼，看到的仍旧是一脸娇羞的小暴君。
而且自己看得越久，对方脸上的红晕就越多，且越来越红，她都怀疑再看下去，这孩子就要羞死了。
林矜羽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就怕自己晚一秒，苏霖就把自己给煮熟。
这人以后真能长成荒淫无道的暴君？
松开手，林矜羽轻笑，又怕对方羞不敢笑出声，轻咳一声：“好了，衣裳有些大，改日我再寻些新衣给殿下。”
苏霖没有推辞，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出极小声的“嗯。”
“妹妹。”
林矜羽听姐姐喊她便应了一声出了房间，只留下苏霖在房里出神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身上很暖和，可思考却变得迟钝起来。
她缓慢往前走，过长的衣摆在地面拖动，透过珠帘她瞧见那两姐妹在下棋。
她就这样瞧着，瞧着那她从未见过的人间。
林矜雪发现了傻站着的她，招手唤她：“殿下，这里暖和。”
林矜羽趁姐姐分神之时吃掉对方棋子，“成了。”
林矜雪站起恼她，“你使诈。”
林矜羽露出几分狡黠，轻言道：“可不许悔棋。”
林矜雪无奈，“行。”
苏霖在旁坐下，一时间忘了那些纷争与猜忌。
她觉得好累，又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半闭着眼睛不住点头，身体也逐渐往一侧倾斜。
林矜羽下棋下得正欢，手突然被她一靠，于是停下手中动作。
看苏霖要醒过来的样子，她轻声道：“睡吧。”
苏霖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这一次梦中没有战火，只有她早就忘却的曾经。
在梦中，更年幼的她坐在冷宫的台阶上看着断线的风筝越过宫墙，听着墙那侧皇姐气急败坏的骂声，然后在母妃怀里沉沉睡去，祈祷着每日同今日。
那时，她从来不觉得冷宫的风冷。
大家都开学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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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场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