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你在吗？我刚想起来……天呐，这小子这么可爱！”谢霜一手拿着一件毛茸茸的披风和一些衣服，一手推开门，看到屋里跟瓷娃娃一样的洛宣，忍不住叹道。

洛宣的皮肤生得极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不过又不显得病态，让人不由得想到阳光照耀下的白雪。

他才洗过头，柳时清用法术给他烘干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束，如瀑的黑发就自然垂落在身后，落在新发的弟子服上。

他听到动静，生动的眼睛就往门那看过去，又听到谢霜好像是在夸自己，一时语结，耳垂泛起一层薄薄的粉。

谢霜还没见过如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孩子。

她想起萧迟的话，难道……

这就是读书人？

那为什么萧迟那么贱贱的？

柳时清屈指叩了几下桌面，“说事。”

他和谢霜认识这么多年，自是了解她的德行。

谢霜修道多年，虽说明白美都是一时的，不能长久，还是对好看的皮囊毫无抵抗能力。

看她这反应，前世他闭关的时候，她应该没少关照洛宣。

“哦对，是这样的，我送弟子服的时候没想到青遥不像别的地方，多亏萧师兄刚提醒了我。这里太冷了，你的小弟子怕是受不住，我就带了些暖和的衣物来。”

说着谢霜就弯腰把手里的衣物递给了洛宣，笑眯眯地说：“看来你适应得很快？”

洛宣的声音还是很轻：“多谢师姑。”

谢霜佯装耷拉下来，兴致缺缺的样子，“这样叫显得好老。明明我也算是年少有成，就比你师父大一点点而已。”

柳时清懒得戳穿她所谓的“一点点”，没说话，视线落在洛宣身上。

洛宣犯难：“……那……多谢姐姐？”

谢霜没想到他会这么喊，一下子开心了：“好可爱的小孩子。”

洛宣被她一夸，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呆在原地脸红。

柳时清看这幅情景，不禁纳闷：看样子洛宣在长青山挺受欢迎的，那后面他为什么要叛出师门？

谢霜不再逗他，挺直了身子，又想起件正事，问柳时清：“时清，你近两天要闭关吗？”

“短期内我都不会闭关了，什么事？”

谢霜心下讶异，柳时清时时闭关，宗门内有事除非必要都不会惊动他，她刚也就是想到了那件事随口一问，结果柳时清居然说他短期内都不会闭关了？

那他的伤……

她下意识又看了看洛宣：是因为这个徒弟吗？

“那正好，门内弟子这几天在山下抓到几个魔修，身上血气很重，看起来背了不少人命，现在被关在萧迟那，你要是有空，晚上来一起审一审。”

“有伤亡吗？”

“放心，毕竟在长青山，萧师兄去的及时，有几个弟子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柳时清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洛宣默默握紧了拳，眼里闪过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浓烈杀意，不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被他抑制了下去。

谢霜见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告辞，临走还打趣了一句：“萧师兄要是知道你不闭关了估计要伤心死了。”

柳时清很冷淡，“他没有徒弟？”

谢霜走后，柳时清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心法递给洛宣，“你还小，别的事情都不急，先磨炼心志。你把这本书背出来，七天后我来抽查，查完以后我给你洗髓，再和你讲进一步的。”

洛宣行了个作揖礼，道：“多谢师尊。”

柳时清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想起他在拜师大典的时候是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问问洛宣的身世的。

若不是萧迟搞那一出惺惺相惜的戏码，他大概率是关注不到这个：修真界一贯是打打杀杀，不怎么注重礼节，洛宣和他们比起来，显得太过……彬彬有礼。

这想来是和他的出身有关。

不过柳时清话在舌尖滚了几圈，还是没能问出口，他感觉时机并不合适，他不能操之过急。

他想了想，蓦地想到一件事，“对了，你还没辟谷对吧？”

洛宣眨眨眼，点了点头。

青遥是不可能有吃饭的地方的。

“……是我疏忽了，你准备一下，马上到晚饭的点了，我带你去萧迟那吃。”

邀月峰。

萧迟伸了个懒腰，他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把新收的弟子敷衍好了。

他想到等会儿要审魔修，打算让自己的大弟子萧寒栖一起见见世面。

萧迟不喜欢在门下攒着一堆弟子，所以基本上差不多的就直接让他们出师了，让他们自行决定去处，只会限制他们不让他们随便收徒。

萧寒栖的师兄们都先后出师了，他就成了“大师兄”。

他和萧迟同姓萧，不过他们血脉隔得有点远，除了都姓萧以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联。

萧迟正打算带着萧寒栖出发，转身就看见柳时清御剑带着他新收的徒弟落在了他面前。

柳时清要来他这审魔修他倒是知道，但他怎么还带着徒弟来？

不会第一天就要让人家见识魔修吧。

这也太残酷了。

萧迟正欲开口，柳时清先问道：“你这有吃的吗？”

……敢情是带着徒弟来蹭饭的。

他真是多虑了。

“有，不过只有食材，得自己做。”萧迟看柳时清很明显不悦的神情，提议道，“要不然我让我徒弟去多做一份？”

“可以。”

洛宣却在这时从柳时清身后站了出来，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澈：“不用了，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做。”

萧迟摆摆手，招呼萧寒栖，“得了吧，你还没有灶台高呢就别折腾了，到时候磕着碰着你师尊得拿我给你做菜，我可打不过他。寒栖，虽然不是一个师尊，但也算是你的师弟，你照顾照顾，给他做点吃的。”

“是，师尊。”

萧寒栖应完，走到洛宣面前。

他想，他今年已经十六了，而面前这个小师弟看起来不过**岁，又比较清瘦，自己的确应当像个兄长一样照料他，于是他非常热情地道：“洛师弟，跟我走吧。”

洛宣征求意见地看向柳时清，后者对他点点头。

洛宣就跟着萧寒栖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希音就在识海里说话了。

——“提醒，洛宣已解锁剧情‘一生宿敌’。”

柳时清：……你怎么不等世界毁灭了再提醒我？

希音感受到柳时清的怒气，很识趣地闭嘴了，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纵使柳时清放出灵力在识海里遍地搜索，都没能搜到。

柳时清闭了闭眼，问萧迟：“你这个徒弟叫什么名字？”

“萧寒栖，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家里的？”

“算是吧，不过隔得比较远。”

“什么水平？”

“嗯……罕见的天才。论天赋的话，大概是我之上你之下。”

“你倒是从不把自己看得很高。”

萧迟“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天赋，用得好是利刃，用不好就是劫数。我不是看轻或者看重谁，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柳时清不再纠缠，觉得还是回去以后拷问希音更靠谱，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那几个魔修呢？”

他话音刚落，传音灵蝶就自不远处飞来，融化在萧迟扇动的扇面上。

萧迟看完传音灵蝶的内容，顿时又火大又头疼。

他对柳时清道：“死了。体内被下了引魂蛊。”

引魂蛊……

柳时清：“蓬莱？”

引魂蛊听上去是蛊，其实是一种符咒。

这种符一式两份，一份贴在目标的身上，一份握在符修手里。符修可以借此控制他人的身体，甚至引他们自爆。

更糟的是，除非被控制者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否则引魂蛊基本不可能被发现。

因为贴到目标身上的符会一瞬间火化，连灰都不剩。

这是蓬莱的秘术之一。

蓬莱，是修真界最神秘的门派。

他们以符修为主，位于东海，除了门内弟子，没有人知道具体方位。

蓬莱秘术奇诡，亦正亦邪。如果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不讲武德。

一般人都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柳时清长得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像是要把蓬莱杀个对穿：“他们做事没什么分寸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又和魔修搅在一起，又跑到长青山来，这是打算上天？”

萧迟连忙安抚他，生怕自己师弟一个不高兴就昭告天下和蓬莱下战书要和人家单挑。

他毫不怀疑柳时清能干出这事。

“掌门已经通信蓬莱掌门了，先看看他怎么回吧。若是回的不好，你再出手也不迟。”

“若是他不回呢？”

“他敢不回吗，当我们两死了？”萧迟将折扇一收，比起蓬莱，他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我听谢霜说，你以后都不打算闭关了。你这次闭关把伤都调理好了？”

柳时清没打算隐瞒，他摇摇头，“没有。”

“那你……”

柳时清打断他：“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有其他事要办。”

萧迟耸耸肩，没再开口劝。

柳时清性格执拗，他决定了的事，多少人劝都没用。

不过想来想去，这件事应该都和他新收的徒弟脱不了干系。

“你那个徒弟要我帮你查查吗？”

柳时清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查？”

萧迟轻笑一声：“你徒弟说他出身寻常人家我是不信的。他手上没有一点茧，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再加上那个谈吐气质，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就有鬼了。”

“还有……”萧迟说到这停住了。

柳时清：“还有什么？”

“他长得也太……嘶，好看？”萧迟不知道怎么该形容，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让人看了一眼就印象深刻，再难遗忘的脸，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孩子。

“总之长得就不像是个普通人。”

柳时清：“……”

他选择性地无视了萧迟对洛宣外貌的评价，只是对他道：“那你去查查吧。”

萧迟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不太了解这个徒弟。

他心里更加疑惑柳时清为什么要收一个不知来历的弟子，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回答，于是没有问。

为了防止自己的师弟日后找茬，他补了一句：“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期望。人世间几代纷战，日日有人起高楼，夜夜有人楼塌了。有的被人记住，更多的只是一片废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