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萧寒栖和唐子韶前脚刚走,后脚柳时清和萧迟就回来了。
萧迟听掌门讲完整件事,一把拽住柳时清:“我不管,你得赔我钱。”
那可是千嶂城城主的重金相请啊,这份外快竟然不是他赚?
柳时清看他一眼:“输了还好意思要钱?”
萧迟理不直气也壮:“输了怎么了,不是你来找我打架我会输吗?”
就在这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弟子,他行了个礼:“禀告掌门,南海风息岛岛主千里加急派人送来了一份……账单。”
萧迟和柳时清一听,心照不宣地同时移开了视线。
洛宣在一旁眨眨眼,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走上前去拿过那份足足有七八页的账单,翻到末尾一看:“嘶,这么多?”
这是去把人家家拆了?
禀报的弟子硬着头皮接着道:“风岛主说,长青山门下的……两位修者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他的地界大打出手,人是没伤到,但把他辛辛苦苦监督修建的小半个岛夷为了平地,这是他算的损毁清单,希望长青山早日归还。”
李如修用动作看了看萧迟和柳时清:“所以是你们干的?”
萧迟眼神乱飘:“其实我们是在海上打的,只不过波及到了一点。”
李如修:“一点?”
萧迟叹口气:“好吧,有点多。”
李如修无奈地摇摇头,对洛宣道:“长青山的账是你在管,你怎么看?”
洛宣来回翻了翻手里的账单:“唔,应该不能不赔吧,感觉风岛主写账单的时候气得不轻,字都在抖。”
他把账单收好,对着柳时清眨了眨眼,安慰他:“没事,长青山进账多,不差这点。”
李如修:“……”
进账多,也不是这么败的呀。
往常,长青山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出账,没想到今年刚过了个年头,就一下子花出去以往十几年的开销。
若不是家业大,怕是真经不起几回折腾。
李如修“唉”一声:“你们两个,将来不会要靠徒弟养吧?”
柳时清:“……”
萧迟:“……”
几日后。
萧寒栖刚到千嶂城安顿好就传了灵蝶回来,很贴心周全地报了个平安,萧迟看完也传了灵蝶给他,问他赚的钱能不能五五分。
洛宣倒是不知道这件事,他这几日一直待在留鹤楼。
留鹤楼建在邀月峰的半山腰,一共七层,掩映在苍翠浓绿的竹林间。
下面四层放的都是一些长青山的功法秘籍,心法秘术,平常来的人不算少。
再往上,就是一些诗词歌赋,六艺百工,杂文小说等“红尘俗世”之物,平常鲜少有人来翻阅,基本上可以说是萧迟的私人收藏。
洛宣的到来,可以说是让萧迟找到了知音——当然,是一半的知音。
萧迟虽说对留鹤楼最上三层的东西感兴趣,但是主业依然还是在下面。
不管怎样,他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剑修,实力永远是第一位的。
当然,如果对手是柳时清,就当他没说。
洛宣不同,他对下面四层的书完全不敢兴趣。或者应该说,他对修炼就没什么热情。
他几乎只在上面待着。
偶尔待在下面几层,不是在睡觉,就是应柳时清的要求来找一些书带回去看。
某一天,他不知道从留鹤楼的哪个角落翻出一把紫竹洞箫,又顺带找到了一本乐谱。
他独自在楼上捣鼓了一个上午,竟然天赋异禀地学会了几首曲子。
那天中午,柳时清恰好去留鹤楼寻他,隔着很远就听到幽幽呜咽的乐声,凄婉低沉。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洛宣一个人坐在留鹤楼的屋檐上吹箫,身旁的飞檐上还站着一只仙鹤。
柳时清飞落到他身侧,洛宣看到他,吹箫的动作停了,乐声戛然而止,只留下余音在空中徘徊。
被他的箫声吸引来的仙鹤扑了扑翅膀,像远去的余音一样飞走了。
洛宣站起身:“师尊?您来找我吗?”
柳时清看着他,不置可否:“心情不好?”
洛宣摇摇头:“没有。就是恰好翻到了,闲来无事学一学。”
柳时清指尖轻抬,洛宣刚刚放在身边的乐谱便飞到他手中,他像是闲谈般问:“你想学乐器?”
洛宣想了想,估计柳时清是不太喜欢他吹箫:“有一点,不过太难的就算了。”
这话要是让别的长辈听到了,怕是要连连哀叹他不是个成大器的料,一点苦都不想吃。
但柳时清只是“嗯”了一声。
他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一把通体雪白的玉笛。
他把乐谱递给洛宣,说:“这曲子其实原本是用笛子吹的。”
他说完,修长的手指按上笛孔,眉睫微敛,横笛而奏。
笛声清越,飞入云间,碎进山林,雾清云散,群鸟振翅。
明明是一样的谱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洛宣愣了愣,他的心不知道哪一块因为这笛声颤了一下,呼吸间这感觉就传遍全身,让他缓不过神。
他看见午后的阳光洒在柳时清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闪闪的光,让人忍不住想起一些古老而又美好的神话。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山林间微风阵起,吹起柳时清的发尾和衣袂,洛宣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他广袖的一角。
柳时清一曲毕,放下笛子,刚才飞走的那只仙鹤似乎受到召唤,又顺在玉笛的语音飞了回来,落在他们身侧。
洛宣的心里像是刚下过一场急雨,湿漉漉的。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还拽着柳时清的袖子,松开手:“师尊不愧是师尊,所以师尊要教我吗?”
柳时清问他:“你想学吗?”
洛宣笑了笑,和他讨价还价:“可以只听不学吗?”
柳时清说“好”。
洛宣又问:“只要想听就可以找师尊吹给我听吗?”
柳时清说“可以”。
洛宣想了想:“那师尊今晚回青遥了吹给我听。”
柳时清说“好”。
洛宣很真心地笑了。
他经常会笑,不管是开心,耍贫,无语,还是惆怅,他总是会笑一下,他从来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过,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却感觉心里怪怪的,急忙找了个由头溜进楼里去了。
柳时清倒没有追着他跑,他原本也只是想问问洛宣的功课。既然他看上去暂时还没有想学的打算,那就再拖一拖吧。
总归来日方长,什么时候想学都来得及。
他心里想着来日方长,时间也细水长流地过去,转眼间又是四年。
洛宣已经十七岁,昔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娃娃,如今已是鲜衣纵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嗯,但是目前还是比他矮一点,所以还是个孩子。
柳时清如是想。
洛宣这些年在修炼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奈不住天赋太过强大,师尊太过上心,愣是成了同辈中的佼佼者,修真界长辈口中的“别人的弟子”。
哦对了,还不负所望地实现了谢霜预言的“倾国倾城”。
搞的谢霜总要时不时跑来看看他。
青遥天晴。
柳时清正在屋内整理他给洛宣准备的剑谱,抬头便看到洛宣趴在窗沿朝他笑。
他一袭红衣,在一片雪白的青遥总是显得很惹眼,他问柳时清:“师尊在做什么?”
柳时清走到窗前,把整理得差不多了的剑谱递给他:“在做本来该你做的事。”
洛宣看了看:“唔,是昨天师尊给我演示的剑法?”
柳时清点点头:“嗯。”
洛宣起身,手撑着窗沿利落地翻身进屋,站在柳时清面前:“是我学的不对吗?”
柳时清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招式是对的,但是感觉不太对,你的剑招太飘了,我在想怎么改比较好。”
洛宣拱拱手,像模像样地弯了弯腰:“那劳师尊费心啦。”
柳时清对他这幅不正经的模样已经习惯了,不带责怪地回了他一句:“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对了,攸宁城派人来问长青山有没有人要去参加群英宴,掌门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群英宴?”洛宣勉强想起来了一些。
群英宴是攸宁城三年一次的盛会,之前长青山都是派萧寒栖参加的。
洛宣将剑谱递还柳时清:“萧师兄呢,他不去了?”
柳时清接过剑谱,放回了桌上:“他有事。毕竟对他们来说,赚钱比群英宴有趣。”
洛宣一想,也是。毕竟都去好几回了,再有意思也没意思了。
“唉,太远啦。”洛宣吐吐舌头,拒绝道,“一来一回要费上不少功夫,而且还要打架。”
“再说了,我要是输了,岂不是很丢师尊的脸?”
柳时清坐下来,拿起放下的笔接着完善剑谱,正落笔,闻言,轻笑一声:“输?你当我这些年白教的?”
“毕竟我不是很努力嘛。”
“其实也还行,不算很懒。”柳时清十分偏袒地想,他又没有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该学的都学了。
他道:“足够了,打个群英宴而已,绰绰有余。”
洛宣眨眨眼:“好吧,那我不想去。”
柳时清无奈地摇摇头,果然,他就知道。
他说:“行,那就不去,我回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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