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入夜,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砸着地牢的铁窗,伴着盈盈的月色反着些许的微光。

大晟的初春并不暖和,寒冷潮湿混合着地牢里略显凝滞的空气,乔晚不安的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囚服,隔壁发出了些许悉悉索索声响。

乔晚回头,出现的是清和担忧的面庞。

“小姐,你还好吗?”乔晚默了默,“还好……”只是这种情况,乔晚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了。

沉默之余,耳边只剩清和呜呜咽咽的抽泣,“小姐打小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也是了,乔晚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身份,自小就和二皇子有着当今圣上定下的婚约,未来也是顶尊贵的二皇子妃,也可能是皇后也未可说。成日里在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也没人多说上一句,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身份,如今却出现在了大理寺的监狱里。

早上父亲祖父上朝一直未归,细碎的流言传回家中,传言何太尉上奏父亲与外帮勾结意图谋反,飞鸽的书信悉数呈到了圣上面前,计划安排俱在其上。午间大理寺就来人押尚书全府入狱,宣旨明日起男丁流放沧州,妻女贬为奴,今日大概是最后一个安生日子了。偏偏乔晚未与家人关押在一起,身边只有丫鬟清和。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伴随着诸多脚步,一行人站在了乔晚牢门前,打头的是今晚的狱卒,站在身后的人正是皇帝钦点的夫婿二皇子顾时礼。

乔晚看到来人好似是搁浅在水边的鱼,扑腾着从稻草堆里站起来,带着她全部希望跌跌撞撞的扑向牢门,“时礼哥哥!求您救救臣女的父亲,臣女不止父亲所犯何错,只是家中长辈年岁已高,实在经受不住流放的苦。”

“嘘。”火光影影绰绰,乔晚模模糊糊的看见顾时礼竖在嘴边的手指,“晚晚,我不是来听你求情的,我也做不了什么,父皇要见你,我是来带你见他的。”乔晚紧紧握着牢门,手下的冰冷似是与寒冷的空气交融直穿骨髓。

乔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牢房的,只是耳边全是清和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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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内。

圣上于桌前才停了笔,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那丫头还没到?”

李德成捏了捏手中的拂尘,低头应道:“是,二皇子殿下走了许久,许是快到了。”

小太监倒腾着小碎步走进来,“陛下,二皇子到了。”

“请进来。”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庄重。

乔晚被缚住手脚,跪倒在地,白色的囚服成了这金黄大殿里唯一的白。

“罪臣之女乔晚参见圣上。”乔晚低头叩拜,眼里出现一抹刺眼的黄,“抬起头来朕看看。”乔晚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只手突然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脖子,过度翻折的脖颈使她不得不直起腰,尽管如此,还是咳嗦不已,“咳,咳……”

头上那抹明黄色发声:“模样倒是过人。”乔晚呼吸着微薄的空气,头眼昏花的仰着头,“朕想把你留在后宫,就是不知道时礼答不答应。”

“儿臣并无二话。”魏时礼眸色沉了沉,仅仅一瞬,闪过一丝惋惜。

脖颈的收蓦地抽离,乔晚大口呼吸同时不忘求情,“求皇上开恩,放过臣女的父母兄弟。”

“朕乃万乘之主,一言可定天下。他们能不能活,全凭你。”乔晚错愕抬头,“北疆柔然部落边境冲突不断,大晟需要一位和亲公主。”

皇帝的手指轻轻拂过龙椅的扶手,那龙椅上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将腾云驾雾,让人不禁想起圣上操控天下的能力。

皇帝眯了眯眼,神色莫辩,“何太尉是什么心思朕一清二楚,乔家三朝元老也确实该退一退了,如何退?退得是否安生?只看你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何太尉栽赃陷害人尽皆知,当然逃不过圣上的眼睛,北疆战事频起,一年前镇北王刚刚平定西北匈奴,朝廷确实无力支撑再起战事。

既解决了乔家在朝中的地位,又平定了北部部落,可谓是一箭双雕。

“接旨吧,和仪公主。”太监总管李德成扯着尖细的嗓子,手拿着圣旨站在乔晚面前。

乔晚伏在地上,圣旨就递到了面前,“臣女接旨。”乔晚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接旨家人尚且能活,抗旨那只能所有人一起死。

“老二,带和仪公主收拾收拾,上路吧。”

“是父皇。”

这位天下之主和她曾经的夫婿,三言两语就断定了她接下来的人生。乔玩沉默着接受了安排,和亲的婚服极为繁琐,在天刚擦亮时,摇摇晃晃的踏上她的红轿子。

“晚晚,你知道的,那是父皇的旨意,我违抗不了。”魏时礼在轿外,隔着红绸,他的声音就这么虚虚的传了进来,一如以往的温柔和煦。

这位,大晟朝的贤王......

这位她曾经认定的好夫婿,亲手送她上了前往北疆的轿撵。

“起轿吧。”二皇子发话,一阵摇曳中,一行人前往踏上北疆的路,咿咿呀呀的轿撵一路向北,而只有乔晚,是没有归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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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在路上摇摇晃晃十几天不间断的行进,越往北走植被越少,随时间推移也越来越冷了起来,周围建筑也在变化,仿佛北疆近在咫尺,乔晚的命运也无法改变。

原本在沉默中行进的队伍突然躁动了起来,马蹄声逐渐变得慌乱起来,乔晚慌忙掀开车窗去看,瞧见的却是镇北王顾子雍。

他一身玄色铁甲血迹斑斑,座下精壮的宝马精神萎靡,她看见了他拿着一杆长枪穿过千人万马,红缨划破北疆的夕阳。坐在她的红轿子上与他隔窗相望,京城人尽皆知的少年将军满面的疲惫,却仍然不住地挥舞着长枪,距离之近,乔晚能清晰的看清顾子雍的面庞,尤其时铁甲之下的眼睛,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眸子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他站在她轿子前朝她伸手,手上纵横的血迹新旧交织,“晚晚,跟我走。”全然不顾身后的兵马。

乔晚固执的不肯,她是和亲公主,更是尚书家的人质。

可是人到底还是太多了,他无力抵抗,万箭穿心,喷涌而出的鲜血与她的红嫁衣交融。

队伍逐渐趋于平静,皇上派来的人很多,因为乔晚必须和亲,且还要浩浩荡荡的到抵达北疆,即是震慑,也是尊重。

十几天未曾休整的队伍因这一突发状况才终于停下,乔晚十几天来第一次下轿,而她的轿撵三尺之外,就是顾子雍的尸体,未闭紧的双眼里仿佛还有迸射出的情愫。

乔晚扯下自己的红盖头,悄悄的盖在了顾子雍头上,随即转身上轿,人质就该有人质的样子的。

还未坐定,乔晚便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再睁眼入目是柔和的烛光,紧接着是清和关切的问候,“小姐,小姐你可是醒了,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了。”

“清和,你怎么在这?”乔晚抿了抿干裂的唇,诧异道。前世最后的十几天,只有清和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

“小姐可是烧糊涂了,清和可不是就该在小姐的院子里。”清和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道,“小姐躺一会,我这就去叫太医来。”

清和转身关门,乔晚从床上坐起,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屋子,梨花木床上挂着精致轻薄的窗幔,上头绣着精致的合欢,还细心的用金线勾勒了花边,一桌一凳都是她屋子里的东西,就连香炉里焚的熏香都是她最爱的,一股子荒诞的想法从她心中升起。

她可是重活了一世?

“孟太医快来瞧瞧,我们小姐醒了。”门外吵吵嚷嚷,一位老人走了进来,不出意外是魏时礼请来的,前世只要她生病,魏时礼都会请太医来,所以前世乔晚理所应当的认为魏时礼是同所有人说的一样是一位好夫婿。

太医切着脉道:“无碍了,只是小姐当心,不可再贪凉了,老臣再开几副汤药,好生养着就是。”

“小女谨记太医叮嘱。”乔晚还没彻底接受这件事,强装镇定道:“清河,去把那副白玉棋盘拿给孟太医。”

“老臣多谢小姐。”

清和刚送着孟太医没走出去几步,乔晚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一下当前到底是什么状况,院子里又是喧喧嚷嚷起来,叮叮当当的环佩声和拄杖声相互交错,尚书夫人和老夫人齐齐推门而入,“晚晚,你可是吓死祖母和娘了!生来就体弱,你还就知道玩闹……”尚书夫人两句话的功夫言语间都带着几分颤抖。

“阿娘,你可别吓坏了祖母,晚晚能有什么事。”乔晚起身扶起老妇人,对着装扮华丽富贵的妇人望了望,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老妇人出生打断:“好了,醒了就好,你这几天高烧不退,你不知道急坏了我们一家子,二皇子还专程去宫里请了孟太医。”老妇人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乔晚的手,“只是断断记住了,不可再去院子里摘什么劳什子梅花了。”

“祖母,我才刚是大病初愈,你可不能在数落我了!”乔晚娇嗔着拽着衣角,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小心我又病一场。”说话声越来越低微。

“呸!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说着就假意抬起拐杖要打,乔晚环着老太太胳膊,“祖母才舍不得呢”

“你这丫头。”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妇人都跟着用帕子捂着嘴角偷笑。

“祖母和阿娘可愿陪晚晚吃个晚膳,清和才叫人备了菜,估计现在就要好了。”原就是个世家小姐,要说起来,乔晚也是饿了一天一夜,又是走了十几天的和亲路,这顿饭吃的当真是相当满足,夫人和老夫人看得也是十分欢喜,饭桌上也是忍不住打趣乔晚几句。

乔晚面上嬉笑,其实餐桌上几度偷偷落泪,不知道母亲祖母上辈子过得如何,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亲人了,十几天恍如隔世,没想到还能再活一世。

送走母亲祖母,乔晚终于能安静下来仔细思考下当下的处境了。虽是无法相信,可她好像真的重活了一世,

前世十五岁开春皇宫里行宫宴,祖母身为诰命夫人携乔晚去参加宫宴,御花园的里梅花开的正好,乔晚欢欢喜喜的摘了几枝送给二皇子殿下。到底是周围人人感叹的好亲事,何况二皇子长她几岁,从小对她也是关照有加,她打小就期盼着早日嫁给二皇子为妻,只是重活一世,二皇子当真不是良人。

此时距离事发还有一年半,当务之急是找到栽赃的证据,乔家不可再发生前世的事故了。

还有镇北王,当时到底为什么独自一人前往北疆,他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虽是上辈子的事,于情于理,也该感谢他的。二皇子也绝非良人,可到底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婚事,要想取消婚约也要想想办法。

乔晚前十五年简单的生活里从没出现过这么多的麻烦,睁着眼想到半夜也想不出意思头绪,索性吹了烛火。孰不知,窗外正站着一个人,人影正借着月光悄悄映上雕花的窗棱。

来来的第一本书,感谢大家支持[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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