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那日观澜亭一别,已过去三五日,这几日顾子雍都静悄悄的,再没出现在她院子里,只让栾平来提了一句“稍安勿躁,静待花开。”
好一个静待花开,乔晚深深的觉得镇北王可能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了,那人除了样貌倒是没什么对的上的了,什么冷静自持,沉稳内敛,哪里像是她认识的镇北王。
她歪歪斜斜的抵着软榻,歪头靠着软枕,琉璃珠串垂落在耳畔,她伸着一只芊芊玉指搅动着落下的珠串,目光却遥遥地望着那扇窗,一双水润的眸子呆呆地,满脑子都在想着镇北王。
门骤然被打开,清和走了进来,“小姐,老夫人叫你去一趟呢。”
乔晚回过神,想到自己对着个男子发呆不禁有些羞赫,耳尖蒸腾起了一丝燥热,猛的从榻上坐起来,强装着无事,“祖母叫我,可说了什么事?”摇着珠钗叮当作响。
清和摇着头,"昭慈姑姑身边的人来的,并未明说,但应当不是什么急事,小姐可要梳妆打扮?"
“不必了。”见祖母倒是没什么必要再收拾什么,何况她本来也没起多久。
没多久,乔晚就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因着前几日的骤然降温,连院门外的竹叶都像霜打的茄子,怏怏地抬不起头,隐约有一些竹叶抽出些新的绿芽。
乔晚没几步就转进来院子,鹅卵石的小路还是如往常一样,舒适温润,更是在一转进院子里就看见了昭慈姑姑。
“昭慈姑姑!”她欢快的雀跃几步向前,环住了昭慈姑姑的手臂,“昭慈姑姑怎又在等我,晚晚等会就和祖母说,怎能天天叫姑姑在外面等我,祖母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姑姑。”娇生生的几句撒娇,哄得昭慈捂起了嘴。
但到底是不信这丫头的鬼话,“等我哪天不来接你,你可不要闹到老夫人那去,再来找我哭鼻子!”昭慈伸手在乔晚额头轻点了一下,惹得乔晚伸着帕子捂着额头。
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开始诬告,“祖母你快瞧瞧!”转身推门就开始叫喊:“昭慈姑姑就知道教训我。”
老夫人端坐在堂前,屋里的檀香味顺着门就飘了出来,“你这丫头就知道拿你昭慈姑姑寻开心,你再这样我可要替你姑姑罚你了。”
桌前盛着上好的清茶,清幽的茶香顺着就飘了出来,直往人鼻孔里钻,乔晚伸手拿起葡萄,纤指拨开就往嘴边送,翠绿色的葡萄肉显得嘴边的口脂更加娇艳,一张一合尽是满不在乎:“祖母才舍不得呢。”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含糊不清,“只有阿兄才舍得。”
“昭慈你瞧瞧,这丫头这张嘴真是,越发伶俐了。”两位年纪相仿的老人相视而笑,“晚晚,明日太后寿辰,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出小姐都要参宴,你好好准备准备,切莫闹出什么笑话。”
“太后寿宴?”乔晚倒是突然想起来了,前世太后寿辰,在皇宫大摆寿宴,三品以上的官家小姐都参宴了,只是前世她一颗心思扑在魏时礼身上,进了皇宫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走个过场,就跑去找魏时礼了,祖母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才提醒她不要闹笑话,她对魏时礼的心思太明明明晃晃了,在京城也是人尽皆知,只是她向来不在乎。
只是后来听沈清婉说,这场寿宴其实是为了给镇北王找王妃的,只是不知镇北王怎得,只是来瞧了一眼就走了,听说太后还与圣上闹了脾气。镇北王的生母长公主的母妃与太后向来不对付,听闻太后也是一向不喜镇北王,只是圣上执意要把他养在宫里,又在她的寿宴上给镇北王找王妃,结果镇北王来瞧都没瞧上一眼。
“许是给皇子们挑适龄的女子呢,你只需去参宴,旁的不用管。”老夫人低头瞧见乔晚垂下的耳坠,镶着翡翠的金耳坠,清透闪亮,“昭慈,去把我那对和田玉耳坠拿来。”
“是,老夫人。”
不一会儿昭慈姑姑就拿着一个桃木盒回来,盒子看起来上了些年头,边角处都是岁月的痕迹。老夫人接过盒子,里头放着一对镶金和田玉耳坠,温润圆滑,镂空的镶金上绕着点翠的蝴蝶,围着一颗圆润的珍珠,瞧着就是江南的样式。
“我们晚晚明年也要嫁人了,这是祖母幼时在扬州带的耳坠子呢,再后来就来京城嫁给你祖父了。”祖母望着乔晚也是满是希冀,“祖母的母亲在扬州时给祖母的祝福都在上面了,我们晚晚以后也要嫁的良人啊。”老夫人言语恳切,目光遥遥,似是望见了扬州温暖的春。
“晚晚多谢祖母。”乔晚拿着那副耳坠子,满是祖母殷切的希望,人人都知皇命难违,但仍抱有希望,只可惜,魏时礼却并非良人。
“祖母帮晚晚带上瞧瞧好不还?”乔晚看着祖母远望的目光,自然明白祖母又是在想家了,祖母从小在扬州长大,大些举家搬进京城,不久就嫁给祖父,从此再没有回过扬州,“这么好看的耳坠子,祖母怎么藏了这么久?”笑的俏皮,乔晚知道祖母自然想听这个。
“好,祖母给晚晚带上。”声音里尽是慈祥,饱含笑意。
而后满目的欣赏,搬正了乔晚的身子,“晚晚年纪小,生得又好看,带什么都好看。”
“祖母别夸了,晚晚知道的。”乔晚贴着张脸就靠到了老夫人的肩上。
“大言不惭。”又是一阵嘻嘻哈哈。
“明日进了宫注意自己的言辞,你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祖母也累了,你且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晚晚知道了,祖母好好休息。”
乔晚和清和一路回了院子,坐在桌子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颊侧的耳坠子,哪怕是在春日里,也隐隐带着回温,祖母是当真希望她能过的好,只是前世事与愿违,不知道今生会是何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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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天大亮,乔晚就早早的睁开了眼。
太后的寿辰,自然是个大日子,各家小姐肯定也都是争奇斗艳,这一趟,若是能被太后挑中,不止未来的日子荣华富贵,那便是整个家族也是平安顺遂。
伸手轻轻撩开轻薄的窗幔,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指尖轻触到的空气都带着隐隐的温和,“清和,备水。”
无论乔晚有没有心思讨好宫中的贵人,她都怠慢不得。
吃过早膳乔晚就坐在妆奁前,对着一副又一副的头面发愣。
“小姐可挑好今日带那一副了?”清和坐在一旁陪了许久,小姐也没挑好到底带哪一副,面前红宝石的头面晶莹的反着光,折射出透亮的红光,似是冬日里的第一支红梅,在往旁边看,上好的白玉发钗丰盈厚润,瞧着就让人挪不开眼。
“清和瞧着这副蓝宝石掐丝头面就不错,配小姐今天的衣服。”清和指着一旁的头面,清新的水蓝色,珍珠一层层的攥在上面。
“我瞧着也相配。”窗边蓦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二人皆是一惊,清和端着发饰手抖了一抖,险些将东西掉了下去。
乔晚连头都懒得回,不用想这般随意来她院子里的男子,除了顾子雍,再没有第二个人。出口的话满是嘲讽:“镇北王此时不在宫里候着挑王妃,来小女府上做什么?”
还不待他回头,她又转着纤细白嫩的手腕,向清和招了招手,“清和,下次记得把窗关好了,免得有些人当真以为我的院子想进就能进了。”手腕上带着镶金的手镯,边上坠着些红宝石摇荡着,清脆悦耳,艳红色沉得她手腕更是白上了一个度。
顾子雍不着痕迹的轻笑了一声,“王妃在此处等着入宫,晚晚想让我去哪?”
乔晚抓起旁边的白玉簪子扬起手回身就要往外抛,却生生被清和拦了下来,“小姐,二皇子送的簪子。”只剩宝蓝色的袖口在轻轻的荡着。
“那就更应该扔了。”窗边的人扬着笑,语气里满是毫不在乎。
乔晚伸出的手偏偏转了个方向就放了下来,扭着的头朝着顾子雍甜甜一笑,莹润的眸子弯弯的写满了勉强,还未等转身面色就凉了下来,不再理他。
“清和梳妆。”伸着只手指懒懒的指了指旁边的蓝宝石头面。
顾子雍不必看,都知道她面上的撅着的嘴,说是不上内心琢磨着怎么骂他呢。
乔晚侧头带耳坠时半挽的发髻松松散散的垂了下来,眼角的泪痣就显了出来,连那一身桃粉色的衣裙都盖不住的娇媚。顾子雍不免又想起了前世轿辇上穿着大红嫁衣倔强的不肯跟他走的女孩,当时面上满是惊恐,但眸中全是执拗,就是如此仍盖不住她的魅色。
瞧着妆台前梗着的脖子,不免低头轻笑,“等会入了宫别走远,我找你有些事要谈,关于魏时礼。”
乔晚猛地转过身,扬起了几缕秀发擦过清和的身子,露出她纤细的脖颈,“有什么事不在这谈,偏偏要等到宫里。”不满的抬眸望向他,刚好绕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瞬时就泄了气:“人多眼杂的。”
顾子雍自然瞧得出她情绪的变化,但也猜不出她是怎么了,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若是只有我们二人,自然就在这和晚晚谈了,我也舍不得别人打扰。”
他一句正形的话都没有,等到时定要把他这没脸没皮的模样闹得满京城的人都知晓。
乔晚愤愤的想着,却不想她的表情早就暴露了她的内心所想。
小姑娘的脸上一点事都藏不住,怪不得前世就让魏时礼骗去了呢。
“那还有谁?”
“四皇子魏时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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