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流萤飞花

谢白榆算得全,但若换个人在凛乌的位置,却不一定能让他算来好处。

有人在帮众人洗刷——霜月。一个盒子,一张纸条,几粒解药。霜月顺水推舟拍下药珀时,就已将局势掌握。

所以梵心会得知霜月在拍卖场扬言将药珀送给凛乌的消息。

所以霜竹能轻而易举知晓事情原委。

颜舒向来也是情报通达,有他在凛乌身边,也不会让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而就算没有霜月颜舒出手,阁相之间也是铁板一块,谁又能真正将其踢出个窟窿来呢?

更何况身处帝位的,并非是元冬泽。

元冬泽性情乖张,在位时通过各种手段拢了不少权,所以有的人便习惯性地认为帝君比阁相尊贵许多。

实则都是泯界顶梁的,绝无可能为了其中一个砍掉另外一个。差别虽有,却并没有过分的大。

因此凛乌和两位阁相谁都不会有事。

谢白榆所做,并非至关重要。

只是凛乌刚好乐意与谢白榆结交。

原则上来说有宗门的人不允许入一念府,但谢白榆肉眼可见的气运滔天,如今更是身怀离火,还与司伐阁梵心有交情,那么剩下的阁相也就不会对此次破例有什么异议了。

能驱使离火的天骄,不紧赶着往自己这边拢,难道还有送出去的道理?

……

夜幕降临,珩澈随同凛乌一起离开赛场。凛乌没让其他人跟着,两人走着走着,珩澈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别院的方向。

“师尊,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凛乌缓下脚步,让珩澈从他身后行至身旁。

晚风吹得祥和,他轻声开口:“久闻回春堂流萤谷夜间景色粲焕,这难得来一回,可不得去走上两圈?”

得了这样的回答,珩澈有些意外——凛乌应当见过很多美景,这回春堂的流萤谷,只是一片会发光的飞花丛罢了。

当真至于让凛乌特地来看几眼吗?

略朝身侧转头,瞧着珩澈怔然的样子,凛乌展颜一笑,并没有要多做解释的意思。

……

两人离回春堂建筑群的灯光越来越远,却也与另一片灵动的灿烂越来越近。

隔着些距离,便已听到那边传来的三两声音。

到了。

回春堂的人其实很少来流萤谷。

——有这时间不如出去刷药材。

而且但凡进入宗门有些年头的弟子,也早已看腻了这片流萤飞花。能来的,只有偶尔几个刚入门不久的新弟子了。

凛乌简单施了一个障眼之术,便无人识出他们俩。此刻在旁人眼中,他们只是两个平平无奇的回春堂小弟子。

各色飞花像萤火般飘荡在半空中,不可尽数。

及膝高的花丛托举十色光海,随着远处揉来的晚风、人的脚步,漾开层层涟漪。

映亮了一片绚烂夜空。

凛乌眼中也被飞花映出些色彩光亮,他抬步走向花丛,慢慢陷入五光十色的柔芒之中。

一头银发也好像被“改头换面”,成为飞花荧光的画布。

每走一步,就会从花丛里带起些新的流光,而本就在空中的色彩光亮,竟也轻得可怕,随气流而动,从袖角袍身淌过,又散回空中。

珩澈立在原地,木直的双腿好像被忘却,耳边也不再闻周围那些弟子的声音。

唯有眼前飞花迭起,那人伫立其中。

映亮夜空的光彩全都失了色。

他好像看见凛乌笑了笑,唤他“阿澈”。

不知是否只是他的幻觉,故而回过神后,竟不敢应声。

原来,哪怕景色并不怎么奇绝,只要其中有那个人,就也会变得惊心动魄。

真的是他的幻觉啊……凛乌此时仰头看向空中,方才并没有对他笑,也没有唤他。

凛乌置身花海,无数灿烂将他团团围住。

珩澈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阵法!!

“师尊!”语气中满是焦急、担忧,与害怕。

一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偏偏他又不敢贸然上前。

凛乌在开启什么阵法。

被扰断怕一定会影响到凛乌。

此时,凛乌见珩澈发觉,只是悠哉悠哉地朝他点了个头。

他早该想到!凛乌怎么可能只是来看这些流萤飞花的?

但对方既然选了这样一个地儿——偶有人往,飞花不尽,变数多而不可计,那应当是不会被干扰到的。

珩澈不是不明白这点,只是事关凛乌,他凡事都必然要想个万一。

万一他上前,叫凛乌遭到反噬呢?

万一这个阵法,对凛乌来说至关重要呢?

万一……

“阿澈无需惊慌,为师只是在开一个小阵法罢了,也就灵力耗得多了些,其余无碍。”

听到凛乌依旧平和的传音,珩澈才勉强稳住心神。

他真的太怕了。

明明凛乌那样强大。

可他忘不了凛乌心口顶着大窟窿,一身血倒在白茫茫中的样子。

也会永远记得,曾有几日他怀中搂着空荡的红衣,苍白的霜雪将他堆压,刺骨的池水将他浸透。

他该如何心安?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煎熬。

但其实片刻不足,凛乌便做完一切,重新向他走来。

这阵法隐蔽至极,也低调至极,周边的弟子无一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仍只是各自赏玩飞花。

“担心?”

凛乌再次响起的传音让珩澈如梦初醒,他亦传音回答。

“师尊…我……”珩澈显然有些无措。

但最终,他还是道:“嗯。”

作为徒弟,担心师尊好像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可他的声音仍是有一两丝细微的落寞织于其中。

显然,珩澈并不满足于二人的师徒关系。

凛乌走到他面前。

飞花光海是那样热闹绚烂,眼前的珩澈是那样安静冷清。

凛乌垂眸,替他捻走肩上两片花瓣。

“我还能让自己出什么事不成?”

珩澈眼中的光亮动了动,并不答话。

你能。

哪怕你灵力尽失,我也没能留下你。

凛乌将花瓣凑在眼前端详了片刻,一枚泛着红光,一枚泛着白光,被他收入了储物佩。

“别不开心了,我往后做什么,事先给你知会一声可行?如此好让你心安。”

柔光一片,花海之中,他温和的笑容晃乱了珩澈心弦。

“师尊……”

欣喜之下,更为深重的罪恶攀锁住珩澈跳动的心脏。

自己凭什么呢?

这是自己可以得到的吗?

凛乌……

“阿澈。”凛乌认真地望进他的眼睛。“我在,你便只管无忧。”

珩澈思绪都滞涩下来。

“多谢师尊……”

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那人吗……

——也挺好的。

不……凛乌不是这样的人。

从小到大,凛乌对他的关心仔细从未有假。

可短短几百年,跟凛乌的曾经相比,连微毫都够不上吧……

故而珩澈又不那么自信起来。

……

在回春堂的时间一闪而过。

这次珩澈留意着谢白榆最后炼制的丹药。

他没有忘了,也根本忘不了。

——无可悔。

当谢白榆药成之时,珩澈紧张得像是踩上了独木桥,呼吸都略微迟缓起来。

这药不能再落到凛乌手中了,绝对不可以!

“此次回春堂炼药大比的头名是——”

“谢白榆!!”

场上呼声热切,而珩澈如临冰霜。

凛乌轻轻搭了下他的袖子:“阿澈,与我来。”

珩澈回神,随凛乌起身,两人双双来到谢白榆所在的台上。

台下众人的静默透着些喧闹的意味。

帝君与少君同行,且帝君让少君走在他身旁……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凛乌与珩澈这般,众人都忽视了凛乌亲自下台将赏赐给谢白榆这件事。

帝君这怕是故意的……就是想拉着少君在他们面前晃一圈。

站在位上的几位相公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月……半个月……

“小友甚是合寡人眼缘,今日寡人高兴,小友只管说,你想要什么。”凛乌唇畔勾起轻缓的笑容。

天哪!他们听到了什么!谢师弟这也太好运了吧!!!

但帝君说他今日高兴?在为什么高兴?难道仅仅是和少君一起发个奖?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珩澈。

少君是怎样将帝君吃得这般死的?

谢白榆眼中亮了亮,颤颤巍巍道:“弟……弟子想要入一念府,不必退出回春堂的那种。”

场下更沉默了,重新把目光投向台上的主角谢白榆。

谢师弟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但帝君应该不会生气?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的样子。

谢师弟这一步走得妙啊……

果然,只见他们的帝君面上笑容丝毫不改,轻声道:“好。”

随着话音落下,场上一道青光亮起,又渐渐散去,只余一枚青色令牌。

一面刻有“一念”二字,另一面刻有“三思”二字,还带有些清浅的纹样,是十神纹和一念府的标志。

凛乌:“一念三思,三思一念,既为一念府学生,还请务必牢记。”

谢白榆眨了眨眼睛:“弟,弟子谢过帝君。”

这次,全场的惊讶被沉默掩抑,有至少一半被珩澈分走。

……

次日一早,凛乌一行人来到了焕焰门。

焕焰门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气息。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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