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前因后果

……

珩澈其实很久没有拿剑了,也就小时候跟着凛乌玩闹般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凛乌也就是与他随便打打。

白雪落在红衣上……

珩澈一瞬怔然,被五月雪的剑尖点到眉心。

白雪……红衣……

——他曾一个人抱着失去温度的空荡红衣,立在雪中数日。

熟悉的惧怕与绝望再次涌上心头,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珩澈睁眼,鲜血顺着他嘴角溢出,场上的傀儡则是定在了原地。

凛乌……凛乌……

“凛乌……”他一把抱住凛乌,声音里藏着些轻颤与慌张。

凛乌留了灵力让场上两个傀儡继续,他抬手抚上珩澈的背,轻轻回抱着珩澈。

“阿澈,我在。”

声音暖如三月春风。

“你抬头,就能看到我。”

珩澈听到声音,害怕而缓慢地抬头。

将凛乌装入眼眸后,不安之感才渐渐消失。

凛乌用袖子替珩澈仔细擦掉嘴角的血迹。

他并没有问什么,他等珩澈自己说,若珩澈不说,那他也可以继续等。

他吻上珩澈的额头,很轻。

珩澈怔然地盯着凛乌,手中紧紧攥着凛乌的衣角。

“我……”

他运转了一下灵气,修复了体内的伤,喉间的残余腥甜化为灵气消失。

“我怕你突然就不见了……”

“我一直都在。”凛乌扣入珩澈的指间。

珩澈眸光闪动一下。

是啊……如今凛乌在的,活生生在他眼前……

凛乌没有死。

还在的……

热泪瞬间涌出珩澈眼角。

他松了一直紧攥着的凛乌的衣角,抓着凛乌的肩膀,吻在凛乌唇上。

吞着凛乌的气息。

仿佛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更真实。

凛乌自然没有推开,只是一边配合着珩澈,一边默默将人拉入怀里坐着。

另一边分出灵力和心思兼顾场上的两个傀儡。

良久,一吻结束,两人的唇都被水色浸得更红,四目相对,是难言的感情。

珩澈心中平静了不少,就势靠在了凛乌肩头。

无需多言,凛乌能感受到珩澈的心绪变化,操控着台上两个傀儡同时落出擂台。

两人的这一场便算是结束了。

又是平局。

但并没有什么人意外。

——同一界的的嘛,而且两人综合分数只差一分,正常正常。

侍者出现,将华昙帝的傀儡放出。

珩澈的心念再次回到傀儡上,令长剑重新变为折扇。

阵法是能用的,以他的天赋,就算精通阵法,凛乌也不会生疑。

但他想试试规则之力。

与华昙帝先后站上擂台,结界升起,他听到传音:

“师娘,可要手下留情啊……”

虽然他感知到他这位师娘只有四百多岁,但万象榜那儿明晃晃的摆着……

只能说着实恐怖。

与先生有牵扯的,果然都不简单。

珩澈对自己如今的实力其实并不太有明确的认知。

境界升得太快……根本来得及没有仔细琢磨每个境界。

所以为什么会有他与长睿这样的人?

撇去思绪,他看向华昙帝。

凛乌与华昙帝二人传音约定平局时没有屏蔽珩澈。

虽口头上是二人平局,实则是两界的平局。

所以若他的实力真的高于华昙帝,他自然会留手的。

反之,华昙帝亦然。

当结界完全闭合,珩澈扬手挥扇。

他本身对规则的掌控便已至寻常破虚期不可企及的地步,再有二水扇在手,规则更是任他翻覆!

柔和而绚丽的白光顷刻将大片天地渲染,无数白色丝线尽收于珩澈之手!

在场众人间出现了许多双瞪大的眼睛,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性命,都被规则通过那些丝线牵在了珩澈手中……

这是结界碎的最快的一次。

众人想要叩问更高境界的念头也在此刻空前强烈。

擂台上二人都愣了愣。

“……”

“……”

师娘第一下就这么猛,他要怎么演……?

珩澈则完全没想到,这二水扇只是稍稍一用,便有这样厉害的反响。

此刻若他想,他就能完全控制场上绝大多数的人。

但全然不被他影响的,除凛乌之外,竟还有……

那位玄知前辈。

有些奇怪,世间生灵身上皆有规则,那位玄知前辈身上却找不到。

凛乌是三神之一,没有很正常,玄知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珩澈将规则放了,众人顿时纷纷松了一口气。天地间的白渐渐褪色,珩澈念头一转,让余下的白一半变成金色。

华昙帝心领神会,让自己的金色灵力显现于周围……

两人开始了有来有往的声势浩大的交手。

……

最终,珩澈与华昙帝自然也是平局。

万象榜全部落定。

正在众人都猜测下一次会盟是在泯界举行时,凛乌缓缓开口道:

“华昙物华天宝不尽可数,希望下一次会盟,依旧能看到……”

声音带了灵力,也没屏蔽任何人。

华昙帝笑答:“道友抬爱了。”

至此,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下次会盟,依旧在华昙。

但……华昙和泯界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和缓了?

……

夕阳渐红,众界来者也已纷纷归去。各种大小不一的飞舟、法器、灵兽逐渐远去,隐没在天边。

华昙帝带着人亲自送珩澈与凛乌。

华昙帝看了看珩澈,对二人传音:

“先生,师娘,两百年前桐山一事,泯界凤凰一族中是有叛徒的。”

凛乌:“嗯,我知道。”

“其中有五个逃到了华昙,昨日我已派人送去泯界司狱阁。”

珩澈听了这番传音,一颗心越发的往下沉去。像是被什么重压,叫他喘不过气来,又痛又涩,他始终不发一言。

“好。”

……

回到泯界帝宫,两人往崇明宫承德殿去。

将要迈入,珩澈抬手拉住凛乌,眼中满是复杂的难过。

凛乌一愣,转过身,轻轻将珩澈搂入怀中。

“我知道你难受,但错不在你。”

不……我错了,错得离谱……

珩澈红着眼眶,不置言辞。

他曾错以为凛乌杀那五人是凛乌要对凤凰一族赶尽杀绝,他曾错将凛乌的好当成图谋不轨……他曾错让凛乌的真心罔付……

他曾错把世间仅剩的对他好的人逼上绝路……

心中如有刀割,刀刀深入血液。

怎么可以错到如此地步……他要怎么原谅自己……

凛乌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

还会说,‘错不在你’吗?

珩澈深深地闭了闭眼。

“走吧,我想看看……”

声音疲惫无比。

……

是那没有变过的五张面孔,但变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在殿外,而是站在凛乌身边。

“帝君,这便是华昙送来的那几个凤凰族人。”

上次见这浑身血淋淋的五人,珩澈心中是痛,这次,竟依旧是痛……

相同,却又不同。

“帝,帝君……求您……看在少君的面上……”

“闭嘴!”珩澈沉声呵道。

二水扇化为长剑,带着光华朝那人额心飞去,瞬间将其神识绞碎。

珩澈无比复杂地看着那五人。

……

那声呵斥,和那一剑,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凛乌……杀了他们吧,我想……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凛乌:“嗯。”

珩澈转身离去。

他几乎是逃一般出了崇明宫,他恍然地走在宫道上。

这条路他走过,其实并不止一次。但他现在他脑海中,是那时下着雪,他和凛乌一起走的……

冰凉的雪仿佛又隔着时空再次落到了他身上。

冷……

鬼使神差地,他就走到了将离苑。

他坐在那日凛乌坐的秋千上,颤抖着手拿出他一直藏在储物佩深处的某样东西——凛乌的道凝珠。

他低头看着这珠子,这是凛乌的道凝珠,他不可能丢掉,他本以为将其藏在深处,便可以逃离那场痛苦……

他错了,他逃不掉。

使用移时术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如噩梦般缠着他,解不开,逃不掉。而这颗道凝珠,则是时时提醒着他,那些噩梦都是真的。

一阵风吹过,带来栀子花香,但珩澈丝毫未觉。

相比之下,如今拥有的,倒更像是一场梦。

他恢复了两百年前的记忆,没有再误解凛乌,而害了爹爹阿娘的人,早已魂识俱灭……他心悦之人也刚好心悦于自己……

美好到不那么真实。凛乌待他越好,他的心便更痛上一分,仿佛又多了一把把刀子扎在其中。

他不禁低声喃喃道:

“凛乌…你知不知道,我都做过些什么啊……”

……

晚风拂落他上方火红的凤凰花。

“唉……”

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不是他自己发出的。

珩澈一惊!下意识想把道凝珠收回藏起来,没成想被人先快一步抓住了手腕。

那人手上力道极尽温柔,却不容挣开半分。他抓着珩澈那只握有道凝珠的手,顺势绕过去,整个人站在了珩澈面前。

栀子花香包围了珩澈,珩澈完全不敢抬头看一眼,只盯着来者的鲜红衣角,心如擂鼓,被困住的手微微颤抖。

珩澈当然知道来人是谁,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而如今对方不让他收回道凝珠……珩澈不愿再细想……

但愿……他没看出这是什么。

……可能吗?

珩澈做着最后的挣扎:“这,这是……”

“这是,我的道凝珠。”凛乌开口道。

珩澈在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如被判了死刑般灰败难看。对方没有在询问,而是陈述一件事实的语气。

是了,这本就是事实,这切切实实是一件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曾将凛乌逼死……

他哑声开口,艰难地,慌张道:“凛乌……我,我可以解释的,等我说完了,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可以…只是……”

只是,请先剜了我的眼睛,我不想看到你恨我的样子。

他依旧不敢抬头。

但后面的话并没能说完,身前的人捧起了他的脸,如视珍宝般,弯腰吻了下来。

珩澈眼中的绝望与痛心,在此刻,尽数被这一吻化为了茫然无措。

唇齿摩挲,许久,凛乌才将珩澈松开。

珩澈睁大眼睛望着他,张了张嘴:“凛乌,你……”

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

凛乌垂眸看着他。

“我不答应。”

那神色柔和,亦坚定无比。

“叫我伤你,哪怕半分,我哪舍得。”

“阿澈忘了吗,那时在这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会忘!怎么忘得了!!

“恨我吧…别怪自己……”

凛乌此刻的声音,与珩澈记忆中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珩澈心神猛地一颤,终于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他震惊地盯着凛乌:

“你……说什么,你有…那些记忆!?”

凛乌也重生了?

他突然想到……颜舒与他对峙时曾说,凛乌喜爱红色,却因那场大火甚少再穿红色,而他使用移时术成功后见到的凛乌……是时常穿红色的。

还有……凛乌和叶天曦……

凛乌点头,抬手拿出了一件灵器。

“本以为你神魂修补好了,我们误会解开,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是我疏忽了,让你忧心这么久,对不起。”

说着,亲了亲珩澈的额头。

“还记得这件灵器吗?”

那颗黑色的球。

其实自他一拿出来,珩澈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件灵器曾出现的时间节点…太过特殊!

他先前因好奇碰了一下这灵器,就使神魂受到冲击,昏迷了好几天。

而这一时间节点的特殊之处在于……后面他使用移时术,回到的,正是那次昏迷醒来!

但他想不明白,凛乌此时提这灵器做什么,难道这灵器与移时术有关吗?

“当年你为保明儿,强行引火**,你族涅槃需烧掉大量美好回忆。那时你小,不够,神魂遭到反噬。我若再迟一些,你便魂飞魄散。”

说到这儿,凛乌后怕地皱了皱眉,他接着道:

“只要没彻底散了,修补神魂于我并不难,可那些记忆……我只能让离火循着你的涅槃之火,一丝一丝拔出来,也就慢了些。

记忆割离太久,若一下子相融,易伤到你神魂,我就暂时放入了这件灵器。”

他当时知道珩澈会记忆有损,却不知道究竟会损失多少,但想着反正放入了熔器,迟早会恢复,便也没太细究。

如今珩澈也乍然明白,自己怎么恢复记忆的了……

——他触碰到了这个灵器。

可按理说,应该在上一世就恢复的,如果那时恢复,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我还是害死了你……”他望向凛乌。

凛乌摇摇头:“并没有,阿澈你听我说完。”

他朝珩澈递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灵器其实说不上是灵器,它与衍虚衍生的力量同源。你当初触碰到它时,它还未将你丢了的记忆熔好,便依照它本身的力量和你的记忆复刻了一个世界,由于你有部分记忆在其中,它又寻着相同的气息将你的意识拉入那个世界。至于山风移时术……是我所撰,你修习时我还未写完,无论如何也不会施用成功,阿澈明白了吗?”

听到最后,珩澈直直看着凛乌,眼中光亮渐渐代替迷茫。

凛乌:“你并非重生,我亦从未死去。”

他们之前是在这灵器复刻的世界里,“死”后便出来了,而不是山风移时术的成功。

“也就是说…我,我没有……”没有伤害到你。

“嗯,阿澈没有的,就当那是个幻境吧,别再纠结了。”凛乌温声回答。

珩澈小心翼翼地问着,庆幸与喜悦快要溢出言语之间:“所以…你还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珩澈又顿了顿:“那幻境中的人是你吗?不对,是你……”

他看了眼手中的道凝珠。

可灵器不是只摄取了他的意识?凛乌怎么会进去……

“是我,可能是因为这灵器一直是我养着的,它就顺道将我的意识也扯了进去。我进去后,被屏蔽掉了一些记忆,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灵器中,致使你我那样被动。”

凛乌将灵器收回储物佩。

“最后我的死,也是因为我察觉到了那个世界的不对,在猜测之下试图一赌,并非是因为阿澈。后面你与我……我是愿意的。只是一开始我怕我所猜所想不对,你被牵连太深,就选择了与你疏远。”

灵器世界终究不是真的,所以复刻不了“有”,所有关于“有”的记忆,就都消失了,当时他与颜舒谈话后便开始猜想了。

想来那时华昙万界会盟推迟一年,也是因为华昙帝的记忆出了差错,毕竟华昙帝也与凛乌有关系,那多多少少会接触到关于“有”的事。

“说到底,是我疏漏,阿澈别再因这个烦心了。”

他原本是想疏远珩澈,自己赌一把,但后面他没想到珩澈对他的执念已经深到了那样地步,于是索性不将人推开了。

而当最后他得知珩澈恨他的真相,他好怕自己赌输了……

若是赌输了,珩澈要怎么办……

故而他说‘恨我吧……别怪自己……’。

凛乌话不知哪个字眼扎在了珩澈心尖,让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缓缓点了点头,随后怒道:

“是你疏漏?怪你,什么都怪你!你把什么都揽到自个儿身上!”

珩澈十足气恼。

“凛乌!你是石头做的?啊?这破灵器的问题你也怪你自己,爹爹阿娘被小人所害你也怪你自己,你就不会难过委屈吗?!”

两颗眼泪从珩澈的眼眶中滑落,他的声音也早已带上哭腔。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事事责怪自己,我……”

有多么难受和痛心。

凛乌被这一通话打得愣住了。

委屈的。

在那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中,他“死”前才知道珩澈恨他不是因为他没及时救他们,而是误以为自己是元冬泽。

他没能告诉珩澈真相,也不能告诉珩澈真相……

那一刻,他是委屈的。

最近改了个前文的设定,两百万年好像太远了,所有关于两百多万年前的事都改成了六万多年前。(颜舒和白清雾年龄、凛乌坐镇泯海、末劫之战等)

△因为人界一小时是泯界一天嘛,泯界五万多年前其实也就咱秦汉时期。

不能再压缩是因为成年的白清雾在人界秦汉时期有一条线,幼年的白清雾则要经历众界末劫之战。

我也不想把时间数字写太大,看着好夸张,可没办法。(安详躺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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