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直接从他的精神海发出来的。

叶赛不着痕迹地环顾一周，发现别人都没有任何异样，确认只有自己能听到这个声音。

【不吃，会饿。】那个声音说。

黑泥流动起来，把更多的虫子推了下来，它们掉在餐盘上，像一盘盘放满辣子油的面条。

叶赛满头黑线地后退一步。

……什么意思？用虫族威胁？还是让他吃这个？

看着那一团团应该打马赛克才不会损害人身心健康的玩意，他的心里只有抗拒。

他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这玩意！

【你，好瘦啊。】

黑泥从通风口渗出来，这下所有师生都看到了这个东西，没人知道这是什么，叶赛往后看了一眼，身后是一张张惨白的脸。

叶赛的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很危险，他应该赶紧离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精神海不与□□素质挂钩，即使他现在是人类身体，精神海也是他本体那个级别的。

这个东西居然能摸到他的精神海！要知道，就算是中型甚至大型世界的智慧生物也很少能对他产生这种程度的威胁。

结果现在，在小世界，用人类的身体，碰上这种鬼东西？开什么玩笑！

系统缩在角落，在他的精神海里瑟瑟发抖，它刚刚才被修好，现在又面临被灭掉的风险。

叶赛觉得自己应该逃跑，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他注意到了背后的人们。

这个东西似乎是冲着他来的，他如果跑掉，它会不会发狂撕碎这些人？

他死掉最多任务失败，被传送回时空管理局，666也还能再修。

但这些人死掉的话，就再也没有了。

叶赛没有动。

所有人都认为他被吓得僵住了。

只见那滩怪异的黑泥分出数个枝条，钳制住那个可怜Beta的腰身，缠住他的手臂和大腿，将他提到半空。

叶赛挣扎了两下，不出意外没有挣脱，那些枝条比他的胳膊还粗，如果绞紧的话，他的手脚都会折断吧？他面无表情地想。

黑色的枝条在身上蠕动，和布料摩擦后发出沙沙的响声，它伏在领口，轻轻碰了下扣到最上面的衬衫纽扣。叶赛有些疑惑，为什么不动手？

“啪”的一声轻响，一颗纽扣从眼前崩飞。

“……嗯？”

悄悄调动精神力准备干架时，突然僵了一下，叶赛咬紧牙关，脸色突然变得不自然。

……怎么钻到衣服里面去了？

好痒……

还有脖子……触感好奇怪……

加尔斯只是用手刀擦了一下，黑泥却是完全覆盖住了他的后颈那一块，狠狠摩擦着，像是要擦掉什么脏东西。

后颈过电一样，陌生的刺激源源不断地攻击神经。

太奇怪了……这不正常！

叶赛脸上泛起一抹异样的潮红，连耳根也被烧得通红。他死死咬住下唇，费力抬起被卷住的手臂，试图扯掉脖子上那根枝条。

但在别人眼里，他的脖子、四肢、腰都被死死卷住，完全是要五马分尸的姿势！

宁则西脸色一变，和附近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从不同方向冲上去。

身体素质好的在前掩护，精神力强的背后支援，学生们的配合完全对得起他们预备军的身份。

可惜这怪异的黑泥明显不是常规对手。

一切就像电影的慢动作片段，上一个镜头战士们还在冲锋，下一个镜头所有近处的人全部倒地，甚至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看着顷刻就重伤昏迷的师生，叶赛心中一沉。

【不要，害怕。】黑泥骄傲地摇晃起来，像是在邀功一般。

【我会，保护你，把伤害你的人，都，杀掉。】

【杀掉。】

【杀掉！】

白色的眼球布满红血丝，回荡在精神海里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尖利嘶哑，掀起一阵阵精神风暴。

系统哭唧唧躲在一旁，根本不敢吱声。

不能刺激这东西……叶赛脸色凝重，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至少要想办法让还能动的师生逃出去，还有，要下课了，马上就会有更多人到这里，搞不好……

“停下……你的目的是什么？”叶赛语带安抚，停止了反抗的动作，任两只手被重新缠起来。

他往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还能动的人别冲动，轻声向外逃。

“可以和我说说么？”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语气，说话慢吞吞的，“也许我们能做个交易？”

至少先拖延时间……

*

教室里，学生们正在一组一组上台练习学习成果。

加尔斯坐在一旁，观看他们的动作并进行纠正。

但他明显心不在焉，好久才指导两句。

他看了学生两眼，目光就又游离到教室的最后排，唯一的Omega趴在座位上睡得正香。

自从没找到叶赛的身影后，颜非就失去了装乖乖学生的兴趣，恢复了在皇家军校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下台后课也懒得听了，耳机一塞，歪歪扭扭倒在桌子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哪有半点贵族Omega的自觉？

呵，没教养的小孩，没了那张脸谁还认你是皇子？

把一个Omega当宝贝供着，无非就是想拿来当联姻筹码的，皇室那点小心思谁还猜不着？

一直吊着他加尔斯的胃口却不松口把人许配给他，不就是想试试能不能钓到更大的金龟吗？这次的匹配，皇室怕是要气晕了，哈哈哈……活该！

有了这次的阴影，上面的人必不可能把颜非的婚事拖到下次匹配了。

只要这三个月里，没有出现比他更好的追求者，皇室定然会把颜非指婚给他。

到那时，有了皇室做后盾，索图亚家族、他的事业……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加尔斯咧开嘴，再次抬头的时候，飞快把恶意藏在了弯起的眉眼下，仿佛他多么和善一样。

“13组，这个动作有问题。”他漫不经心地指点两句，站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

头顶似乎有一声轻响，被加尔斯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入目却是一块巨大的黑影，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一声巨响更快震惊了整个楼层。

——轰！

一块巨大的天花板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卧槽……”学生们被吓呆了，“加……加尔斯长官呢……”

“赶紧叫工程队和救援！”

为了支撑训练，军校的建筑采用经强化的特殊结构，这么厚重的一块天花板，别说人，就是一辆小型装甲车都得变铁饼。

不到半分钟，整层楼就炸开了锅。

询问声，尖叫声，救援声混杂在一起，坠落的天花板扯断了管线，教室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里，塞着耳机的颜非依旧闭着眼。一片混乱的教室里，没人注意到Omega的嘴里正嘟囔着：“加尔斯……该死的加尔斯……”

居然敢碰叶赛的腺体，还打他！没看到叶赛身上都青了好几块了吗！

他都没碰过叶赛的腺体！

上辈子他最混的时候也没打过叶赛！

啊啊啊啊啊！

颜非快要气死了。

这股怒火从他身上蔓延，几乎凝成实质，向着罪魁祸首倾泻而出。

在梦里对加尔斯拳打脚踢了一番，颜非又恹了下来。

第三次见面了，依旧没能好好说上话。

叶赛……是不是在躲着他呀？

那也是当然的吧，毕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Omega，粗鲁、傲慢、不成熟……还总是会给他惹麻烦。

就像今天，因为他在这里，叶赛才会被加尔斯针对。

颜非趴在桌子上，两只手臂收紧，整个人无意识蜷缩起来，怒火瞬间被悲伤的潮水扑灭。

悲伤涌出教室，像一张大网笼罩校园。

他仿佛一只失去方向的小兽，在诺大的世界狂奔，只想找到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

“叶……叶赛……叶赛……我的……别怕……”呓语时断时续，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好想把他关起来。

像上一世一样。

让他只能在我身边，只能看着我，只能为我歌唱。

——谁敢碰我的东西，我就折断谁的手！

恶意在胸腔翻腾，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嘴角已经咧到一个恐怖的弧度，怪物在救援现场的背后肆意嘲笑。

“叮铃铃——”

中午12点，下课铃准时响起。

众所周知，对于学生党，下课铃比任何闹钟都管用，颜非立刻就从桌子上跳起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皮就往教室外面跑。

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自己还有亿点变态。

哎呀，都二十岁了，怎么还有那么中二的想法……颜非羞耻地摸了摸鼻子，幸亏是梦里，否则他就要社死了。

颜非：“……”

颜非：“……”还好是梦里。

颜非：“……”还好叶赛不知道。

他往外走出好几步，余光注意到一屋子混乱的动静，才后知后觉地顿住脚步。

发生了什么？

*

按照往常，下课铃就是饥饿了一上午的学生们对食堂发起进攻的号角，只要老师放下教鞭，教室就会瞬间空无一人。

但今天铃响后，不仅教室人满为患，冲进食堂的也不是学生。

收到逃出来的师生汇报后，军校立刻联络了军方封锁校园，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机甲四面八方包围了事发地。

待先遣部队抱着殉职的决意突入后，却并未在食堂里发现人们嘴里的古怪黑泥。

他们只看见一个Beta学生从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给倒在地上的人止血，头也不抬地说：“那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但通风管里还有很多虫子……你们带医师了吗？我不擅长治疗。”

留好部分用于调查的虫族，余下的都被□□尽数烧光。

受伤的人被送往附近医院，伤势较轻的，在医务室简单处理后就开始了一轮轮的问话过程。

叶赛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自己对这个古怪的“生物”也没有头绪，调查里自然说不出有用的内容。

叶赛是近距离目睹现场后，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同时牵扯进这两起虫族事件的人。

校方对他的态度已经不像上次那样信任。

叶赛对此很是无奈。

他垂头丧气地从问询室出来，转头却走进了医务室。

“这位同学，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受伤？”

校医把宁则西推进治疗舱，疑惑地看着这个让人印象深刻的Beta。

宁则西头上缠了好几圈绷带，一张帅脸肿得跟猪头样，精神却还不错，见到叶赛进来还跟他晃了晃同样缠满绷带的手。

他体质很好，受到第一波冲击的人里，只有他是轻伤，别的都重伤到送大医院去了。

叶赛和他打了个招呼，便对着校医说：“我就是刚才恰好看到了，医务室好像有这个卖。”他指了指校医的脖子，上面套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银色颈环。

叶赛用手捂着后脖颈，望向校医的目光干净纯粹，却欲言又止：“啊，就是……脖子老是被别人碰，感觉还挺奇怪的……就想买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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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