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非做了个梦。

梦里的景象很奇怪，到处是混沌和漆黑，头顶上是倒悬之海，脚底下是粘稠的黑泥，他就坐在黑泥里面，身旁有不知名的骨骼缓缓融化成白水，颜非有些嫌弃，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

梦里的叶赛也很奇怪，他的头发长到了肩膀，明显不符合军校的规定，却穿着一身白色军装，多了角和尾巴，竖瞳和尖耳也不似人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嘶哑：“为什么要救那些人？你喜欢当救世主？”

叶赛好像看不见他，茫然地转了一圈，长长的尾巴甩了甩，甩得叫颜非很想拽住他的尾巴尖摸一摸，可惜他动不了。

自己的声音里又多了轻蔑：“任务没有要求你救他们，还是说被弱者爱慕会让你兴奋？”

他怎么能这样和叶赛说话啊，好不礼貌……但这语气有点熟悉，他上一世经常这样和叶赛说话……颜非两根眉毛纠结在一起。

叶赛愣了一下，没有关注他的语气，“你是谁？你知道任务？”

他答非所问：“小人物的生或死不会影响文明的进程，如果影响，那这样脆弱的文明毁了也罢。”

“一切都没有意义。”

很是高高在上的口吻。

“怎么会呢？”

叶赛叹了一口气，没急着解释，这种宏大话题没什么讨论的价值。

他踩着黑泥绕了一大圈，这片空间除了他和这些泥巴什么也没有，压抑，枯燥。

“住在这么阴暗的地方，怪不得思想会这么消极。”叶赛转了转手指，魔力的光芒在指尖凝聚，“我帮你把家里装修一下吧。”

奇异的光辉飞向四面八方，撒下星星点点的种子，种子落在黑泥里，抽芽，生长，开出五颜六色的小花。

他的地狱里，头一次长满这么多鲜花。

“一个人呆着会想太多。”叶赛坐下来，拨弄着小花的花瓣，表情柔和，“你想和我聊聊天吗？”

*

“想……”

熟悉的声音：“他好像想喝水？”

不耐烦的声音：“闲杂人等赶紧离开，我们会照顾殿下。”

后者把前者驱赶得越来越远，颜非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一片模糊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他就忍不住伸出手。

“咳……不许赶他……叶赛……”

他发了话，护工不敢再拦着，不情愿地退开，叶赛这才能踏进病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叶赛思考片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靠在床头。

颜非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两只同样穿着病号服的手碰在一起，“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想到主角先问了这个，叶赛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没事。”

星际时代，皮外伤都算不了什么，主要是精神力透支再加直面人造精神冲击波，他的精神力暂时掉到了D级，不过叶赛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说。

叶赛给他倒了杯水，颜非捧着杯子，唇抵着杯沿，半天舍不得喝。

“我怎么会在医……嘶！”他又想去扯叶赛的衣袖，不小心扯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颜非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被卷满绷带，一条腿也被夹板固定住，差点就要变木乃伊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蛋还很光滑，没破相，颜非悄悄松了一口气。

“星盗逃亡之前，向我们的位置开了一炮，你抽干精神力帮我们挡了一下，后来他们就在卫队的围攻里跃迁失踪了。”叶赛简单说了一下经过。

SS级果然不是普通级别能比的，即使颜非只是个还没完全掌控能力的学生，那一瞬间的爆发也足够恐怖。

不过爆炸里，精神力屏障还是破碎了，余波冲击过来前的一瞬，颜非蜷缩起身体，将他紧紧护在了怀里。

叶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两只手拘谨地贴在膝盖上。如果不是颜非，他最低也是个重伤了吧？卢卓和那些伤员自然也不会这么好运……

叶赛自责地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颜非认真道：“谢谢。”

颜非精神一振，脑海里像有烟花炸开一样。

啊啊，只是一句感谢的话，自己怎么这么高兴啊？

颜非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他，“都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非要感谢的话，就以身相许吧？

叶赛认真点头，“殿下是个好人。”

颜非：“……”

对方使用了好人卡攻击，效果拔群。

“多亏了您的防护，那些受伤的警卫才能在炮击中活下来，”叶赛的脸上写满认同，“身为军人，能为救助他人挺身而出，我非常欣赏殿下的觉悟！”

颜非：“……”

糟糕，完全忘了。

其实那一下他满脑子只有叶赛来着……颜非没敢说话。

“前提是你把他们从废墟里挖出来。”颜非目光炯炯，那是叶赛的功劳，他不会抢。

而且他没有抢功的理由，扪心自问，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从出发到救人，他的眼中都只有叶赛。

而且……放在被子里的手轻触了下大腿，伤口传来刺痛的感觉，颜非微微勾起唇角，他能感觉到，今天的叶赛没有以往那么疏离了。

前几日的叶赛，就算会约他去食堂、自习室，会和他正常交流，会笑，也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

仿佛一个看客，耐心地看所有人表演，而当期待的部分结束后，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

冰冷得可怕。

用一些伤换来他的目光，太值得了。

颜非若无其事地将手拿出来，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去，“还有，不要说‘您’，我们明明是同学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着拉长声线喊道，“是不是呀？学～长～”

“……”嘶，鸡皮疙瘩要出来了。

他指指叶赛，“四年级。”又指指自己，“二年级。”

他从床头柜端起果盘，殷勤地捏起一颗果子，“学长辛苦啦，来尝尝学弟的水果。”

红彤彤的果实被送到唇边，表面上还挂着水珠，看起来格外诱人。

“我自己来……”

颜非笑而不语。

叶赛抿紧唇，身体后仰，那只手往前送一点，他就往后退一点。

这么殷勤，会不会又是恶作剧……比如说等他张嘴咬下去的时候，把东西抽回来，让他磕到嘴唇之类的，也是上一世的颜非偶尔会玩的小把戏。

但是这一世的颜非似乎已经没那么坏了，应该不会再玩这么幼稚的恶作剧了吧？

叶赛迟疑片刻，还是缓缓张开了唇。

葡萄大的果实被送进嘴里，果香溢满口腔，轻轻一咬，清甜的汁水就在舌尖炸开，不认识的水果，但味道很不错。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颜非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被舌尖轻轻扫过指腹，这种触感很奇特，潮湿而温暖，连带着神经也变得酥酥麻麻。

他非常不舍地收回手。

突然，叶赛蹙起眉，“好苦……”

颜非愣住，“你没吃过红莓果吗？里面的果核又苦又涩，还有微毒，不能咬碎。”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水果，口味好但价格低，就算果核带一点毒性，在耕地紧缺的星际，也成了普通人餐桌上必备的水果之一。

除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否则谁会没吃过红莓果？

他不知道自己真的猜中了。叶赛上一世跟着颜非尝遍山珍海味，唯独没见过大众饮食，这一世他又不爱去食堂，还真没吃过这种水果。

“快吐出来！”颜非把手掌横在他的嘴边，急切地让他张嘴。

才不要吐别人手上……叶赛转头躲开，把残渣吐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口腔里的苦涩久久不散，渐渐还带上了酸麻的感觉。

颜非递了杯水给他漱口，见他两条眉毛依旧纠结在一起，担心地向前倾，用手蹭了下他的唇瓣。

叶赛疑惑，“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唇齿一张一合，隐隐能看到虎牙的尖，让颜非想起了刚才的梦，那个叶赛的牙齿好像格外尖锐，现实里也是这样吗？

“汁水沾到脸上了……”他说是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盯着叶赛的唇，指腹从脸颊滑到唇角，意义不明地画着圈。

叶赛用手摸了下，更加疑惑了，“有吗……唔？”

张口的瞬间，两根手指突然刺入他的口腔，像是检查一样缓缓摸索。

它们卡在上下排牙齿之间，拇指按住唇瓣微微用力，摸到了牙齿的位置。

犬齿好锋利，和一般人比起来，就像食肉和食草动物的区别……颜非目光迷离，嘴角噙着笑，两根手指上下夹住柔软的舌尖。

“哈……乖，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都吐出来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身体不断地向前压，轻声诱哄道。

“已经、都……唔……”叶赛皱起眉，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解。

叶赛微微仰着头，浑身僵硬，为什么要把手伸进他的嘴里？催吐也不是用这么奇怪的手法吧？

砰——

卢卓腋下夹着一捧鲜花，兴奋地推开门，“殿下，听说叶赛在你这……”他卡住了。

艾莉卡在后面拦都拦不住，“卢先生请等一下，我先告诉殿……”然后她也卡住了。

“……”病房内，颜非僵硬地转过头，两根指头还顶在柔软的腔壁上。

叶赛拽着他的手臂抽出来，捂着嘴瞪他，双颊有些微红。

颜非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透明的涎液挂在两指上，亮晶晶的。

颜非：“……”

叶赛：“……”

颜非突然撇过头，把那只手藏到身后。

卢卓抄起毛巾甩过去，怒喝：“去洗手啊你这变/态Omega！”

马上要下新晋了，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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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