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如掉进硫磺池的一瞬间,猛然清醒。
温热又刺鼻的水流进鼻腔,呛得她咳嗽连连。
她分明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不过几瞬之间峰回路转。
沈清如抬出头来,展目而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洞府之内,头顶极高,有一处圆盘大的光束照射下来,那便是这个府第唯一的光源。
不。
还有一些微弱细小但是不容被忽视的光点。
沈清如尝试着站起身来,丹田处的痛疼告知她此时并非梦境。
“这样都还死不了?!我都告诉你别放手,就应该再压着她多一刻钟,溺死她!”
沈清如意识到这好像是在说自己。
寻声而去,东南方向,岸边上正站着几个年轻男女,个个面容不善地盯着她看,身穿墨绿色校服,看样式像是青玄宗的。
沈清如回想一番,实在是想不起来有没有得罪过青玄宗的人,毕竟她上辈子得罪的人太多太多了。
见沈清如在发愣,为首的那个年轻女子自感被忽视,语气不善道:“没死就滚上来!”
沈清如一听就不干了,自己好歹比你们年长几岁,叫声沈师姐都不为过,居然这般趾高气扬,看来青玄宗的门风也不过如此。
不对,不对。
我都死了多少年了,死无全尸啊,怎么可能还能站在这里。
硫磺池水热烫,沈清如却浑身发冷。
她伸出手举到眼前。
那是一双十分年轻的手,十指芊芊,却有又不少老茧跟陈年旧伤,右手掌一道深可见骨的划痕,左手背上一片青紫,硬生生地破坏了这双手的美感。
沈清如十分确定这不是自己的手,或者说,这都不是自己的身体。
难道我夺舍了?
不可能啊,我没这个爱好。
就在沈清如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块石头正中她的脑门。
砸得她头晕眼花。
原先那个年轻女子恶狠狠地说:“发什么愣!傻了吗?给我滚上来!你以为装傻就能混过去,就凭你敢觊觎大师兄!你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她身后的一个稍矮一些的女子附和道:“就是。不过一个低贱女子生出来的贱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居然还敢肖想我们大师兄,真的是不自量力。跟你那低贱的娘一个德行!”
“这个苗翠翠怕不是被吓傻了吧?看她那傻愣愣的呆样!哈哈哈!多喝几口硫磺水就好了。”
“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躲到这破地方来,还真以为躲得了。”
“我看哪里是躲着我们,分明是偷偷摸摸不知道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莫不是在画个什么鬼符鬼阵的诅咒我们吧?”
“她也敢?有这个本事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众人不住的讥笑、嘲弄,短短几句话,沈清如就抓到了重点,多少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苗翠翠,青玄宗的末微小道,生母低贱,被收入门下之后,由于根基薄弱,天赋稀薄,一直是被人忽视的存在。也不知这小道姑的脑袋哪里出了毛病,偏偏要去招惹他们的青年才俊-大师兄。
所以被霸凌了。
看着这几个人的嚣张气焰,怕也是霸道惯了,看苗翠翠毫无根基,平时没少往死里欺负,这次估计闹出人命来,自己不知道怎么就因缘际会,上了她的身。
哼,我可不是那苦兮兮的苗翠翠,有的是力气跟手段。
想当年,沈清如霸凌整个修仙界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天怒人怨,这几个小喽啰只怕是还没出生呢,真是小鬼闹到阎王前。
沈清如掀起裙摆,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那几个人有些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苗翠翠。
腰背挺直,神情凌然,宛如一棵青松,眼神清明,毫无惧意,跟以往的唯唯诺诺简直判若两人。
沈清如就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
她气势逼人,那几个弟子被她的气势硬生生地后退几步。
到了跟前,沈清如这才看清这几人的嘴脸,面容极轻,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十分的盛气凌人。
为首的那个女子年纪稍长,像是要找回刚刚丢的面子,她挺起胸膛,对着沈清如扬起巴掌,向着这张明明没有变化,却又不一样的脸扇了下去。
可是她的手掌这次却没有如愿的到她苗翠翠的脸上,被活生生半路拦了下来。
她怒目而视,满脸不可置信道:“你居然还敢还手?!怕是不想活了!”
那个懦弱的、任打任骂的“苗翠翠”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扯起一个称不上笑的笑容,眼神阴冷,“怎么不想活?我可想活下去了。倒是你们,聚众滋事,胁迫师妹,还要对同门下死手,这要是被师傅或者掌罚长老知道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罢,狠一摆手,就把那女子的手臂给甩了出去。
那女子硬生生被她甩退几步,身后的人急忙接住她。
“大胆!你敢打师姐?我要告诉师傅!”一个女弟子尖声道。
沈清如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他们一眼,那般居高临下的姿态着实吓了他们一跳。
沈清如指着自己的头还有身上的青紫,恶狠狠道:“那就去啊!看看师傅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身上的伤口。”
为首的女子不屑道:“你以为你是谁?难道师傅真的会高看你一眼。”
沈清如眼神冰冷,看他们的眼神就如同看死人。
“那就试试看!你们不顾同门之谊,戕害师妹,罪无可恕!”这几句话沈清如说得义正严辞,一本正经,好像就要拉着他们去师傅那理论去了。
到底是几个年轻人,被沈清如上过战场的气势一吓,瞬间有些慌了手脚。
他们背后一个瘦小的女孩子低声道:“湄师姐,今天要不还是就算了吧。这苗翠翠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都神经了,我们还是改天再来收拾她吧。”
这几句话相当于给了李子湄一个台阶下,她勉强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才道:“今天就暂时放了你。你识趣的就离大师兄远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带着那几个师弟师妹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些人刚走,沈清如这才放松身子,慢慢蹲了下来。
真疼。
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尤其是丹田之中,更是疼得厉害。
沈清如轻轻吐气,慢慢吸气,调动灵力。
适应这新的身体。
跟沈清如想的差不多,这副身子灵力低微,天赋一般,根基一般,灵力更是一般。
说是一般其实都是抬举,简直就是毫无灵气,她就没见过如此之差的灵根。
沈清如叹一口气,真不知道说这苗翠翠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就这样一副不能算是有灵根的身体都能被青玄宗的宗主看中,带上山来修炼,还被她修出了金丹,其中的艰辛只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沈清如打坐调息,约莫过了三刻钟,身体才算是好一点。
刚刚她探查灵脉之际,在这副身体里面完全找不到第二个人的踪迹,怎么回事?那苗翠翠去了哪里?
她试图起身,才发现身下是个血阵。
圆形,上面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晦涩难懂走向诡异的符文,上辈子的沈清如着重于剑道,对于这些阵法符咒的研究远没有其他师兄弟厉害。
洞府里的硫磺池水味道浓郁,刺的她眼睛酸涩,朦朦胧胧间,她眼前浮现这样一个景象。
一个身穿墨绿色校服的瘦弱女子,头发散乱,满头满脸的淤青,神情悲苦,拿着一卷残卷细细阅读,最后下定决心般割破手掌,就这自己的血画下这个血阵。
“以血为咒,以魂做引,咒成引废,咒我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死既魂飞,亡则魄散。”
“这条烂命我不要了,但是我也不会让你们活得好好的,我会引来最凶的恶鬼,让你们在雷雨夜里被屠杀殆尽,死无全尸!”
“这世间太苦,我再也不要来了!”
沈清如扶着额头,头疼不已:苗翠翠,你怎么就招到我了呢?
我应该算不上恶鬼吧,我死的这几年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当个孤魂野鬼,连个纸钱都没敢收啊,这是造谣,这是诽谤。
沈清如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个残卷一定是假的。
对,肯定是假的,我只要找到这个残卷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是等沈清如翻遍这个洞穴都没有找到一点踪迹,她把目光投入水里,片刻后,她又摇摇头,不行,这个身体太差了,她又累了,只能靠着水边的一个石头坐了下来,调息灵力。
这次她没挺过去,直接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丹田处也没那么疼了,到底是年轻啊。
沈清如活动活动手脚,打算去外面找点吃的。
可是还没等她出去,就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大师姐,就是她,就是这个苗翠翠觊觎大师兄,恬不知耻给大师兄写信,还偷大师兄的贴身手帕。”
一个有些熟悉的、谄媚的声音传来。
“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苗师妹平时都不出声的。”一个女声带着疑惑道。
“这不会叫的狗才最凶。哪有什么误会,当时那么多师兄弟在场,都看见了,这苗翠翠可不要脸了,还敢抱着大师兄的腿哭,把大师兄都吓坏了。这不,现在又不知道搞什么名堂,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藏在这个破山洞里,画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诡异阵法,不晓得是不是要诅咒我们,还是要对大师兄不利啊!”
说话间,之前为难苗翠翠的一行人此时正簇拥这一个年纪比他们稍长一些女子进来,一脸得色。
同样是身穿青玄宗的校服,可是那女子身穿的款式、布料、还有暗纹花样都比他们好多了,这应该是起码比他们高一阶的弟子。
显然是之前吃了亏,现在带人来找场子来了。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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