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明含章、虞清瑛以及明府在场子弟同时出手抵挡,只听“轰”地一声爆响,两方灵力相撞、继而爆开,在场众人登时被冲击得不住后退!修为稍弱的,当即被震出一口血来。
崖顶顿时空荡许多。
沉寂了近百年的断剑坪此时云雾狂卷、松枝簌簌。
光雾散去,众人抬眼,只见白天苍方才那一掌想要拍向明俞芷,手臂却在中途被明含章抬手挡住,而他手中拂尘灵力四溢、高高举起,同样被虞清瑛一掌拍碎!
另有几十名明府子弟跟随在后,全部抽剑出鞘,只等一声令下,便可杀上前去。
而明俞芷依旧端坐在桌边,眉目冷冷,鬓发一丝不乱。
白天苍冷哼一声,双臂蓄力击退众人,冷声道:“明俞芷,君竹是我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又怎么可能害他。明俞芷,你从前任性妄为也就罢了,我念你与阿蘅是亲姐妹,对你多次忍让,如今你也该收敛自己的脾气了!”
此时围观众人虽有些摸不清头脑,却觉得白掌门说得有理。可是另一方面,明俞芷当年身为府主时,虽脾气大了些,却也办事公允,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指责白掌门。
一人道:“俗话说,空口无凭。今日既然要把事情说个清楚,明府至少也亮出证据来,诸位也好评断评断。鉴心院陆院主也在场,我相信不论此事是否如二仙姑所说,鉴心院都会给出个合理的安排。”
“正是,若是无故冤枉了白掌门呢,也不好。”
“二仙姑说得有理有据,倒不像冤枉。”
灵昭垂着眼睫听了许久,淡声道:“白君竹确实是被秦修安排送至锁寒林,这我可以作证。并且,当时是我与明含章府主一同救出的君竹。”
她顿了一下:“虞清玦也在场。”
虞清瑛颔首道:“是。清玦后来与我说了锁寒林里发生的事。”
那人道:“既然如此,那么敢问明俞芷姑娘,可有证据证明,当初秦修的这项安排,是否为白掌门授意?”
明俞芷搁下茶盏,轻声道:“我没有证据。”
众人顿时一怔。
没有证据,那么就只能证明这事是秦修一人做的。
白天苍嗤笑道:“明二小姐,你这是胡闹呢?”
灵昭听得微微蹙眉,她当初和明含章也推断出这背后必定是白天苍授意,但是无论如何,也只能止步于推断。
根本没有能够说服人的证据。
“不过,”明俞芷神色不变,“君竹走丢的真相是我阿姐亲口所说,是她偶然间听到白掌门与秦修的谈话,也因此去找白掌门质问,但是,得到的却是一声冷笑与三日软禁。”
明俞芷抬起眼,声音冰冷:“阿姐本来身体便不好,当初诞下君竹之后还落下了病根。三天的软禁对她而言无异于折磨,正是你这般虐待她,她才……”
众人大惊,投向白天苍的目光中满是震惊。
白天苍道:“阿蘅那时病情已经很严重!她又怒急攻心,行事冲动,若我放任她出去寻找君竹,她说不准会遇到什么危险!”
“别再自以为是了,你所认为的保护,实则就是束缚!”
明俞芷提高了声音:“白天苍,做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事到如今,你百般寻找借口还有必要吗?是不是非要虞姐姐出面你才肯说真话!”
一提到“虞姐姐”,白天苍猛地一怔,随即抬眼望向四周,又看了看夜空中那一轮明月,见天际云海毫无异样,这才故作轻松道:“她尚且在闭关,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明俞芷,你不必搬她出来压我。”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人,忽地脸色大变!
皎洁月色之下,那人眉眼肃杀,面庞与颈项如雪一般的白,样貌凌厉不近凡尘。白天苍只看一眼,当即心头重重一跳,那声“师姐”差点就喊出了口!
待到细眼一瞧,那人发束玉冠,颈中坠玉,腰间挂着一壶酒,站在虞清瑛身后两步远的树下。臂弯无拂尘,手中无长剑,唯有发间碎玉熠熠生辉。这哪里是什么虞水遥,原来不过是虞清玦!
方才树下光线晦暗,他又一时紧张,才导致认错。也怪这虞清玦与虞水遥生得实在相像,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也不为过。
只是虞清玦自小被过度宠溺,眉目间满是倨傲,他即便有千般、万般像师姐,却也唯独缺了她眼中的那份悲悯。
白天苍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虞清玦被他那一眼瞪得心里不舒服,刚要发作,虞清瑛抬袖制止了他。
明俞芷眼见到这情形,忍不住讽刺道:“怎么了,白掌门,乍一听到虞姐姐的名号,吓得不知所措了是吗?竟把清玦认成了她?”
她一拂袖:“但你这般为自己开脱,有何用?拂雨!”
说罢,一名妙龄女子拨开人群,快步走来,站至明俞芷身旁,冷声道:“白掌门,可还记得我?”
白天苍的目光冷冷,仿佛对她十分陌生。
灵昭却一眼认出,这位拂雨,可不就是平烟渡的那位拂雨吗?
拂雨、挽枝姐妹二人向来只听从棠姑的吩咐。拂雨在此,又对明俞芷态度恭谨。那么,眼前这位明俞芷便是那传说中的棠姑了。
灵昭望了明含章一眼,悄声道:“兜兜转转,想不到这平烟渡竟是你们明府的产业。”
明含章的声音里含着歉意:“此事一时说不清,稍后我会一一向你解释。”
联系前因后果,这其中的关窍,灵昭心里也已猜出七八分。
平烟渡在这修真界存在这么多年,却从来无人敢动,甚至各宗门连它真正的主人是谁都不知晓。若说毫无势力支撑,那自然是没人相信。
拂雨见白天苍认不出自己,于是道:“白掌门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大小姐嫁入三仙台的时候,身旁还跟着一名侍女?”
白天苍脸色一变,显然是记起来了。
“当初,大小姐被你软禁了足足三日!这三日里,你不许旁人进去照看也就罢了,无论我如何哀求,你竟也不许我进去。你现在声称是为了保护大小姐的安危,但我请问你,连贴身侍女都不许靠近,这三日的所谓‘保护’与折磨、虐待又有何异?”
白天苍脸色发灰,他盯着拂雨的双眼,不发一言。
拂雨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小姐自从与白掌门结为道侣以来,便极少现面,旁人只以为她是从此隐遁、相夫教子,可谁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掌门!”
她猛地指向白天苍,长袖随风飘拂:“白掌门不许大小姐抛头露面,整日只将她困锁在后山,偏大小姐本就性情温婉,不爱起争执,对白掌门始终忍让,可谁知他却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幽禁大小姐,还不许君照、月眉他们探望!”
一人道:“出了这种事,明大小姐为何不发信往明府?”
拂雨咬牙,泪水滑落而下:“灵信自然有,但是,若是信中内容有不利于白掌门的,都被拦阻下来。”
话说到这里,明俞芷怒得捏紧拳头,明含章眉目也已染上戾色。身后数名明府修士皆是目光不善。
拂雨忍着悲愤,又道:“这还不算完!白掌门身为三仙台掌门,却多次逼迫大小姐将明氏法术传授给他……”
白天苍断声喝道:“胡言乱语!既是明氏法术,我学来何用?!”
灵昭上前一步,冷声道:“你身为掌门自是不会修习别人的道术,那秦修呢?”
白天苍忽地抬眼,“你……”
灵昭道:“比如,白掌门也曾逼迫明大小姐说出明氏禁术的法诀,但是白掌门为了掩人耳目,自己却不修习,而是将法门告知了秦修。”
白天苍的脸色难看无比,他心里清楚,此时的灵昭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自己对她根本无可奈何。
灵昭:“而秦修,因此炼出了两只尘封珠,这两只珠子用在谁身上、用来做什么,不必我多说。”
她抬起眼,眼中掩藏着恨意:“白掌门也不必担心没有证据,因为其中一只尘封珠,恰好还在我院章长老手中。”
明含章待她说完,袖中的手轻轻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陆院主方才所言,我可以作证。”
虞清瑛方才不动声色地听了许久,此时事情基本弄明白了,于是简短道:“事到如今,白掌门可还有话要说?”
白掌门知晓他办事的风格,心里清楚此时虞清瑛已经起了杀心。
他长袖轻甩,哼笑道:“我对你们,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虞清瑛颔首,手中已化出一柄长剑,剑身点点金光,宛如夕照流水,“白掌门,得罪了……”
突然,白君照冲了过来,带着哭腔大喊一声:“父亲!”
白天苍一见到他就皱眉:“白君照!你既已叛出三仙台,就不要再掺和进来!”
白君照咬着牙,拨开人群冲上前去,两只手狠狠抓住了白天苍的衣领:“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衣领处的流云仙鹤硌在手心,白君照双目发红:“原来不光君竹是你……连阿娘也是你……!”
白天苍垂眸看着他,“我告诉过你,欲成大事,必有所牺牲。”
白君照怒火上涌,泪水倏地滑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天苍,视线模糊中父亲的脸庞竟如此陌生,他轻声吼道:“为什么?!”
白天苍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所以我们就是被你牺牲掉的人吗?”白君照抓着他的衣领,“在你的眼里究竟有没有亲情?我们到底是你的什么!垫脚石?还是用完即扔的棋子?!你告诉我!!!”
明俞芷走过去,拉着白君照的手,轻声道:“君照。”
白天苍的神情有淡淡的厌烦,他抬起手,抓住白君竹的手腕,硬生生将他的手拉了下来,而后用力一推!
白君照踉跄了一步,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虞清玦忍不住道:“白掌门,你也太过凶狠。”
这时,一名宗主叹了一声:“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白掌门,我只问你一句,这护仙大阵能不能停?若是能,在座各位宗主念你也护佑三仙台多年,愿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做事从不后悔,又何须你们给我机会?”白天苍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抬手掸了掸衣领,双手负在身后,“今日便明确告知诸位,护仙大阵一旦开启,除非各地灵机被彻底消耗殆尽,否则永无停下的可能!今日诸位要杀便杀,我白天苍奉陪到底!”
“好!”明俞芷上前一步,“今日我便为姐姐、为君竹,先废你一身修为!”
话音落下,她抬手祭出一枚游龙珠在天,这珠子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灵光。法印一掐,当即光芒大盛,冲着白天苍当头就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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