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方师兄。”
林聿桉急忙推开他,一只手撑着桌子扶着头刚想开口,却被方莳亦吃痛的闷哼声打断。
还没等方莳亦说些什么,林聿桉一把抓过他的手臂,撩开衣袖,才发现那手臂上数道划痕。
方莳亦挣脱开来,但又因动作的激烈,胸腔染上痒意,又忍不住咳了咳。此时的林聿桉迅速捕捉到他的难受,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她抬手越过他手臂的遮挡,使劲儿揪着领子向两边一扯,锁骨两处竟布满了淤青,往中间看去,胸前的布条隐隐透着血迹。
“方莳亦,你这伤...”林聿桉拂过那伤口处,下意识的手抖碰到了那渗出血迹的白布之上。
“不要紧,是先前在古遗迹中不小心留下的。”方莳亦淡然地掰开她的手,低头整理着被她抓乱的衣领。
林聿桉没说话,只觉得先前口中被蜜饯卷入的香甜味道,此时却被苦涩的药味充斥。
她咬咬牙,转身走向木床,低头沉默了很久,才从那屏风上将那脏兮兮的布袋拿过放到了木桌上。
“诺。”林聿桉将布袋拿起,紧接着布袋中的东西倾泻而下。
什么丹药、书籍、信件、玄铁残片、银两...
真是数不胜数....
林聿桉从中挑出几瓶丹药摆在方莳亦面前,拍拍手坐下道“诺,这些给你。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其中一部分给了我师姐,剩下的,我留着也没用...”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眸光闪了闪,咬咬牙道“送你好了!这可是我师父托人制得四品灵丹!好着呢!”
方莳亦见眼前这排排对齐的丹药瓶子,像那过河的鸭子似的。
他很感激林聿桉的这份心意,但他也不过就是替她拿了些东西而已,这些对于他来讲,着实是微不足道。
虽不说他伤势如何,太玄宗的丹药也数不胜数。况且,这都过去几天了,伤口也早已结痂,就是不知为何今日,又开始渗血。
而且,在他眼里,他为她办事,她兑现承诺。这不正是林聿桉想看到的么?
“不用,你自己留着就好,我这小伤真的没事...”
“你嫌弃我?”
“啊?不是...”方莳亦被这一问,问了个懵住。
“那你为何不收下?你这不是嫌弃是什么!”林聿桉两手拍在桌子上,起身看向他。
“不是,我是想说...”
“想说什么?!”
林聿桉持着桌子,与他越靠越近,看似逼问,实则在等他上钩。
谁承想,一阵妖风将门彻底打开,二人被吹来的尘土迷了眼。
“谁!?”
林聿桉出口的瞬间,躺在床上的霜奚剑即可出鞘,早已来到门前探查着。
“这是什么?”
方莳亦被桌上翻开的古籍吸引了过去,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
还没等他看清,林聿桉抢先一步合上书籍,将书籍抱在怀里,又把桌上的几瓶丹药胡乱扔到他的怀里,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要也得要!”
“我...”方莳亦被丹药塞得满满当当,只好收下。
随后,林聿桉将那书籍和桌上乱七八糟的碎片塞入布袋后,表情严肃的看向他。
“你,出去等我。”
“好。”
方莳亦抬脚刚出房门,后脚房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
不出一刻钟,林聿桉推开房门的动作,手腕上的玄鸟凤镯因拉门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身穿蓝绿交替纱裙,紧口衣袖绣着精致的绿竹,衣领交叠处还绣着白金刻丝团花。
乌黑的发丝被她用黄色发带交织编成两股发辫依身于胸前,如果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林聿桉刚刚毫无血色的嘴唇,在此刻有了红晕。
方莳亦被推拉门的声音吸引,转身抬眸之际,夕阳正巧打在那房门之处,林聿桉正悄咪咪地准备吓他。
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撞上的却是那如月光洒下的银色眸子,以及牵制住她手腕的宽厚手掌。
“你...”
“我...”
二人尴尬的定在原地,这进也不合适,退也不合适。
“我...”
林聿桉话还未出口,就听到旁处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顾不得那些面子了,反手拉过方莳亦的手,踏剑离去。
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让草丛中偷听的四人不忍摇了摇头。
“哎呦!望舒你能不能管管你那破剑!”被剑踢出草丛外的林许生,没好气地说道。
“他是我的剑,但我又不能限制它的自由啊。”望舒摸了摸青霜剑的剑身,谁知那青霜剑好似邀功般用剑柄蹭了蹭望舒的脸颊。
望舒被弄得有些痒,嘴角微微上扬道“林许生,你要是平时少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我的剑会这样么?”
“不是,我做什么了?你不也偷听了么!”
林许生愤愤不平,坐在地上反驳着,“好一个云渺宗大弟子!竟敢恶人先告状!”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言捂嘴道“哎呦,哥啊,你可小点声吧,那两人还没走远呢。”
“呜呜呜!”
“你们说,小聿桉他们要去哪儿啊?”季泉“啪嗒”一声,将扇子打开放在胸前,一下一下地摆弄着“诶诶,你说这方莳亦对咱小聿桉怎么样?”
“一般。”
望舒拿过青霜剑轻轻擦拭着,淡淡地将它插回剑鞘抱在怀中。
“不好说。”李言把手从林许生嘴上拿开后,嫌弃地往他身上擦了擦,站起来道“但凭他能不求回报舍命救桉子,估计心眼不坏儿。”
“不坏?”林许生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尘土,挑眉看他“我们难道没出力么?你这话说的,功劳全是他的了?”
林许生咂了咂嘴,继续道“我可打听了,他可是太玄宗那老头亲定的无情道候选人呢!”
“什么!?”季泉摆弄扇子的手顿了顿,而后李言和望舒也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昂,就昨天傍晚,我碰见他那师弟了,跟他一打听,就说了呗。”
“他师弟?”望舒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啧,就是那个..我想想啊”林许生手指太阳穴,眉头紧皱道“戎意!对!就是他...他他他他!”
“喂,你干嘛?”李言看着眼前的林许生像是被人按了开关似的,一直他他他的说个不停,忍不住发问“不是,你被狗咬了?”
“不是,不是!”林许生瞪大眼睛,不停地示意面前的三人回头看去,却被站在三人身后的女子施了法术,说出口的话却成了“呜呜呜”
“你怎么了?”望舒察觉到不对,拍打着他的肩膀,问道“你的毒还没清吗?”
“呜呜呜!”
“季泉,你说这方莳亦真要是修了无情道,那桉子怎么办?”
季泉摇摇头“放心吧,小聿桉的心眼你我都是知道的,而且她也长大了,什么事她都能掂量清楚,没准经此一遭,二人就分道扬镳了呢!”
“分道扬镳?为什么这么说?”李言拖着那伤病的胳膊,侧脸问道。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觉得,小聿桉值得更好的!”季泉合上扇子,大手一拍道。
“禁言术?”望舒替林许生解开后,还没搞清状况就被林许生反手抓过,正好对上季泉他们身后二人的眼神。
“!”
“望舒,你又怎么了?”李言察觉到不对,抬眸看向望舒,无奈道“你也被狗咬了?”
“我觉得柳长老找我有事,我先走了。”望舒一个转身唤出青霜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觉得我的毒还未剔除干净,我也先走了。”林许生唤出符纸,临走前还补充道“你两争取活下来吃晚饭。”
“诶?”李言发出质疑。
季泉笑出声道“这两人,每次都这么会赶时候。”
“哼,我看这林许生是余毒未清,脑子不清楚。”说着,李言侧身看向季泉,“我继续跟你说啊,桉子...”
“桉子?”季泉随着他的目光转身。
下一秒,二人非常有默契地后退一大步。
“你们,不是走了吗?”林聿桉捋了捋胳膊上的袖子,摩拳擦掌地走向他们,身后好似有一魔鬼向他们袭来。
“桉子,你听我跟你说啊。”
“小聿桉,你...不是走了吗?”
“好啊,我们进去说。”
说罢,林聿桉拉着二人进了房门。
“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背后说我们小话?还是说你们经常这样?”
“哎呦!痛痛痛!”
“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怎么就分道扬镳?!你说说啊!”
“胳膊!我的胳膊!又不是我说的分道扬镳!”
“我管谁说的!你们以为那两人我就不收拾了吗!”
“啊——”
屋外的方莳亦从树后缓缓走出,想要敲门的手悬挂在半空中,心想了想,又放下了。
一刻钟后,房门被“哐”的一声拉开,出现在方莳亦面前的三人,一个舒展筋骨,一个被打的脑子上一个包还在疯狂用扇子挡住脸,还有一个右边脸青一块紫一块,拖着石膏一瘸一拐地捂着屁股。
“道歉。”林聿桉二话不说拍了拍李言的肩膀道。
二人咳了咳,迟疑了片刻才弱弱蹦出一句话“对不起,方师兄,我们不该在背后谈论你。”
“还有呢。”
季泉二人迟疑片刻,看向林聿桉“?”
林聿桉见他们这样,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们走吧。”
只听话音刚落,二人就不见踪影。
这下,终于剩他们二人了,二人对视一眼没在说些什么。
沉默的中殿小路上,只有两侧的花草随着微风不断地向月亮诉说着今日的苦水。
方莳亦低头看向脚下用石子铺成的小路,最终还是开了口。
“其实,没事的。”
“嗯?”
走在前面的林聿桉明显一顿,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他。
“我是说,其实你不用替我..”
“谁...谁替你打抱不平了..”林聿桉脸上一红,心一狠道“我这...我这只是遵从师父的教诲!”
“哦...”方莳亦听这话一出,明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林聿桉见他这样,态度又软了下来“好吧,其实我也就有那么一丢丢吧。”说完,林聿桉大手一挥,不在面对他,转身继续走着。
“但他们确实没说错,师父确实想让我修行无情道的。”
“嗯,我知道啊。”
“那你呢?”
“我?”
林聿桉被这三个字问的有些诧异,但思绪了会儿,默默放下脚步,故意让出位置等他上前。
方莳亦没察觉到,只觉得二人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排着走。
“方莳亦。”林聿桉抬眸看向他,方莳亦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二人都停下来,望着对方。
就在她开口之际,远处“轰”的一声,随即烟花绽放在空中,犹如一道道美丽的星光撒下。
方莳亦被烟花震得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看得出她开了口。
等到烟花散去,方莳亦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林聿桉抿了抿唇,笑脸盈盈的看向他道“你要是想清楚了,就去呗。我的意见,不重要的。”
说罢,林聿桉不在等他。
远处的茅草屋外有四人在冲她笑着挥手,林聿桉奋力跑上前去,还不忘对着身后的方莳亦说道“走哇,饭熟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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