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玉匪石却单独把玉灵筝叫了出来。
踏上天宫道，玉匪石带他登上了整座飞鸿宫的至高处——参商亭。
仰首繁星璀璨，月华婉转倾泻，夜里万籁俱寂，却仍有细微悦耳的蝉鸣唤醒初夏。
玉王拉他坐在亭子的石座上，抬头仰望仿佛近在咫尺的迢迢银汉，片刻才开口：“傍晚的时候，可有什么还未对我说完的？”
玉灵筝这才想起那个话头，“有。老爹，我发现似乎我只有带着一块晶石的时候，才能用得出灵力。”
“怎么说？”
“途中晶石离过身，我便发现那期间我用不了灵力，而晶石一回来就又可以了。”
玉灵筝简要地概括，又道，“是那块石头有什么古怪么？”
玉匪石示意他拿过来瞧瞧，玉灵筝便把轮回往生的残片掏出来递给他。
“是阴界的晶石。”
“……”
“谁送给你的？”
玉灵筝犹豫了一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似乎回到了过去，并且带来了未来魔君给的生辰礼这件事的时候，玉匪石却抬手轻按住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先收着吧。”
“可是……”
玉匪石放开了他，背过手转身走到亭边，“知道这个亭子名字的意思么？”
玉灵筝皱眉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玉匪石回头看他，神色却有一丝难言的复杂与伤感：“有些人……也许这辈子都最好不要再见了。”
“……”玉灵筝微有惊诧，一时接不上话。
“就像这参宿和心宿，遥遥相望，永不相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玉匪石话锋一转，“但有些人，也不得不防。”
“什么？”
“筝儿，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抱有善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亦或者连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该怎么办？”玉匪石认真地看向他。
“……”玉灵筝犹豫片刻，“我不知道……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玉匪石悠悠长叹，却并未直言回答：“你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激发灵力的事，最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人心总是可怖的。”
玉灵筝暗自捏紧了轮回往生，“知道了。”
……
第二日。
长乐宫处处是一片焚香列鼎，云烟缭绕的隔世之景。亭台楼阁也多融入了音乐因素，到处可闻雅乐之声，仙音绕梁。
主殿内，一人坐在垂帘后，另一人则坐在茶案前，悠哉悠哉地把玩着茶杯。
“现在想混口饭吃可真是越来越难了。还是你这好待。”
空悲鸣侧目瞟了他一眼，故意道：“我这儿也不养闲人，让你待着也是看在萧府君的面子上。”
“你又没有小孩儿要去梦溪读书，要给我家老爷子什么面子？”萧笙茗腕上戴着一串古木佛珠，盘得滑润剔透。他支着条腿，明明生得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偏生却给人放浪形骸的感觉。
“赶紧回去继承家产，没人说你。”
“我闲散惯了。说不动。”
“闲散？”空悲鸣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面说着与世无争，一面做着无私贡献，我倒是不懂了。”
空悲鸣座下侍立着两个小书童，一个拿着拂尘的叫宫商，一个候着笔墨的叫宫羽，前者道：“可不是么。现在梦溪学府里储存的、阴阳两界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各类数据，以及可还原各大环境的全景模拟技术，可不都是萧先生的手笔。”
他俩一向善待客之道，由是宫羽也夸道：“没有萧先生在背后努力，可没有梦溪学府今日更胜往日的繁华，以及远超同行的技术啊。而且苏家小姐人也是好啊，端庄又大方，当年萧先生和苏小姐‘才子佳人’的美名，可一直与现在极星宸的‘金童玉女’比肩齐名。”
“金童玉女？”
“就是太子殿下和玉亲王他侄女！”
萧笙茗一挑眉，“哦？那可真的是‘金童’和‘玉女’，叫玉什么来着……”
正说着，有门徒来报：“宫主，玉亲王和世子来访，殿下也回来了，现在礼乐楼，宫主打算如何？”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萧笙茗盘着佛珠轻笑。
空悲鸣又瞟了他一眼，朝门徒道：“好生招待。说我随后就到。”
“唉，悲鸣。带上我吧。”
“你去做什么？”空悲鸣回头看他。
“玉王带他儿子来，你猜是做什么？”
……
三人在礼乐楼落座，便有几位门徒上前来沏茶放果盘。青阳琰向其中一人询问了几句近几日长乐宫的事，空悲鸣便带着萧笙茗过来了。
玉匪石爽朗道：“空宫主，萧先生！倒是好久没见了。”
“玉王日日尽心看护界门边境，哪儿抽得开身来我这。”空悲鸣淡然一笑，“倒是我许久未去皇都拜访了。”
“都是各有各忙，也就只有年节圣宴，大家才能好好地齐聚一堂，多说几句。”
“师父。”青阳琰也垂首问了好。
空悲鸣朝他颔首，玉灵筝见状也开口叫人，“宫主好。”
不待对方说什么，萧笙茗倒是有些稀罕，抢先道：“这位便是玉小世子？”
“萧……先生？”
萧笙茗玩味一笑，“倒是生得俊俏可爱……”
玉灵筝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一时又摸不透那拖长的尾音里暗含何意，只得道，“谢谢……”
“收起你的目光。”空悲鸣用隔空传音敲打了一下萧笙茗，继而道，“不知玉王找我所为何事？”
“哦，爱子前些日子得幸启灵，想找宫主和萧先生看看是何种灵脉和定位。”
萧笙茗也传音给空悲鸣，温润眉目染上的笑意却像狐狸：“看吧看吧，就是来找我的。”
“……”空悲鸣无视了他，客气回道，“小事。”
萧笙茗便走过去玉灵筝面前，“小世子，让我看看你的灵流？”
玉灵筝掌心朝上，那股双色灵流出现时，还是让空萧二人征了一瞬。
对方伸手把那股小小的灵流吸纳入手心，仔细感受了一阵，眸中略有诧异：“居然是空间系的？跟悲鸣当年开拓音域时的灵力波动非常相似……我应该不会认错。”
玉匪石和空悲鸣对视一眼，前者欣然，后者意外。青阳琰摸了摸下巴，倒是和他先前猜的别无二致。
“不过……”萧笙茗却只把话说了一半。
“不过什么？”
“只是可惜了，是个辅助。”
是？个？辅？助？！
玉灵筝感觉那一瞬间仿佛被判了死刑，五雷轰顶，让他想倒地不起。
他先前还嫌弃辅助鸡肋！绝对不想是辅助来着！真是老天都不给他活路。
若是蓝邪将来真的会来打圣域，他还能凭什么改变屠城的结局？凭什么？
青阳琰及时地拉了他一把，“辅助也挺好啊，我们团队正好缺辅助……”
然后他看到玉灵筝要哭了的样子，恍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笙茗憋着笑，“挺好的了。你可知当辅助最重要的是什么？”
玉灵筝：“……”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那就是对己方的增益效果不会被清除，对敌方的减益效果不能被抵抗。”萧笙茗玩着佛珠，“比方说，阴界的辅助世家冰氏，有减速、冰冻、冻伤等比较强势的减益效果，但如果遇上殿下这种光与火双系的灵脉，效果就会大打折扣。火可消冰，水可治火，木可克水，这是万物的规则……但时空，是无解的。”
“嗯？”不止玉灵筝，青阳琰和玉匪石也侧目看向他。
萧笙茗微微而笑，“空间系也有多种减益效果，它不像冰，融化了就失效了。再打个比方，一定区域内时间流逝的快慢只有施法者可控，他人无可左右，这就是所谓的不可抗效果。当然还远不止于此，瞬移、创造独立小空间，隔空传唤等等，这些都常规的，其它的就得看你日后的开拓了。毕竟，关于空间系的记载其实很少。”
玉灵筝听着觉得似乎也确实还挺不错，可萧笙茗又道：“当然了，如果你不是辅助，以后肯定会更强。”
“……”
真是……杀人诛心！
玉匪石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头，“这有什么，只要你想学，辅助也可以抡得起真刀真枪。爹爹可以教你。”
“……”
青阳琰向来温柔，也体贴道，“是啊，小玉。我打近战的时候你就跟着阿雨，我打超远程的时候你就站在我们之间，都可以保护到你的。”
“……”
“年轻人不要那么悲观～”萧笙茗笑眯眯的，“哦，对了，宫主的能力与空间系有交集，听闻玉小世子也善乐器，不若考虑考虑与殿下一同跟悲鸣学艺？”
“啊？”玉灵筝吃了一惊。
我这么菜，要是收进门不是拉低平均战斗力？
“这……”玉匪石也犹豫了一下。
空悲鸣拥有的神器是仙人指，这促使他可以与任何乐器产生共鸣，大幅增强弹奏蕴含的灵力强度，可以说是阳界内最强的以乐为武的真仙。能得他教导固然是极好的事，但空悲鸣生性淡漠孤傲，要让他答应恐怕十分不易。
“也并非不可。”空悲鸣淡淡道，“你可有打算在这一届入学梦溪？”
“有……”
他俩怎么还互相推销起来了……
“那好。若你能在上学年内，所修学分在辅助类排行前五，我便收你入门。”
啥？
玉灵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知道除了能保送的那一批人，其他能进梦溪的可都是祈神之境内同龄人里的天花板，让他一个刚入门的小菜鸡去跟大佬们抢学分争排名？而且按空悲鸣的意思，这前五的排名还不分开阴阳两界跟梦溪？这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