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凛冽的寒风席卷整个城市。
闻舟内里只穿了件单薄衬衣，外面套上长至脚踝的黑色羽绒服，还是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不住打颤。
呼出的热气转瞬化为白雾，年前的最后一场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受到之前舆论风波的波及，除了一个人。
闻舟坐在折叠椅上，等着道具组搭建场景，今天一早他就注意到了，窦峨一直在暗中观察他，诡异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怎么都避不开。
但是视线一旦对上，他又会挪开，应该是有事找他，但又没有合适的时机。
磨磨蹭蹭到闻舟戏都要拍完了他还是没有上前，只在原地急得脸都红了。
闻舟看他这个样子，和老吴打了个招呼，回了化妆间。
室内暖气充足，脱掉臃肿的羽绒服，坐到椅子上休息。
不一会儿，化妆间的门开了，窦峨走了进来，在闻舟旁边坐下。
“闻老师。”
“有事？”
“那个，我之前说你抢角色，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闻舟透过镜子看着他，他似乎不好意思抬头，看不清表情，但红透了的耳廓和结巴的声音都表明他现在紧张的心境。
“我比较好奇这个消息是谁和你说的。”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之前收到的一条短信。
“在进组之前，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我出我也不太相信，但后来那个人又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一些关于试镜时候的细节的事，难免会当真。”
闻舟看向他的手机屏幕，很明显的无效号码。
“我前两天有试着联络这个人，但是没办法，这个号码没有办法找，电话也打不通。”
“打不通？”
“嗯，感觉像是被拦截一样，刚拨出去就被挂断了。”
闻舟翻出他的通话记录，最上面那条是一周前，备注是经纪人。
“你是用这部手机打的吗？”
“对啊。”
把手机还给他，窦峨看到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我确实打了，还打了好几个。”
能够远程控制手机的黑客吗？还是说……
“好的，我知道了。”那窦峨还真是个大冤种。
看向他不安的表情，突然提出已经埋在心底好久的疑惑。
“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啊，这个啊，我爸妈说，他们希望我长大以后能有像峨眉山那么高的建树。”他说出来还有些羞涩。
我看你是像峨眉山的猴子。
闻舟已经结束拍摄任务了，拎上包就打算出门，窦峨反应过来还有话没说，赶在他开门的时候大声叫道。
“那个，我之前不知道，但是祝你和俞老师甜蜜幸福、爱情永恒！”
门内的闻舟，门外的的俞知礼，以及站在他身后的贺偃俱是一惊。
俞知礼都快被吓死了，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到背后贺偃此时的黑脸。
她瞪向窦峨，竖子，尔敢害我！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普通同事。”
“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被一道阴冷的视线扫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吩咐，我先走了。”
贺偃是替李执来接闻舟的，他回老家去了。
两人走后，俞知礼钳着窦峨的手臂就把他推进去，带上门。
两人嘀嘀咕咕交流着什么。
他的表情从不解、震惊到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俞知礼看着他蓦然清醒的模样，把手机递给他。
“磕吗？”
窦峨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扫了俞知礼给他的二维码，加入CP粉的粉丝群，再定睛一看，嚯，俞知礼居然已经混到粉丝003号了。
001和002分别叫“情非得已”和“乐子人”。
翻看着之前的群消息，长如小作文一样的糖点分析，大神画的同人图，两眼放光。
俞知礼满意地看着他入迷的样子，很好，又疯一个！
车辆驶进车库。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来接我。”他的车送去保养了，还没开回来。
“没事，刚好带了点东西，送给叔叔阿姨。”
他打开后备箱，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粗略看一眼，有茶叶、人参等，他甚至还在角落里看到了他和闻桐代言的学习平板。
“那个平板是品牌方送的，上次出了意外没来得及给，现在带给你。”
“你也太客气了，上来坐一下吧。”
“那就打扰了。”
闻舟提着东西打开家门的时候，闻桐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给闻母展示他优越的三位数以内加减法的能力。
他每做出一道题，闻母就在旁边一顿夸，不愧是他们老闻家的孩子，没有一个笨的！
听到响动，两人看过来。
“你回来啦，唉呀，小贺也来了。”
“他帮忙送我回来，然后带了点东西。”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快进来。”
闻母热情地招呼，吩咐家里的阿姨把东西提进来，再给他倒了杯茶。
贺偃之后似乎还有事，也没多留，就离开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家家户户都忙，大家都能理解，闻谦玉明天也会回来，闻母从一周前就开始张罗了。
闻桐兴致勃勃地拆着贺偃送来的平板，一个人捣鼓着。
屁股被闻舟踢了两下，不满地回头。
“干嘛？”
“问你个事，你们系统可以远程操纵手机吗？”
“不可以吧。”反正他不行。
“这样。”那就不是系统的锅了。
算了，反正再想下去也没有结果，好不容易有假可放，不如放松放松。
“要不要去超市逛逛。”
闻桐双眼放光，他要去，要去买好吃的！
闻舟给他穿好鞋子，自己也带上口罩和帽子，拉他去了小区外不远的超市。
时值春节，超市里重复播放着《恭喜发财》，进门的位置就显眼地摆放着火红的对联，气氛感十足。
闻桐的小短腿按捺不住就想往零食区跑，被闻舟揪着后领拉住。
“别乱跑。”
“我要买巧克力！”
“一天只能吃一颗。”
“我不会蛀牙的。”
“那也不行。”
闻舟忽视他气鼓鼓的抗议，径自走着，他有好些年没来过超市了。
没想到一来就撞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闻舟？”
是个陌生的女人，剪着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穿着羽绒服的身材略显臃肿，眉眼间又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右手边站着个刚刚过膝的小男孩。
“请问你是？”
“是我呀，我是余初然。”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重逢，闻舟想起来了究竟哪些地方让他这么熟悉，是她嘴角深陷的酒窝。
“好久不见了。”
“是呀，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你都成大明星了。”
“你呢，最近在做什么？”
“我在婚庆公司上班。”
旁边的小男孩拽住她的衣角，“妈妈，我想去买零食。”
她耐心蹲下身，“你等一下妈妈好不好。”
“我不嘛，现在就去。”
“你这孩子……”
“边走边说吧。”闻舟提议，她似乎还有话对他说。
“行吧。”
零食区前，闻桐他们兴高采烈地挑选着。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不也是吗。”
“……闻舟，我看到新闻了，朱弘哲进去了。”
“他自作自受。”
她目视前方，好像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
“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那时候情绪不好，休学在家，突然听到他爸爸入狱的消息，第二天，他就跪在我家门前祈求原谅，应该是你做的吧。”
“算是吧。”
“我都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少爷。”
“我只是我自己，他之所以有今天也仅仅只是自己造孽。”
“……还真是有你风格的发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闻舟，我后来虽然没有考上A大，但也去了所不错的学校，找到了想要的工作，遇见了现在的丈夫，还有个可爱的孩子。”
“那挺好——”
“我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我不希望你被我当年所说的话束缚，你很聪明，应该有自己的路。”
闻舟对她说的话有些震惊，要说当初进选择成为演员确实有点赌气的想法，不过后来走这条路确实是因为喜欢。
“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也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她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
走到一半，又想起来，“初十那天有同学会，如果有空的话来看看吧，地址我之后发你。”
“好。”
同学会啊……
低头，面前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零食山。
“……”
闻舟的眉心挑了挑，拳头硬了。
闻桐伤心欲绝地看着闻舟无情地清空他的零食车，只剩下一包巧克力和一包仙贝。
不呜呜呜——
吸着鼻子回到家，就开始和闻母控诉他的恶行。
闻舟直接无视，在他悲痛的情绪下宣告。
“闻桐小朋友，很抱歉地通知你，明年开始我会送你到附近的幼儿园，请你做好入学准备。”
闻母安抚着他，听闻舟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是啊，桐桐也要三岁了，是应该要考虑了。”
闻桐表情如遭雷劈，他不要上学呜呜呜呜呜！
可是他的抗议没有效果，眼前的两人已经在讨论把他送到哪个幼儿园了。
闻桐生气了，直到晚饭还是苦着张小脸，无论闻母怎么安慰都好不起来。
晚饭后，闻舟递给他一颗巧克力糖，闻桐倔着脾气没有要。
“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如果说你在幼儿园的人气高，说不定也会带动喜爱值的涨幅。”
闻桐有些心动。
“再说了，幼儿园而已，其实也就是玩玩游戏，还会有春秋游和各种有意思的活动。”
“真的吗？”
“当然。”
“那，那能给我两块巧克力糖吗？”
“你想都别想。”
无情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