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组赛没什么难度的，尤其是对于温心这样子的天赋型选手来说。
但是带着不正常的体温和堵的死死的鼻子，温心跑着，觉得这简直就像一场折磨。
习惯了鼻呼吸的她竭力用口呼吸来调整，还是觉得头重脚轻。
虽然顺利拿下了第二场四百米小组赛的第一，但冲过终点的时候，温心却猛然发了晕
“不是吧，晕倒改到这场比赛了？”
她下意识一阵无语
转头看了看，并没看到林洛的身影，心下一松
紧接着腿一软，以为要摔了，却被人结结实实的接到了怀里
“姜南？”
“我在”
温心听到姜南那令人安心的声音，身子也不再紧绷，一瞬间松了下去，额头搭在了姜南的肩膀上
“嗯…嗯…我喘不上气来，姜南”
温心沉沉喘息的声音真的很像在抽泣，于是姜南顺理成章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
“别哭啊好学生”
“没有，姜南，我没哭”
温心这会儿缓过来了些，也站定了，她正视着姜南，眼神笃定。
“姜南，我很厉害，跑个四百米不是什么问题”
温心不想，起码不想在姜南面前是个只会哭的弱者。
因为她本来也就不是。
姜南盯着这个因为刚刚突然停止了猛烈运动而满头细汗气喘吁吁的女孩儿，看到她眼里闪烁着的的倔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温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自顾自地又走了几步，刚跑完不能直接休息，需要给机体一个缓冲的时间。
姜南默默跟在她后面，手里捏了一支葡萄糖，那是温心她们班的同学递给她的。
她们虽然对她有些忌惮，但因着温心的关系，也就短暂地变成了同伴，姜南接过这葡萄糖的时候，惊讶万分。
“给我送？”
许晴点了点头
“对，你去送呗，你个子高，到时候扶温心也方便”
其实根本没影响，谁送都一样，但是许晴就是无端觉得姜南去送的话温心可能会更高兴。
姜南走在温心的身后，用砂轮磨了磨，将葡萄糖掰了开来。
温心按了按小腿，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就干脆坐在了草坪上。
然后看着一片阴影向自己盖过来
姜南半跪在温心身边，丹凤眼低垂，下眼睑洒下一片阴翳，她轻声问
“喝葡萄糖吗？”
温心看着已经打开的葡萄糖，觉得其实有些好笑
难道她还能说不喝吗？
人老是喜欢问一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又像是礼貌的形式，又像是不确定的试探。
于是她忽而兴起，带着些许恶劣想法开口
“不喝”
然后她就看到姜南的眼神颤了颤，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和失落。
“如果我说不喝的话，你这个要怎么办？”
姜南手指捏紧了葡萄糖，然后说
“拿着”
就这么拿着？
温心震惊了
“都打开了，你拿着干嘛？”
她不理解，怎么还有人这么死板，于是便想要告诉她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你应该喝掉，或者扔掉”
可姜南摇了摇头
“这是他们给你的”
“但我不喝啊”
“那也还是你的”
温心突然觉得头涨痛，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从姜南手里夺过了葡萄糖，一仰头个干净。
葡萄糖顺着她的食道流入胃里
十分冲击力的甜味儿安抚了温心发疼的咽喉一刹，但咽下一口唾沫时却还是生疼。
姜南的固执在她的胸口下了一场雨，闷热与潮湿并存。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烧了。
“要不回去吃点儿药吧，你脸红的要命，今天的比赛完了应该没关系了。”
林舒在温心喝葡萄糖的时候就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样子，似是很担忧。
温心现在确实很不舒服，鼻子堵塞的严重，嗓子隐隐作痛，脑袋也晕晕的。
于是便顺从地说
“嗯，那我现在回去”
她挣扎着站起来，只堪堪搭了一下想要扶她的姜南的手就立马松开。
姜南的手是冷的
像夏天用来乘凉的凉席
但她不应该这样贪心。
温心带着小组赛第一的成绩回去了，但满身疲惫却让她觉得这并不是凯旋。
回去的路上，她捏着手里的气球线，线尽头垂着三个花花绿绿的气球，和开幕式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是走之前姜南递到她手里的，高个子女孩儿低下了脖颈，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脑后被抓夹松松垮垮收在一起的蓬松发丝，看到她耳后的一片雪白。
“答应你的”
温心那时不说话，就看着姜南动作。
“温心，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回去的路上，许晴突然问
我不高兴吗？
温心忍不住自问
可是明明她该高兴的
小组赛跑了第一
手里还拿着姜南给的气球
可为什么呢？
“我只是…只是有点儿累”
许晴听了了然地点头
“是，你生着病还跑比赛，肯定累了。”
“嗯”
…………
“我们不跟着一起去？”
林舒看着一直目送温心她们离开的姜南，有些不解。
姜南收回了目光，敛下复杂的情绪
转头注视着林舒，语气不耐
“她回自己班，我跟着算什么？”
这话林舒听着实在有些酸气，但姜南又接着道
“再说了，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
“事情？做什么事情？”
姜南说完转身就要走，林舒马上跟上去
不远处的宋时雅见姜南过来眼睛一亮，但注意到她身后的小尾巴后忍不住开口
“呦，哪班的，还敢跟着我们走？”
林舒咽了一口唾沫
“十六班的”
宋时雅抱臂在胸前，然后挑了挑眉，偏头看了一眼姜南
“和温心一个班？还是个好学生”
说完，又笑着问
“你一个好学生跟着我们干什么？”
“好学生就不能跟着你们吗？”
宋时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夸张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学生要跟着我们去打架吗？”
林舒被这人噎得说不出话来，求助的看了一眼姜南，但姜南轻飘飘的睨了一眼她，只是和宋时雅说了一句
“别拿她逗乐子”
宋时雅啧啧两声，摇摇头
“没意思，那我们走吧”
林舒忍不住问
“我们要去哪儿？”
姜南看着她摆了摆手
“不是我们，是我—们”
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宋时雅
林舒瘪了嘴，
“真的不能带我一起吗？”
“能带是能带，问题是你去不去”
“我去！”
见林舒急着肯定，姜南和宋时雅相视一笑
“打人也跟着去啊，你这好学生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林舒的嘴突然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来，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蛤？真的假的，咱，有什么正当理由吗，或者，什么合理的动机？”
“噗嗤，打人还需要动机？好学生，别想太复杂啊”
宋诗雅听笑了，看着林舒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忍不住逗她
“就……看谁不顺眼，上去就干呗，你知道的呀，我们是社会人嘛”
说着，还比了个打枪的手势，指向了林舒
“bang！”
宋诗雅长得属于清纯那一挂的，要是不做表情，看起来倒是气质清冷，但问题是她又是个性子最爱玩的，这会儿张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睛又直勾勾的盯着，让林舒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来，忍不住往姜南身后缩。
“你啊，别吓她了，明知道她是个怂的”
“啧啧，没意思”
姜南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所以，打人，你去不去？”
林舒似乎犹豫了一下，脸上表情几变
“去！”
“好，那就跟上吧”
学校新建的操场在教学楼前面，很大一个，中间铺了会掉色的塑胶跑道和一上手扒拉就一把碎片的假草坪。
四面搁了有七八个篮球板和沙坑之类的区域，外圈用粗网围了，正对着网门的是一个很大的主席台，上方是一个设计的很有科技感的金属大棚。
而主席台的两边呢就是观众台，高高垒起的水泥台阶上整齐的码了染着蓝漆的座位，远远看起来倒很是像样。
因着运动会的缘故，除了深居教学楼的高三实验班，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聚在了操场上，于是乎，学校的后面，也就是荷花池旁边的那片安全性很高的小竹林就成了林舒她们此刻的目的地。
“我有个问题，你们怎么知道，那个，要找的人这会儿就在竹林那儿呢”
林舒跟着她们走，闲着也是闲着，就随口问道
姜南听了一脸无语，连连摇头
“问的好啊，我也有个问题问你”
“啥？”
“你是不是把脑子都用在学习上了？”
林舒懵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撅起了嘴
“你取笑我！”
“不是，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啊，谁家约架不传个信儿啊”
姜南笑，宋时雅也跟着笑，林舒也被自己蠢的想笑
可还来不及笑，就被一片竹叶划了脑门儿
“哎呦”
“小心点儿”
到地儿了，影影绰绰的竹林中正站着两个女生，一看到她们来便立马紧紧靠在了一起
“呦，这会儿知道害怕啦，之前干嘛去啦”
宋时雅走上去便拽了一个女孩儿的胳膊，将她们扯了开来，她个子高又力气大拽的还狠，直接让那个女生打了个踉跄。
另一个女生想逃，姜南也不拦着，就拔高了音量说
“想逃？想想逃的后果吧，你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逃得掉哦”
听到这话，刚跑出两步的女生登时停了下来，然后战战兢兢的走回了姜南面前
姜南轻轻一笑
“这不挺懂事儿的吗，那怎么之前干的都那么不懂事儿呢？”
“玫……玫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女孩儿抬头，满眼害怕
“听不懂？嗯……你叫什么来着，啧……张……张……”
“张芸”
宋时雅钳住了另一个女孩儿，出声提醒
“哦，张芸”
而后，又转头瞥了一眼宋时雅身旁
“还有你，是叫赵倩吧？”
姜南气势实在骇人，那女孩儿腿都软了，左右看了看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一旁呆如鹌鹑的林舒
林舒刚还盯着的目光立马移开，一副“别看我我不行”的样子
似是觉得墨迹，宋时雅用另一只手怼了一把赵倩
“问你呢！说话，装什么哑巴！”
“对……对，我……我……我是赵倩”
得到回应，姜南满意的点点头，揣在兜里的手也拿出来抱在了胸前。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吗？”
“不知道”
说话的是张芸，她这会儿镇定了些
“不知道？那……我来提醒提醒你们？和你们这张臭嘴有关哦，想起来没？”
宋时雅又扽了赵倩一把
“快想！”
“我……想不出来”
姜南眯了眯眼睛，神情严肃了些
“这是干了多少坏事儿啊，还想不起来”
而后又想了想，转头冲着林舒
“你看，她们比你还笨，那这么笨的话怎么办呢？”
林舒干笑了两声，看戏突然就被cue真是太尴尬，简直吃瓜吃到自己家了。
“呵呵”
姜南看林舒在旁边太紧张，私以为自己开了个玩笑来缓解缓解气氛，结果却让林舒更僵硬了，于是自觉没趣，又将目光挪到了张芸身上
“好好想想，你们主动说出来和我提出来可就是两种下场了蛤”
姜南声音平淡，可是每一句都像是在掐着人的脖子
张芸此刻疯狂头脑风暴，突然灵光一闪，就好像抓住了一条救命稻草，于是紧张地开口
“是郑沅君吗？”
“终于”
姜南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哎呦，终于啊，想起来啦，这不就好说多了吗？”
听了这话，张芸和赵倩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姜南要干的事却让她们吓了一跳
“林舒，干好摄影师的工作，视频录上”
林舒没反应过来，于是姜南又重复了一遍
“林舒——”
“哦，哦好”
林舒回过神来，立马打开了手机，点开了录像
“开始了吗？”
“开始了”
“好嘞，来，说说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姜南看了一眼张芸，然后转向赵倩
“那就你先说”
“我……我们把郑沅君和网吧老板开房的事儿说给别人了”
“说——实——话”
“可这就是实话！”
一旁的张芸忍不住喊了出来，但看到姜南的眼神声音就立马弱了下来
“我们那天，确实看到郑沅君被网吧老板拉到宾馆里去了，这是事实”
“狗屁的事实！你们他妈的吃瓜都吃不全，郑沅君那天被她爸赶出来了没处可去，网吧老板和她认识，好心帮她付了一夜宾馆钱。本来挺好的事儿到你们嘴里怎么就变那么恶心了，脑子是被人中黄泡透了是吗？”
宋时雅听了张芸的信口雌黄，便脱口而出一大堆话来，越说越气。
姜南瞥了一眼正在录视频的林舒，拦住了即将上手的小雅
“不着急，小雅”
然后一步一步逼近了张芸，
“你说是事实，可是这只是片面的事实啊，你们有了解过郑沅君吗，有去问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有在看到她和网吧老板一起走进去后就一直蹲守看那个老板有没有出来以及什么时候出来的吗？有吗？
呵，你们没有，你们恨不得天下大乱，你们恨不得事实就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然后昭告天下，谁谁谁是个婊子！
那么，这样的掺杂了恶意的捏造的事实，也能称得上事实吗？”
姜南边说便往前走，张芸就只能一步步地倒退，直到整个后背都贴在了用白漆刷了名言警句的墙上。
姜南一只手按上了张芸的脸轻轻拍了拍
“现在你说，是事实吗？”
“不是”
张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来的
“看来某些人不太服气啊，好，那我们暂且不谈事实与否，就说你们凭什么告诉别人吧，说破天这事和你们有关系吗？
还是说，看到自己很轻易的就让一个本来干干净净的人跌到了谷底很有成就感，有一种高高在上，拿捏别人命运的感觉了？
那你们平时是活得多没存在感啊，得有多差劲啊，在这种事儿上寻找成就感？”
这话定然是戳中了张芸的痛处，因为她的眼眶立马红了起来，拳头也攥紧了
“玫瑰，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你也不就是仗着你漂亮吗？怎么，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还要替天行道吗！”
看着张芸恬不知耻的样子，姜南只是想笑
于是张芸就看着姜南慢悠悠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番，从头到脚，而后从殷红的唇里飘出一句话
“我真的不喜欢拿外物来打量人，可你吗，还真是，相由心生啊，都一样的……呵”
张芸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涕泪横流，此刻的羞辱更胜于被揭穿的羞愧。
“还有，我才不是救世主，懒得干那替天行道行侠仗义的事儿，今天来找你们也是有人求我帮忙，
所以啊，你们以为自己干的事儿别人不知道，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呢。
想想还真是可怕，你们自以为是地传别人黄谣的时候，听的人怎么看你们呢?
哗众取宠？
呵，跳梁小丑”
姜南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叫醒了看得入神的林舒
“摄影师，戏唱完了，可以关视频了”
“哦，好”
“小雅，放开她吧”
宋时雅盯着姜南，满眼冒星星，顺势就松开了钳着赵倩的手，将她轻轻往前推了推，送到了姜南面前
“说话做事要当心，交朋友嘛……”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张芸
“也得当心啊”
姜南将额前的发揽到耳后，
“好好待着吧，可不止我一个人盯着你们哦，
你们，应该造过挺多谣的吧”
不知是风还是学校里的流浪猫狗，竹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姜南顺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了站在小径口隐秘处的温心，身子板直，眼神平静，看不出情绪来，齐颌的短发被吹乱了些，发丝横在了粉唇上，鼻梁上。
姜南不说话，扯出一个笑来，回头示意了一下小雅和林舒，就迈步向着温心走去。
作者本人：“某些人还有两幅面孔呢？”
姜南：“瞎说，我很表里如一的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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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另一面是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