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丁同那只银鸟一同出现在焰筠眼前时,墙壁上的肉瘤激动地收缩,晶莹的液滴从肉瘤的褶皱里溢出,地丁想,那兴许是焰筠的眼泪。
小银鸟飞到肉瘤前,轻轻地用喙触碰肉瘤,好似轻吻,最终停留在肉瘤上,双翼依偎着肉瘤,亲密极了。
过了一会儿肉瘤才停止颤抖,沙哑道:“这是蜂鸟,这是蓉蓉做的蜂鸟。她以前在外征战时,便会派不同的鸟给我报讯。蜂鸟代表平安,蓉蓉她平安,蓉蓉她平安。”
焰筠激动地啜泣,一滴滴泪珠顺着肉瘤滑到地上,蜿蜒地涌向床榻。
地丁望向床榻上安睡的祁蓉,心里百感交集,更多的是钦佩和羡慕。
待焰筠情绪稳定后,地丁仔细查看了那只银器蜂鸟,看不出什么端倪,又将它放回了焰筠身上。
“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
地丁从怀里掏出十个药瓶一一打开,将药水倾倒在地上。
倒净后,她又从袖子里拿出几大个罐子,“这是我哥之前送我的美容膏,可活嫩肌肤,使肌肤白皙光泽,你试试?”
“嗯。”焰筠闻到熟悉的香味,便知这香膏品质一流。
地丁给焰筠洗净后,又给卧榻上的擦洗身子,换衣换褥,给两人的身子都涂满了香膏。
焰筠让地丁给蓉蓉换了身蓉蓉喜爱的衣裳后,又托她从衣柜里挑出一身红衣,帮她披上。
望着眼前别样娇嫩的肉团,地丁竟觉得焰筠还是昔日倾国倾城的模样。
“你去外面给我弄点新鲜的水果和熟食来,那生肉和人血,我实在难以下咽。”
自从焰筠做肉瘤以来,没有吸食过一个人,她的肉瘤都饿纤细许多。
“好的。”地丁立马飞出嗜血洞去周围的仙山摘了许多果子,打了野鸡野鸭野兔野鹿……把它们都带回嗜血洞烹饪,洞里的厨具和调料齐全,地丁按照焰筠的要求做了不同的菜色,慢慢倒入了肉瘤的一条褶皱中。
“莫小姐,你厨艺真厉害,你应该多给自己做好吃的,不要辜负自己。”
“嗯?”地丁疑惑地望向焰筠,见她的褶皱弯弯,似乎在笑。
“你消瘦成这样,一看就没有好好养自己。”焰筠让她别光喂她,她也跟着吃一些。
地丁着是没有胃口,简单吃了两口后便不再动筷。
“丫头,谬灵不知还有多少时日,你何必亏待自己的肚子呢?”如今她和莫止是同一战线,她好言相劝。
地丁又勉强塞了几口,最后实在吃不下了。焰筠便把剩下的全吃了,如今的她肚子似乎是个无底洞,可以装无穷无尽的东西。
“外面怎么了?”焰筠见莫止洗碗碟时,不停地往洞口看去,一脸担忧的模样,再任由她心不在焉下去,真担心蓉蓉精挑细选的那些碗碟被她摔了。
地丁迟疑片刻后,沉声道:“我方才回来时,看到了赤伯母和她丈夫在雪山上来来回回,他们好像在找你。”
想是之前上古灵器刺破天之南海结界时,母亲和父亲趁机进来了。
“我不见他们。”焰筠一口否决,不带一丝犹豫。
地丁眼前浮现起爹娘在雪地里摸索的身影,没有应声。天之南海的雪严寒无比,娘有灵力护体,可爹爹普通人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莫小姐,目前的问题是雪山上的白云。”
焰筠急促的语气后是漫长的沉默,地丁知她不愿与自己多言了,将最后一个碟子洗净摆放好后,笑道:“好,我去破开它。”
飞出嗜血洞后,地丁在空中寻觅了片刻,终是在山脚瞧见了爹娘的影子,急忙飞了过去。
娘给爹爹注入了生灵,还在爹爹身外结了个结界,帮他御寒,爹爹身体尚无大恙。
倒是娘亲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奔溃大哭,直直跪倒在她身前。
“莫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在哪吗?大家都说她在雪山,可是我找遍了这雪山,我找不到,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她!”
赤火浑身哆嗦,不是冷,而是怕,怕小姐出事。
“我,我不知道。”地丁试图把娘亲从雪地里拽起,可是娘亲似乎是扎在了雪地里,她越拉她,她陷得越深。
“那莫小姐,可不可以求你帮帮我?帮我找一下小姐,求求你帮帮我?之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求求你帮我找我家小姐,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莫止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小姐。赤火慌乱地朝莫止磕头,脸砸向冰冷的雪泥,似乎想砸死自己。
“赤伯母,不要这样。”地丁抱住娘亲阻止她伤害自己。
“火儿。”地青也上前拉住她不放。
地青既不愿意妻子再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妻子逼迫女儿,拉住妻子的手安抚道:“火儿,说不定小姐她已经离开雪山了呢?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好不好?”
熟料赤火反应极大,她愤怒地甩开地青嘶吼:“不!我不走!我不走!我能感觉到,小姐她就在这里!小姐她就在这里!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找不到她!”
赤火害怕小姐已经葬身在这茫茫大雪之下了,她疯了般边哭边跑,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姐,不停地徒手挖雪,试图从雪泥里挖出什么,又惧怕挖出什么。
地丁和爹爹跟着崩溃的娘亲从山脚挖了一路,最终在快要到山顶时,娘亲因哭得太猛哭岔了气,倒在了雪地里。
爹爹急忙上前将母亲抱住,怀里的她泣不成声,意识模糊道:“我后悔了。我后悔了。青哥、小姐,我后悔了。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爹爹闻言,伤极反笑,眼泪流到娘亲脸上,同她的泪混在一起,最终滑落到雪地上。
地丁将哭晕的娘亲和爹爹一起带离了雪山,在临近的仙山上找了家客栈,让两人停歇。
“地伯父,和伯母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后,伯母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孩子身上,不会再带着您四处奔波找焰筠了。”
地丁望着神情呆滞的爹爹,难过极了。
见爹爹摇头,她又道:“或者我给伯母注入忘灵,让她忘了焰筠?”
地青望向床榻上昏迷的妻子,摇头苦笑,“我不能因为我的私欲,篡改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做主、选择。”
地青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一桌子菜肴,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女儿倒了一杯。
“给。”他将酒杯递给女儿。
地丁难受地接过酒杯,这是她第一次同爹爹对酌,看着伤心的爹爹,她更加痛恨自己了,明明她如今已经很强大了,可还是解决不了爹爹的困境。
“对不起,地伯父,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地丁喉咙酸楚,泪眼婆娑。
“说什么傻话,丁儿,你不用担心,爹娘能照顾好自己,而且爹娘是大人了,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也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地青一口饮下,苦涩从喉咙蔓延到胃,再扩展到全身。
之前雪山上的寒气似乎一直悄悄萦绕在他身畔,此刻没了结界阻拦,借着酒劲窜进他四肢百骸,他冷极了。
两人喝了一壶又一壶,地丁也有些醉了,举杯感慨,“我们都所求不多了,但还是求而不得,事与愿违。”
“丁儿,人生就是这样的。”地青喝够了,开始夹菜了。
“但纵使如此,爹爹还是希望丁儿不要害怕,勇敢地去追求,哪怕最后得不到也要去追求,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伯父,我陷入了困境里,我被好多东西困住,我要被它们勒死了,我挣扎得好累,我摆脱不了它们,我快要窒息了。”地丁已经喝得迷糊,手在脖子周围不听拽,试图拽断脖子上的绳索。
“再试一下吧,丁儿,再试一下吧,再试一下结果能更坏吗?或者,你能接受妥协吗?”地青给女儿碗里夹菜,碗里的菜很快就堆成了小山。
“好,好,我和它拼了。”地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分别给爹娘磕了三个头后夺门而出,直直飞向雪山上空的白云。
雪山上的白云仍旧牢不可破,仍由地丁剑刺剪扎,都穿不过去。
如果谬灵真是她造的,如果血发的创始人真的是她,那这一切都是她写的程序,包括头顶上的结界。
纵使她忘了程序代码,不知道如何操控,但她可以试。
地丁飞出数十把金剪将自己团团包围,同时飞出血发连接白云和冰剑,冰剑立马发出绿光,浮现出一堆绿色字符。
她抬手在字符上敲敲打打,同时令一些金剪扎向白云,感受白云力量的变化。
一天一夜后,地丁终于试出来了,摸索到一些控制白云强弱甚至是走势的规律,于是她反复敲击那十个使白云变弱的键,并运气使金剪拼命往上顶。
“砰!”
白云被刺开的瞬间伴随巨大的声响,同时一道白光击来,直直刺穿了地丁的身体,地丁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碎了。
白光打向她的同时,她周围的金剪也飞向了她。
她眼神涣散地看向白云间的裂缝,心满意足地下坠。
破开白云,她做到了。
她看到了白云之后高高在上的穿越者向她击来一掌又一掌。
她根本无力还击,也不打算还击,她要试一下,试一下在自己临死之际,能不能剪断体内的忘灵。
体内的忘灵好像真的有些松动,可她残存的意识太薄弱了,脑袋泥浆一般堵滞,她思绪转不过来,只看到杜商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为她挡住了一道道白光。
迷迷糊糊之间,她还看到了杜商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同白云上的穿越者打了起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