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裴皎去漪兰殿问安。
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团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皇兄!”
裴皎目光闪烁了一下,半弯下腰揉了揉小团子的头:“整个宫里就你耳朵最灵。”
“瑄儿!”殿内走出来一个宫装女子,从头到脚都透着精致,只是眉眼间略显疲惫,衣服发饰也些许陈旧。
如果是别的宫里,身为皇子,定会被一群人簇拥着,但漪兰殿奴才少,听话的更少,没有那么多规矩。
看到裴皎,婉妃微微点了下头:“小六回来了,瑄儿不得胡闹,快放开你皇兄。”
“不要,皇兄一定给瑄儿带好吃的回来了,皇兄,瑄儿想吃糖葫芦!”裴瑄抬着脸撒娇,抱着裴皎的腿不肯撒手。
裴皎捏住裴瑄的脸蛋,小孩子皮肤好,手感也不错:“瑄儿想吃糖葫芦,皇兄下次给你带。”
“真的吗?”裴瑄抬起脸,一脉天真。
假的!他自己都没吃过。
“当然是真的。”婉妃替裴皎回答,把裴瑄交给嬷嬷:“好了,瑄儿该睡觉了。”
裴瑄不依,顿时哭闹起来,死活要吃糖葫芦,裴皎站直身子,看着婉妃艰难的哄着裴瑄,好话说了一堆才把人劝走,目光沉寂下去。
糖葫芦虽然不贵,但他拿不到份例,作为皇子,不能随意出宫,更别说去谋钱财。
母妃从未想过一串糖葫芦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衣服也是,裴瑄穿的永远干干净净,母妃再艰难,总是会给裴瑄留下一份,从未想过她的另一个儿子。
嬷嬷走后,婉妃带着裴皎进了房间。
“跪下。”
见裴皎跪下,婉妃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孽障,皇上准你去行宫是恩赐,你竟敢在行宫中调戏宫女,本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裴皎脸上火辣辣的疼,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皇上早已厌弃我们,本指望着你找个有力的岳家,以后日子能好过些,现在好了,你贪花好色的名声传出去,我看哪个名门贵女肯嫁给你!”
再过几天文贵妃亲选太子妃,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替三皇子跟四皇子也相看相看,有合适的先赐婚,晚些时候举办典礼。
裴皎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太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房里已经有两个暖房丫头,再看看裴皎,只能去调戏宫女解闷。
“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令人耻笑。”
婉妃恨的牙痒痒,不争气便罢了,还扯她后腿!
裴皎没有解释,跪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婉妃用完膳,消了气才让他起来。
母妃从未信任过他,从来没有想过以他的脾性,怎会调戏别人。
“回去好好反省,皇上虽没说什么,以后想起来也是一项罪过。”婉妃道。
裴皎点头:“是。”
“太子选妃,你挑个东西送去,瑄儿已满五岁,该读书了,偏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同我过不去,若能得太子或贵妃青眼,在皇上面前提上两句,你弟弟也好搬去重华宫与你作伴。”
“依母妃看送什么好?”裴皎问。
婉妃想了想:“娘娘身处高位,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只怕要送些出其不意的。”
“这些银子你拿着,去外面选,宫里的东西娘娘怕是看不上。”
说着,婉妃从内室拿了个荷包出来,亲手塞到裴皎手里,裴皎颠了颠,至少有一百两,这恐怕是婉妃的大半积蓄,其余的大多贴补了外祖家,还有不少被内务府贪了。
一百两,这些年母妃没在他身上用过一个铜板,为了裴瑄能念书,却一下拿出这么多。
“母妃,当初我六岁才入重华宫,还是沾了七弟跟八弟的光,瑄儿刚满五岁,来得及。”
若没有裴昭和裴绍两个,他恐怕永远都入不了重华宫。
上一世裴皎从行宫回来时裴瑄还没有入学,母妃哭的肝肠寸断,他不好拒绝,再加上心疼弟弟,他一遍遍去东宫磕头,也求过三皇兄跟四皇兄多次,最后在正阳殿门外跪晕过去,裴瑄才得以搬入重华宫。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瑄儿是你亲弟弟,你不盼着他好就罢了,竟然冷嘲热讽!”婉妃一把夺过裴皎手里的荷包:“你不去,本宫自己去,本宫是指望不上你了。”
裴皎皱眉:“母妃,我没有说不去。”
“只是这件事有点难,一百两在寻常人家看来确实很多,可在贵妃娘娘眼里不值一提,母妃别着急,让我好好想想。”
他确实该让裴瑄早些搬去重华宫,有裴昭跟裴绍在,裴瑄一定会被欺负,到时候母妃后悔也晚了。
上一世裴瑄入重华宫不久,裴昭跟裴绍就搬走了,没来得及跟他好好“亲近”,就算他们不走,裴皎也会护着裴瑄,今时不同往日,他要让裴瑄看清楚他遭受过什么,才不枉重来一次。
他一直身处黑暗,他的亲弟弟又怎能身处光明呢?
“小六,母妃只有你了。”婉妃眼泪汪汪,愈发让人心疼。
裴皎低下头,掩饰住差点翘起来的嘴角,说起来还要感谢母妃,让他小小年纪就学会装模作样,裴瑄亦是如此,所以他才会被蒙蔽,完全没有疑心过他们。
他经历了行宫大火,刚刚回宫,又被弟弟们欺负,母妃只字未提,一句安慰都没有,言语间全是对裴瑄的殚精竭虑,明明都是她的儿子,却偏心至此。
临走前婉妃嘱咐,如果有剩余的银子,就给裴瑄买根糖葫芦。
当夜,七皇子跟八皇子极为老实,没有找裴皎的麻烦,之后几天也很安静,景妃知道此事,把他们训了一顿,又把裴皎叫过去,明面上在表达歉意,实则却是威胁,防止他在皇上面前乱说话。
景妃完全想多了,父皇根本不会记起他。
太子选妃当日,文贵妃驾临襄阳侯府,由侯夫人亲自接待。
裴皎到的时候,太子跟四皇子坐在一起,身边围着一群青年才俊,言语间皆是恭维。
他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连引路的小厮都不愿同他多说,安排到座位上便匆匆离开。
男客同女眷是分开的,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屏风,隐隐约约能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不是很真切。
文贵妃自是在女眷那边,裴皎想去问安,被人拦下,那人看到裴皎怀里的盒子,眼神轻蔑:“咱们娘娘今日不见客。”
“我不是外男,我是六皇子。”裴皎涨红着脸解释:“我想去跟文娘娘问安,不然被父皇知道,会觉得我不懂规矩。”
“六皇子?”侍卫上下扫了裴皎一眼:“哪有皇子穿的这般寒酸?”
“不管你是谁,今日是见不到娘娘了,请回吧。”
裴皎咬唇:“我真是六皇子,婉妃娘娘是我的母妃,我还有个弟弟,叫……”
“六哥,你真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是皇子吗?快闭嘴吧,文娘娘就是不想见你,还没听懂吗?”七皇子裴昭不知何时走到裴皎身边,一脸嘲弄。
侍卫立刻站直身子,明显跟刚才的态度不一样。
八皇子夺过裴皎手里的盒子,裴皎伸手去抢,被裴昭拦住。
“还给我!”
八皇子拆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件扇坠,精巧可爱。
“六哥想见娘娘,好歹准备些拿得出手的东西,就这一个小吊坠,不会以为娘娘能看上吧?”
裴皎抬起脸:“是吗?八弟怎知娘娘不喜欢?难不成娘娘私下里同八弟说过?”
“你……”裴绍抬手要打,被裴昭拦住:“这里人多。”
他不想再被母妃叫过去训话,而且这么多大臣在场,难免不会传到父皇耳朵里。
“皇兄,你听他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裴绍跺脚,这要是被文娘娘知道,他就完了。
裴昭拿过扇坠:“这小东西想必娘娘也看不上,我前几天新得了把扇子,皇兄不如送给我,也算是锦上添花。”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威胁裴皎,他已经给了台阶,六哥若是不懂事,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裴皎着急:“不行,那是我特意挑选的,不能给你。”
“六!皇!兄!”裴昭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死死盯着裴皎。
有人想过来劝,见情况不对,又默默缩了回去。
双方僵持不下,女眷处突然传来阵阵惊呼,三人停下争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一翩翩公子坐在素舆上,风吹起他的黑发,露出一张灿如晚霞的脸,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娇艳,面容绝美恍若天人。
沈怀酒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面向裴皎,目光交汇间,裴皎听到了吸气的声音。
“这要是个女子,我定会亲自求娶,纳为正妃!”八皇子道。
七皇子不屑:“得了吧,沈怀酒出身丞相府,就算是女儿,也该嫁给太子,同你我有何干系?”
“我想想都不行?何况他不是女子,我也不是断袖。”八皇子努了努嘴,示意裴昭:“你看那些女眷,也就沈怀酒能引起这般骚动了。”
奈何他身子不好,沈怀酒若是个正常人,那些女子不得疯了?
八皇子朝着男客席位看了一圈,不,男子也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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