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小琮这几日一直待在鬼市与秦无一密谋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早就把穆尘抛之脑后,而穆尘大概也不知在哪逍遥,没联系她。
梨小琮喜欢这种他不在身边监视自己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想喝酒喝酒,想吃饭吃饭,只是手腕上的契约时不时地露出淡淡的粉色,时刻提醒着她切勿失约。她看着就烦躁,索性拿白布绑在手腕内侧。
经过两日密谋,秦无一发现梨小琮提出诸多他尚未想到的细节,对他俩要做的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与胆怯,甚至在她熠熠闪光的眼睛里瞧出了几分兴奋,他终于对梨小琮想要帮他偷取回灵草深信无比。
两人商量得差不多,梨小琮忽然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偷回灵草?”
秦无一一愣。
梨小琮忙摆手,“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个问题困扰梨小琮多时,那时秦无一还未坐上魔尊之位就想偷回灵草,之后坐上魔尊之位他还是恋恋不忘这株草药,究竟是何样的事能困扰洒脱自由的秦无一这么多年?
秦无一倒了一杯酒,“也不是什么秘密,是因为我父王。”
老魔尊?
梨小琮的记忆在翻滚,可她记忆中似乎对老魔尊没什么印象,她堕入魔道时只记得秦无一这一个魔尊,她愈发好奇,“回灵草乃是圣草,是那些名门正派誓死要守卫的东西,他怎么会让你去偷?”
秦无一说道,“不是他让我偷的。”
“那你是想为了讨他欢心?”梨小琮脑海中瞬间脑补出八百出大戏,“你是不是有弟弟要谋夺太子之位,你为了巩固自己地位所以要偷圣草?”
秦无一一口白酒喷了出来,呛得口中**滚烫,喉咙口不上不下,手指在梨小琮鼻梁上狠狠一刮,“亏你想得出来。”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魔尊三妻四妾,有许多子嗣,导致九子夺嫡,搞得魔道妖怨沸腾。”
“我父王从一而终,”秦无一陷入沉思,“从来只有我娘一位妻子,自打我娘过世后他也没有正眼瞧过其他女人。”
“那……”
秦无一赶紧制止,“你打住。我娘生我的时候父王就没完没了的唠叨说我娘受难遭罪,所以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不存在啥九子。”
“只是我父王身为魔道魔尊,练的是百鸟朝凤。”
百鸟朝凤?
秦无一并未察觉梨小琮脸色变化,继续说道,“你这么年轻大概是不知道这剑谱。”
梨小琮道,“的确不太了解。”
“百鸟朝凤若是能练成,自然是威力巨大,但练成的同时,对人的伤害也极其之大。每每施展剑术,它会将天地之间的阴与毒融会贯通回流进练剑人体内。”
梨小琮喃喃自语,像是问秦无一,又像是在问自己,“这么阴毒的剑谱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练?”
秦无一说道,“因为练的人心中都有执念。”
梨小琮从未想过秦无一会回答她,她怔怔地望着他,他眼里满是落寞,道出自己的故事,“我父王出生时魔道不太平,那些名门正派都想灭了魔道,他为了守住江山在很小的时候就练百鸟朝凤,现如今毒已入肺腑。其实我能理解他,他是为了守护他的子民,这是他的责任。”
“老魔王真是令人敬佩。只有这样的执念才配练百鸟朝凤。”梨小琮抿了一口酒,“原来你是想偷草来救你父王。看你平时吊儿郎当的,原来还是个孝顺的好大儿。”
难怪那时秦无一每次提起回灵草都无比唏嘘,坐上魔尊之位之后还是想要得到这株圣草。
“你父王如今如何?”
“他已经走火入魔,时而清醒时而犯病,只能被我关在天山。这件事我对外保密,只说我父王在外云游,若是传出去的话……”
从那一世的经历来看,秦无一最终是没有护住他父王,所以才导致日后他性格如此暴虐,魔道民不聊生。
“放心,我口风很紧的。”
秦无一作揖,“你什么时候离开绵山?这几日我带你四处逛逛?”
有这么个能让她白吃白喝的太子爷,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但她与穆尘约定的日子快到了,得先回去勉强应付一下。
一只鼠妖闯了进来,“太子爷不好了不好了。”
梨小琮一眼便认出是单眼身旁跟着的小厮,秦无一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叫唤了一句,“什么就不好了?”
小鼠妖瞧了一眼梨小琮,吃不准该不该开口。
秦无一呵斥,“你倒是说话啊,这里没外人。”
鼠妖道,“掌柜的说魔尊……魔尊……逃出天山了。”
“什么!”秦无一惊出一脑门的汗,“你们都干什么吃的,怎么让父王逃出来的。梨小琮,我……”
“你快去吧,找到魔尊要紧。我们的事你记在心上,一切按计划行事。”
“小琮,我承诺你的事我肯定办到,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按时来玄冰门。”
秦无一走后,梨小琮乐得逍遥。
她手握酒杯推开窗,天已经全黑下来,酒的燥热烘得她双颊通红,凉风窜了进来轻抚她面容吹得她头晕呼呼,她仰头看向天,星海泱泱犹如皓海,明亮皎洁如同明镜。
她又喝了一杯,五指伸出窗外,温柔软绵的凉风划过指缝,轻拍略带酒气的脸颊。
“绵山的酒真香啊,真不想回玄冰门。何时我才能像今日这般无拘无束游走在广阔的天地之间。”
掐指一算她已经做了穆尘女官一月有余,此番回玄冰门就要参加女官考核。
“唉……”梨小琮长叹一声,轻松的日子过得真快啊,“原来回灵草能解百鸟朝凤的毒。”
梨小琮啧了一声,对秦无一内心涌起内疚,但她很快又压抑住内心的挣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楼下的鬼市里的山妖收摊准备回去歇息,石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或许离开玄冰门以后或许我能在鬼市这开一家店铺,过过小日子赚点灵石买酒喝了此残生也不错。”
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梨小琮不禁想起那一世,此刻的她正在干什么?梨小琮自言自语道,“哦对,那时的我通过了身为穆尘女官的第一次考核。三界之内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我却只想要通过那个该死的考核,真是愚蠢至极。”
那一世这个时候通过考核的梨小琮开心死了,一蹦三尺高,或许是高兴疯过了头,她决定奖励自己。她无意间得知玄冰山下有个药材商队赶集到此处,偷摸下山给穆尘寻摸草药,回来时候还被穆尘发现,责罚了一顿。
“为了个男人挨罚受冻,”梨小琮又喝下一杯酒,自嘲道,“穆尘穆尘,我上辈子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就只知道穆尘?”
一仰脖子又是一杯,她抄起酒壶摇晃了半天倒不出一滴酒。
“小二,再来壶酒。”
“咦?怎么我好像看见穆尘了?”
梨小琮眯缝着眼睛厌恶地瞧了一眼眼前的穆尘,“我是真不乐意见到你,一见到你就想起那些不快乐的日子。”
“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可留在这里给单眼打下手,我也不愿做你的女官。”
“诶,你怎么拉我,我不走!你放我下来,你这个杀千刀的。”
“每次见你我这儿都会很疼,穆尘,你知不知道破寒剑扎得我好疼好疼。”梨小琮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怎么哭了?放屁,我没哭,我肯定没有哭。”
“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醒了?”
“昂……醒了。海蓝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梨小琮脑袋像是被劈开似地,从被褥中爬起来,“头好疼。”
“海蓝儿出去玩了。”
梨小琮床边站着一个人影,阴影之下全然看不清面容,她吓了一跳,瞬间就不困了,“哦,少掌门怎么不出去?”
“该办的事我已经办完。”
目色冷峻,声音低沉,不知又是谁得罪了他。反正不是我。梨小琮想。但她还是心虚地避开穆尘的目光,可穆尘的目光则牢牢地黏在她脸上。
“不知师妹的事情办得如何?”
梨小琮还来不及思考她的心为何越来越心虚,干咳几声,“多谢少掌门关心,我的事也差不多办完了。”
穆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如此甚好。来喝点水。”
梨小琮接过水,一双眼珠贼溜溜地抬头观察穆尘的表情,或许是屋内没开窗,穆尘的脸色也看起来晦暗不明,就连屋内的气氛也异常压抑。
水不敢喝,眼睛也不敢对视。
“不喝吗?我以为宿醉之人大都口渴燥热。”
“是吗?我不喜欢喝酒,不大了解。”
以前梨小琮爱慕穆尘,恨不能将他捧在手心,若是遇到事情,穆尘甚至都不用过问,她就将内心所想完全对他坦诚,可如今她面对他只有虚假的笑容和蒙混过关的讨好,穆尘在她口中找不到一句真心。
大概是梨小琮敷衍得太过分,穆尘听完她这话之后脸色越发阴沉。
“少掌门有事可以去忙,我准备起床洗漱。”
穆尘对梨小琮的逐客令充耳不闻,冷冷地站在床边,根本没打算出去,语气冷飕飕,“已过晌午,想必你也饿了。”
梨小琮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一堆早点。
我不想吃东西,我就想你离开。
可穆尘听不见她的心声,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梨小琮难以置信,甚至怀疑穆尘是不是吃错她配制的丹药才会这么反常,但穆尘像是打定主意今日要与她一起用膳。
她长叹一声,拖拖拉拉地起床洗漱。
穆尘似乎极有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梨小琮朝他尴尬讨好地笑了笑,穆尘拿起筷子,“用膳吧。”
气氛极其安静压抑,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梨小琮的头顶,又好像头顶之上悬着一把大刀,而举刀之人正一言不发夹一块桂花糕品尝起来。
“少掌门今天也饿了吗?”
穆尘不说话。
“少掌门喜欢吃什么?”
穆尘还是不说话。
“少掌门这几天都忙什么了?”
梨小琮感觉头顶那把大刀晃了三晃,手上的筷子有千斤重,“我也不是很饿,少掌门不是时常教导我修仙之人要学会辟谷嘛,我正在学习中。”
“想必是师妹这几日在外吃香的喝辣的,乐不思蜀,所以见不得这粗茶淡饭了吧。”
“哪有的事!”
梨小琮拿起勺子慢慢细品这碗已经凉了的白粥。她不喜欢凉的食物,但穆尘不知道。
“好吃吗?”
“好吃。”梨小琮露出一个笑容,“真香。”
“嗯。”
穆尘道,“既然你我事情都办妥,我们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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