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萧自行忍痛嘶吼。

柳夫人却猛地打断了他。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但眼神却变得无比决绝。她对着萧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明瑜和承熹。”柳夫人上前几步，她看着趴在地上的萧自行，“老爷年岁高了，不治而亡，阖府上下无不悲痛。至于我手上是否干净……那些年的事情，我也不完全无辜。”

二人在彼此眼中都有些陌生，柳夫人从侍卫手中抽出剑来，她看向萧远，恳求道：“让我来吧。我们之间的因果也不差这些了。”

萧远点头：“我可以提供保存的方法。”

“多谢了。”柳夫人正要抬手，又道，“你母亲的事情，还有你小时候的事情，对不起。我当时还是太幼稚了。”

听着迟来的道歉，萧远摇头：“您的过错我早就原谅了。至于我母亲，不知者无罪。”

柳夫人颔首，将剑架在萧自行的脖子上，萧自行听着自己的发妻声音冰冷颤抖：“你在外面将我堂妹纳为外室我没说什么，你让繁儿娶灵安我也没反对，你在外花天酒地我也无力阻止。我曾经以为我将一辈子困于你的囚笼之中，没想到你作茧自缚，给了我一个机会。”

“毒妇！你以为你逃的了吗？这等因果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承受的吗？”萧自行怒斥着，“让这个逆子来！啊——”

萧自行的声音停下来了，脖子处的动脉血喷涌而出，还好现在天黑，灯火并不算亮堂。柳夫人的手徒然地一松，剑落到地上发出“当啷”声响，接着跌坐到地上，温热的血沾湿了衣摆。

晚风吹过萧远，他看着柳夫人对着萧自行的身体又笑又哭，心里的那点结松动了一点。他有些不忍地看回端亲王，端亲王从怀里拿出玉佩：“契约结束了。我也该走了。帮我告诉墨言，他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一个看着夫妻自相残杀的徒弟吗？萧远没有吭声，看着端亲王的身影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下消失化成光点。他没有感受到解脱，只觉得轻松了些许，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师尊给他的纳戒。

端亲王其实并没有把孤荣殉祚局讲清楚。萧远记得师尊讲天下三大邪局时所说的：“一套完整的孤荣殉祚局很长，至少十年起步，前九年里做局的人不能离开局最多十里两个时辰，后面两年里需要在局里养一个怨灵，在此之后局做成了，此时若是有血亲杀死做局的人，将会承担做局的人的因果，做局者则会随机成为或山灵或湖灵的仙，同时局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原理是因果，至于更详细的就是那个白鹤的事情了。这个局当时是一种除魔阵的草稿，后面因为涉及的因果太庞杂，所需要的牺牲太大，就作废了。”

萧远当时只觉得师尊总是讲一些野史或者传说，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局里的一环。

一周后，萧家上下一片缟素，萧远坐在酒楼里看着那院子的墙角，送葬的队伍浩大，中间那个上好棺木里却只有一身萧自行常穿的衣服。送葬的领头人是萧繁，萧远的嫡出大哥。后面跟着王旭升等跟着箫府的散修。

蕊宁端详着玉佩，嘴上埋怨着：“不是说好了两人一起？怎么你一个人就把事情做完了？”

萧远不耐烦地解释：“我已经解释过了，完全没想到。我基本是跟着端亲王的节奏走的。”

听到这话，蕊宁笑出了声：“难得看到你掌握不了任务进度。”

“师尊和端亲王有联系。”萧远解释。

“咋可能？太师叔最近的信都是当时给我的那封。而且他最近的状态不可能寄信出来。你不会是被忽悠了吧？”蕊宁调侃，“你这人听到和师尊有关系就下意识把思考暂停了。”

萧远没理会蕊宁的话，他只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心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决。

千里之外，漫天黄沙，墨言坐在黑蛟的头上，他静静看着坑里越来越少的鬼怪，手抚摸着座下生物的鳞片。这是白鹤亲手修的锁妖塔，也是第一座锁妖塔。如果这个锁妖塔失效的话，那其他的应该也不远了。

“灵的溃散越来越严重了。”墨言呢喃着，“估计要不了几百年，你我就都是神话里的生物了呢，你说是吧，玄熹？”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黑蛟玄熹没有反驳。

墨言笑着拍了拍玄熹：“你放心把，等事成之后，以契约的因果之力，就算以后灵气彻底消散你也不会消失的。”

“让一个万年大妖做器灵，你比你师尊还黑。”玄熹无奈地说道。

墨言没接话茬，脸上的表情却分明在说：“谢谢夸奖。”

地面上的鬼怪尸体遍地，墨言的灵力却没有减缓的趋势，身体里的灵力似乎永无止境，永远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玄熹觉得墨言这种消耗灵的方式有点奢侈，不过他并不打算阻止。

而在肆无忌惮消耗灵力的背后，墨言其实一直在担心。他自认为自己足够熟悉萧远，但又畏惧于自己所推演出来的结果而希望自己不够了解。他很担心萧远的心魔劫，专门写了信给蕊宁，希望蕊宁能够帮忙盯着萧远。但现在自己收不到信，心里特别不踏实。

萧远如果去东方门，宗门长老自然会尽可能保护萧远。可东方门和墨言有仇，墨言不在场，萧远怎么会好受？可如果萧远不在宗门，也没有去东方门，那自然就只剩下去青川城一个选项。毕竟墨言比谁都清楚萧家对萧远的态度，十三岁小孩送上山的时候和竹竿一样，做事畏手畏脚又胆小怕事，萧远不可能在没有目的的情况下去别的地方游山玩水。

可青川城的话又涉及到端亲王一事，他去年就收到了端亲王的信，说萧父在布孤荣殉祚局。墨言又不能直接阻止萧远，只能又拜托蕊宁。冼蕊宁小时候在自己膝下长大，虽说叫着萧远小师叔，但心里其实一直是把萧远当亲弟弟看的。

师尊告诉他不要想太多，但是他总是忍不住担心萧远，担心萧远吃好穿暖，担心萧远被心魔所困，担心萧远落到别人的圈套里，又担心自己一手操办让萧远失去锻炼的机会，担心自己太放纵徒弟，又担心管得太紧。可是时间那样紧急，萧远又无法继承自己的衣钵，灵的彻底消散几乎是必然而且迫在眉睫的。

想到这里，墨言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萧远也是及冠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其实西域和萧远这边有点对应关系，算是小彩蛋？[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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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