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领着阿敕勒到了驿站。
这几日,他不是在驿站准备招待的各种事项就是在城外操练军马,忙忙碌碌,回了宫就做肥皂。
幸好他年纪还不算大,记性也还不错,高中的化学知识尚且还记得。只是不知道,萋萋会不会喜欢他送她的礼物?
他神思一歪,顿时跑到天涯海角。
驿站已经被拾掇的干净清爽,原本招待外宾会用上许多昂贵精美的瓷器和玉器。
只是偏他抠门,又生得小心眼儿,全都没要,只给阿敕勒的房间略装饰了一下。
萧翎将阿敕勒一行人送至给阿敕勒一行人落脚安置的院落,笑道:“此处便是给您准备的院落了,还请好好休息,三日后父皇会备上晚宴,届时,本殿下会拆人来迎。”
阿敕勒环顾四周,见竟然与之前来大雍时住的富丽堂皇毫不相干,根本没一点贵重物品。
院落中只种了一丛竹几丛花,凿了个池塘,池上安置了一块破石头。
简直比普通人家的院子还要清清冷冷,简直就是一个破落院子!
他怒斥道:“大雍是不把我们大元放在眼里么,竟然给我们准备如此破败的屋子!”
萧翎淡淡一笑,道:“大王子误会了,我们大雍向来讲究一个‘风雅’,此院虽然没有金银玉器,但是有竹有花,有怪石有流水,最是风雅不过,大王子住几日就能感受到其中妙意了。”
他白玉一般精雕细琢的手指轻轻抚上青竹的枝节,慢慢道:“大雍有句话叫做‘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此物中有深意,我们欢迎大元前来,自然扫榻以待,怎么会是怠慢?”
他虽然穿着利落的劲装,却又眉目清韵流丽,说起文绉绉的话来竟也不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可以窥见当时大儒弟子的一丝风流。
阿敕勒冷哼一声,道:“照三皇子这么说,难道之前大元来时住的屋子都是俗不可耐?怎么,以前的大雍不是诚心待我们么?”
萧翎仍旧一笑,道:“大元与大雍向来是睦邻友好,大王子怎么会有此疑问,只不过以前大雍是希望大元宾至如归,知道大元爱富丽,所以将屋子也装饰的堂皇。而现在,只不过也想让大元感受一下大雍喜欢的风雅。”
阿敕勒身后一个无名的小厮嗤笑一声,道:“说的好听,不会是没钱的敷衍之词吧。”
闻言,萧翎眉目一凝,凤眼似箭,眸光直射而去,风流情态也如流水乍然结冰。
“我与大王子谈话,有你插嘴的份么?”他冷凝的眸子转到阿敕勒身上,道:“大王子,这等不知尊卑不识礼数的奴仆,在我大雍是要张嘴五十的。”
阿敕勒此时竟然一笑,他懒懒朝后一摆手,身后一人便将刚刚插嘴的人拖了出去。
他道:“三皇子何必动怒,不过一个贱奴,我杀了给三皇子赔罪可好?”
萧翎神色自若,道:“大王子如何管教不听话的奴仆是大皇子的事情,我不过是外人,如何能置喙。”
“只不过,刚刚这人说得话可毫无道理,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将珍珠当成鱼目。”
他手指仍旧轻轻摩挲竹枝温润的竹节,“这竹子乃是湘妃竹,相传尧帝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闻舜帝崩,大恸,抱竹而泣,泣泪成血,染就此竹。”
他又遥遥一指远处洁白的花簇,道:“此花乃是琼花,相传乃仙鹤衔种而来,曾有一帝王为见此花,大兴劳役开凿运河,而琼花耻于见昏君,随即花败,凋谢不见。”
他一笑:“这石经过焚烧可以成石灰,曾有忠臣赋诗赞其气节‘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更加高洁不过。”
萧翎瞧众人神色,一眼便看见了其眼底所暗藏的不屑。
“这院落中情景乃是至清至洁,都是我选了又选,才挑来以示我大雍风骨,何来敷衍一说。”
他冷冷一笑:“拿黄白之物与之相较,未免太粗太俗。”
萧翎又一指那一汪碧池,“我看琉璃瑶光熠熠,便摔碎了几只琉璃盏,铺在池子,流光溢彩,勉强与此院相配。”他的嘴角勾起坏透了的笑,“若是你们瞧不起大雍风骨,只在乎黄白俗物,便跳进池子捞吧,虽然是碎片,可以不算太小,拿起打成首饰,倒也值点钱。”
阿敕勒身后的众人或许根本没听说过什么“湘妃竹”“琼花”,也根本不会背那首《石灰吟》,可他们却无一人不知道琉璃,乃实打实的价值连城。
不说琉璃盏,那简直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物什,只听说大汗曾经从大雍得了一只半个拳头大小的小酒杯,视若珍宝,几乎从不给旁人瞧,只舍得偶尔拿出来赏玩,只有最受宠爱的赤鸢得以鉴赏过一回。
这垫池底的碎片,确实也可以称得上是瑰宝了。
在茫茫草原,妇人们哪里会有琉璃做成的钗环,大部分只是拿粗布条一裹,有个利落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几乎不可置信。
萧翎绷着一个高贵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室皮子,心底却在偷笑。
琉璃在大雍确实之前也是至宝,只不过现在却已经大有不同。
毕竟穿越之人的三**宝,肥皂、玻璃、火炮。
肥皂这东西他在上高中的兴趣课上就已经自己做过了,虽然大雍的条件与现代不可相提并论,但是最普通的材料还是简简单单就可以凑齐的。
而且各种植物的精油萃取起来也并不费神,轻而易举地就做出了香皂。
而这池子里垫着的琉璃正是现代的玻璃,他记过制成玻璃的化学方程式,也记得怎么样可以制作玻璃。
这群大元人或许此生都不会知道,他们所瞧不上的,胡乱堆砌在池塘旁边的石头,正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
虽然烧制的温度等等硬件条件有限,烧玻璃也还在摸索之中,但是做一些简单的器具还是很便宜的,也并不费钱,毕竟这原料漫山遍野都是。
而这池子里铺的玻璃碎片就是之前烧玻璃时不慎烧毁了的残片。
毕竟再便宜也是花了心血的,他才舍不得真的砸碎玻璃来耀武扬威。
这残片铺在水底,却一点也不损其光辉,依旧涟涟其华。
该不会,这帮大元人真的会跳进池子捞这些碎片吧。
萧翎在心底恶趣味地笑起来。
而这肥皂、香皂和玻璃,正是他要用来与大元来交往的依仗。
萧翎向来是个优等生,做事情从来就是有规有划,如何与大元交,他的制定计划名就是——《空城计之守与夺》。
诚然他很不会起名,但是也已经完全表达了他的中心思想。
如何与大元交,面对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首先就是要表示出自己的强势,不管是经济还是军事,都要无懈可击才行。
所以面对大元的挑衅他直面反击,毫不客气,这才是有底气的人才会做出的反应,如果唯唯诺诺、始终以礼相待,这帮人怕不就是要蹬鼻子上脸。
军事上他与他温师傅一家商议过要用空城计,这诚然是迫不得已的,实在是大雍之前重文抑武,导致兵力不胜,也只能用些虚虚实实的法子。
而经济上大雍其实并无短处,这几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他父皇也堪称明君,国库年年增收,实则是完全有实力来摆阔的。
只不过,他实在是个抠门的,想到要花大价钱来对待这帮意图要索取岁和的人,他就实在是生气,他坚决舍不得。
所以他就摆出了这样一个院落,种些便宜的花草斑竹,再挖个池塘,然后用看似价值连城实则根本不值钱的玻璃碎片来垫池子,好好唬一唬人。
萧翎温文尔雅地一笑,道:“大王子远来,想必是累了,不妨好好洗漱一番,驿站已经备好了饭菜,若是饿了,可以唤人上菜,本殿下在鸿胪寺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告辞了。”
阿敕勒心中尚且复杂难辨,一拱手,与其道别。
萧翎回之以礼,像是突然想起来:“大王子不要忘了,三日后,皇宫设宴,还请赴席一聚。”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