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稚水猝不及防地在父母的院子门口遇见了萧三。
年轻皇子眉目极极俊朗，一双丹凤眼既干净又热烈的，见到她时却忍不住红了耳尖。
“温、温小姐。”萧翎结结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温稚水见到这样的萧三，心头涌上一阵异样。
她冲萧三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三皇子怎么在此？”
萧翎来不及思考什么就把她扶住了，看着她嘴角轻轻浅浅的笑，忍不住别开了脸，仍旧别别扭扭，答道：“温小姐无需多礼，我，我来找温师傅和师兄。”
半晌才反应过来，奇道：“温小姐你认得我？”
温稚水点点头，道：“曾在宫中见过三皇子，父亲和大哥应该在书房，三皇子请。”
萧翎被她客客气气地送了客，也不好意思再缠着说些有的没的，赤红着耳尖走了。
高高的马尾随着主人的行动一扬，像是主人躁动不安的心。
温稚水等萧三不见了身影，才和春桃去寻了母亲。
大哥此刻竟然没有在书房陪着父亲，反倒是陪着母亲煮茶。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陪着母亲，方才在门口看见了三皇子，他说来找你们有事相询。”
“你碰见了三皇子？”
“你碰见了三皇子？”
温宋氏和温停齐声惊道。
温停一皱眉，便向温宋氏拱手福身，道：“母亲，我先去父亲处瞧瞧。”
温宋氏点点头，道：“快去吧。”
温停便急匆匆往书房而去。
温宋氏敲了敲桌子，道：“萋萋，你见着三皇子了？”
温稚水在她对面坐下，乖乖点头。
温宋氏见她一副乖乖模样，明知道她是装的，却还是忍不住一笑，便泄了气，道：“怎么样，三皇子人俊朗非凡，不委屈了吧。”
温稚水咬唇，这从来不是委不委屈地问题。
温宋氏却提起已经溢出茶香的茶壶，道：“这茶已经煮好了，你代我送去给侯爷吧。”
温稚水一怔，桃花眼眨了眨，却见到温宋氏冲她促狭地眨眨眼，心底突然莫名其妙地酸胀成一团，冲母亲点点头，道：“是。”
温稚水端着托盘到了书房门前，隐约听见了书房内传来的“大元”二字。
她倏忽想到岁和。
强行镇定下来之后，她敲了敲门，唤了一声：“爹。”
定远侯很快便来把门打开了，这柄帝国的利剑遮掩住自己的锋芒，冲她露出温柔的笑意，道：“萋萋怎么来了？”
温稚水抬抬手里盛着茶水的托盘，道：“娘让我来给你们添茶。”
定远侯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图，忍不住脸一黑，可是又不敢真不让她进去，只好让开了半个身子。
温稚水放下托盘，为三人斟茶。
放下茶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道：“爹，你们是不是在说大元的事？”
定远侯叹一口气，唤了她一声：“萋萋……”
他显然不愿意温稚水掺和进这种事，可是偏偏溺爱女儿，又没法对她说不。
温稚水懂事以后第一次，仗着定远侯对她的偏爱，用春水盈盈的桃花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定远侯，露出一点无声的哀求。
定远侯只能拍拍她的脑袋，默认了。
她拉一拉定远侯的衣袖，问道：“我上次听你们说和亲的事情，是不是岁和？”
温停显然有点后悔当初在饭桌上的口无遮拦，妹妹一直和岁和公主交好，被她知道了这件事，这些日子还不知道是怎么辗转反侧呢。
温稚水追问道：“朝中打算怎么办？岁和，岁和能，能留下来吗？”
定远侯只能跟她说：“我们会尽量想办法。”
她又祈求地看向温停，却见温停也转开了脸，不肯看她的眼睛。
一股难言的委屈蓦然涌上心头，她把心一横，直道：“你们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我早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救岁和。”
定远侯一惊，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他生平第一次对女儿疾声厉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到女儿微红了的眼眶，他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无奈道：“萋萋，不要卷进这种事情来。”
温稚水抽了抽鼻子，恶狠狠的语气也因为鼻音变得像是小女孩儿的撒娇：“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反正我的法子万无一失。”
她拿红彤彤的眼睛瞪一眼向来疼爱她的父亲和大哥，把头一扭，转身走了。
“萋萋。”
温停果然还是受不住她的眼睛，叫住了她。
这一幕已经在温稚水心中排练过数次，此刻终于上演，一切皆如她所料定的发生了。
她在心底长叹一声，却突然莫名其妙真的觉得很是难过，心口不能自已地涌上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转过头，显然是一副被狠狠伤了心的样子。
温停给妹妹擦擦眼泪，哄她：“怎么三皇子在这儿都要哭啊，嗯？”
温稚水脊背一僵，按照她的剧本，这本该是家中三人的戏份，她发挥的时候还真忘了有个萧三在场，于是她又偷偷摸摸拿哥哥的衣襟擦了擦眼泪，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所幸萧三没有取笑她，反而很果断地开始了话题：“大元即将来使，往日要金银布帛，今日要岁和北上，就是因为武力，敌盛我衰。
“我昨夜想了想，我大雍的兵力确实没有大元的强盛，但是要想保住岁和，并不需要真刀实枪的强过对方。示敌以虚，只要对方有了怀疑，便会犹豫，此事便有转机。”
温稚水心头一跳，抬起头，露出水洗过的亮晶晶的眼眸，果断应答道：“空城计。”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到时我将京中护卫减至一半，诱敌以虚，故作阵仗。”
温停即可便道：“这样不够，还是需要点实实在在的东西震慑对方。”
萧翎皱眉：“这件事情我昨夜也曾经考虑过，只是我没有亲眼目睹过大元的骑兵。
“不知道若是届时，我将抽调的那一半侍卫集中起来，一起训练，到时候举办一个活动，请这些侍卫展示展示，能否震慑对方，给其一个下马威。”
这个灵感是现代的阅兵给的，种花家每逢国庆，便要开阅兵大典，主要目的，就是展示己方的军事实力，震慑对方。
定远侯皱眉，否定道：“不妥，日子太短，人也太少，大元七日后便会抵京，他们的骑兵之威武，非练成神兵，便不足以震慑对方。”
萧翎眉头紧锁，阅兵这种事情，只能放在兵强民富的时候，对现在来说确实不够用。
压抑的书房内，温稚水却一笑，道：“说要摆一出空城计，何必要来这些真刀实枪，继续故弄玄虚，难道不可行么？”
萧翎眼睛一亮，道：“确实，不若我将那群士兵拿来偷偷摸摸地训练，发出些声响吸引大元暗探。”
定远侯也跟着点头，道：“不错，大元看见了一，便怀疑有三，如此方坐实了这一出空城计，或许真能震慑对方。”
萧翎点头道：“既然温师傅也认可，那我回宫便去回禀父皇。”
他一笑，那双亮晶晶的丹凤眼又摆在温稚水身上，他实在是很好奇：“不知道温小姐之前是拿了什么万无一失的好主意？”
此话一出，定远侯与温停的眼神又回到了温稚水身上。
温稚水心知蒙混不过去：“也没什么好主意，我不过是闺阁里普通小姐，哪儿来什么万无一失。”
“和亲这件事，除了正大光明震慑大元，就是耍些小手段，从岁和下手了。我算了日子，大元大抵还有五六日便会到达京城，我备了迷药，约了岁和，到时分她一块桃花饼。”
“不如就让岁和一直睡着，大元总不至于要一尊睡美人带回去供着吧。”
定远侯气急，拿手敲一敲温稚水的额头，怒道：“还敢给公主下药？真是给你惯大了胆子，这要是被发现，皇上要追责，你可怎么办？”
她乖乖收敛了气势，拽着她爹的衣袖跟他撒娇：“这次真的急坏了嘛，要是岁和真被带走和亲，到时候哭瞎眼睛都来不及了。”
定远侯叹一口气，揉了揉她的额发，告诫她：“以后这种念头，有都不要有。”
温稚水乖乖点头。
萧翎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少年无忧无虑的眼睛里终究还是染上了尘霾，他在心底重重一叹气。
可他仍旧是洒脱一笑，朝他的温师傅一拱手，道：“师父，凤绮先回宫去回禀父皇了，改日再来找您喝茶。”
定远侯点头。
少年便推开门，昂首往广阔蓝天下的深深宫殿走去，可他脊背挺直，也绝不回头。
温稚水看着他的背影，疑虑又涌上她的心头，与之相伴的，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酸辣与苦楚，又浓又烈，几乎呛得她眼眶微红。
她站在窗边，窗外的阳光斜斜映射进来，浮在她脸上，明明暗暗。
走远的少年突然又跑了回来，跑的很快，甚至带起了一小阵风，高马尾在身后摇摇晃晃。
他喘着气在温稚水面前站定，专注地看着温稚水，眉眼浓烈，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滚烫着炽热的情怀，温稚水几乎要被烫到。
“萋萋，”
他紧紧盯着她，耳尖却红了，“我明天可以和岁和一起去陪你赏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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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