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想找我请教修炼上的问题？”

白衣束冠的女子眉眼深邃，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手里捧着一本书，与凡城学堂里的普通师长没什么两样。

听到叶曌的来意，她缓步走到叶曌近前，看着面前这个从二百年后重生回来的小辈，语气放柔了些：“修炼不必急躁，你在前世二百年已是化神期，就证明你的天赋非常人所不能及。”

“我知晓。”叶曌虽然有点惧怕灵谕长老的教导主任威严，但是也看了这么多年了。前世，灵谕长老还不止一次为她解惑，叶曌对灵谕长老很是敬爱，也知道她最喜欢什么称呼。

叶曌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师，你曾问我今世想修什么道，我当时没有想法。今日我去往藏书阁，看到棠溪先冥所行的众生道，有了一些疑惑。”

听到叶曌所言，灵谕长老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请问。”

“人族第一位修炼者所行之道为‘众生’，为何如今众生道所行者甚少？”

灵谕长老将手中的书置于旁边的桌案，为她解惑：“众生道者，需心怀天下苍生，有舍己救世之心。人有七情六欲，有私心，能做到众生平等的修炼者，少之又少。”

叶曌：“但并不是没有。”

灵谕长老颔首，“自棠溪先冥至今万余年，修真界共出现过一百七十三名众生道修炼有成的修士，其中飞升者八十一人，是飞升概率最高的道。”

“那炼心道呢？炼心道所行者最多。”

“炼心道本质是为正视内心的**，与自己的**达成和解，找到最合适的路。它最简单，要求最低，故而所行者最多。但人心驳杂，需得一直坚持本心，方可道成。 ”

闻言，叶曌陷入沉思。

前世，她的**是“回家”，故而炼心道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可是今世，她早已不再执着，目标更改，道自然也不同。

那么……众生道是她今后所行之道吗？叶曌再次想起了那句话：

——为众生求生路，舍己身渡苦海。

叶曌沉吟片刻，坦白说道：“老师，我想修众生道。”

“猜到了。”

灵谕长老并没有否定她的想法，在叶曌来问众生道的时候，她就猜到了。

她如老师般循循教诲着，“众生道并不好走，你心怀救世之心，可却被困在前世的记忆中无法自拔。你如今心中焦急，并不适合入道，否则一朝踏错，生出心魔，便无法回头。”

“老师，”叶曌非常认真地与灵谕长老对视，眸中倒映着白衣师长的模样，“我想救你们，想救下所有人。”

灵谕长老所行“师者”之道，传道受业解惑，对各道了如指掌。在凌霄宗，每一位入道前的弟子，都会得到灵谕长老的解惑与教诲。

这位师长，希望自己教过的学生，都能走上合适的道路。

叶曌也希望，这位教导过自己的师长，不要走到前世的地步。

灵谕长老在她执拗的眼神中叹了一口气，拿起刚才放下的书，轻轻敲了一下叶曌的头顶，力道不重，像是老师对喜爱的学生无奈的纵容。

“你也应知，入道讲究一个‘缘’字，需得对此道有所感悟……”

灵谕长老还未说完，叶曌就闭上双眼，周身的灵气像遇到漩涡一般，往她身边聚集。灵谕长老只惊讶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叶曌这是要筑基了！

与练气期不同，筑基代表修士彻底踏上属于自己的道。在此之后，天道无形的“眼”就会落在修士身上，每当修士有所顿悟突破，天道就会降下考验。

九道天雷，为探寻修士修炼是否稳固。一道问心，为叩问修士道之所成。

劫云在弟子堂上空凝聚，轰隆隆作响。不明所以的弟子们都仰起头，好奇地看向劫云所在之处。

“有人要筑基了。”

灵谕长老的大徒弟林姜月根据劫云大小，分辨出这是筑基期的劫云，顺势给周围的弟子介绍：“修士修炼皆为与天同行，每当有所感悟，天道就会降下考验。考验通过，便可向飞升再跨一阶。”

“师长，筑基是什么呀？”有一弟子挠挠头，对新名词很是不解。

“这本该等你们对灵气亲和之后所教，不过既然遇见了，那我简单说一下。”

林姜月遥遥看向蓄势待发的劫云，“根据每次天道的考验时机，与修士感悟突破之后的经验总结，修士等级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和大乘期。每一阶段的修士之间，实力天差地别，无论是神识强度还是识海大小，都有质的飞跃。”

弟子追问：“那飞升呢？不是说修士以飞升为最终目标吗？”

“大乘期之后，便是飞升。飞升并不会有劫云出现，在修士彻底悟道的那一刻，天上会出现金色的祥云，降下飞升的天梯——那是天道对修士的认可，接引其飞升而去……”

弟子堂各处，其他师长也在借此教学。

澎湃的灵气涌入体内，不断冲刷着叶曌的身脉。

待到识海内灵气充盈，意识到劫雷即将落下，她睁开眼，向灵谕长老微微一笑，说道：“老师，在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就已踏上了众生道。”

灵谕长老知晓叶曌即将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亚于当初询问时，得到“施术风险”答案的震撼。

叶曌确实做到了。

不止是她回来的那一刻，从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不顾风险，将自身炼化为中心阵眼之时，叶曌就已经走在众生道上。

“去吧。”

灵谕长老叹息般说道：“去迎接天道的考验，走向你要走的路吧。”

叶曌抱拳行了一礼，走出了房间。

灵谕长老此刻休息的房间距离藏书阁并不远，劫云聚集时，广场上的弟子就已经被疏散。

叶曌来到空荡荡的广场中心，仰头看向天上的劫云。

劫云黑压压的，像是在酝酿一场可怖的风暴。但是叶曌见过比这还要黑的天，死气带来阴冷黏稠的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寒冷。

“来。”

她张开手，仰着头，毫不畏惧。

“告诉我，我将要所行之道是否正确？”

终于，酝酿许久的劫云中，第一道天雷劈下。

紫色的雷光只冲向那一个目标，叶曌调动周身的灵气，护在身上，毫发无损地扛下这第一道。

片刻后，第二道天雷轰隆而下，将那护体的灵气劈出一道裂隙。

第三道天雷并没有直接降下，而是在劫云中酝酿。

叶曌知晓这是天道留给修士的喘息时间，广场上猎猎风声作响，吹动她深绿色的衣摆，高束起来的青丝在空中飞扬。她调动灵气修补着裂痕，做着迎接前的准备。

“告诉我，众生是否与你同行？”

随着这声质问，第三道天雷降下。

这是比前两道加起来还厉害的天雷，只一下就劈开了叶曌的护体灵气，残余的细微电流激起她的长发，炸起如狮子鬃毛。

然后是第四道，没了护体灵气的叶曌结结实实受下这一击，好在锻体之后的身体早已不似凡人，她并没有受伤。

雷光游走在她周身，深棕色的眼睛流淌着金色的光芒，在叶曌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雷光悄然隐匿在她眼底。

叶曌重新支起护体灵气，她的手放在四师兄给的储物手镯上。那里面有许多楼眠青给的法器，她知道，筑基期的雷劫，四分扇就可以全部抗下。

她迟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取出来。

修士可以凭借法器抗天雷走捷径，但是叶曌不愿意——这和考试作弊有什么区别？

她不忿天道偏向魔族，不忿天机阁推衍出的结局，她便要凭己身去问祂——

“告诉我！”

“你是否看着众生！”

轰隆——

那是更细的一道天雷，却蕴含天道法则之力。

护体灵气再次被破开，叶曌终于扛不住，单膝跪地。天雷入体，被炼化成法器的双眼发热，刺激得她不由自主留下泪来。

她在哭吗？

是愤怒吗？

是不甘吗？

一道，又一道……直到九道天雷劈完，入体的雷电修补并拓宽她的身脉，叶曌终于有空擦干自己的泪水，和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的发梢被电焦，外衣破损不堪，好在里衣是楼眠青炼制的法器，除了自带清洁功能以外，还能自动修补。

自渡劫开始，灵谕长老就在广场旁边，为叶曌护法。渡劫期间，外人并不能介入，但是渡劫结束后的“问心”阶段，修士的神识将受天道拷问，虽有劫云在上方守护，但总有可能出岔子，需要旁人护法。

叶曌的泣血三问，也一句句敲击在她的心里。

“众生，众生……”灵谕长老喃喃自语，墨色的眼眸倒映着那跪倒在地，却挺直脊梁的身影，“人如何能舍弃私欲，只为众生呢？”

——如何能呢？

天空中，劫云不再乌黑，颜色渐渐淡为比天更深一些的蓝，边缘透着金色的光芒。

雷光修补着被天雷击打后的身体，天道赠予通过考验的修士更广阔的前路，而前路是否能迈出去，就看这最后一道问心。

叶曌勉力支起身子，刚刚站起来，金色的光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

以后我会把自己其他OC也拉进文里客串，如果发现熟悉的名字不用惊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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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