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坦白

夜晚,月亮高悬半空。

丹太河上空一只游隼不断地盘旋,在发现钟辞后,急促鸣叫了两声。

“殿下,您看这丹太河,晚上和白天还真是不一样啊。”

宋折察觉到人来了,淡淡地开口。他环臂立在水边,夜晚的丹太河水面上浮起了一层雾气,但水流的流动却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微光,看起来十分梦幻。

“宋折,人都是有私心,选择也会偏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但总有人会愿意选择另一个方向的。”

钟辞走到了他身边,也清晰地听到了他不认同的冷哼声。

“殿下,臣不想同您吵。”

“我也不愿意同你吵。”

两人盯着面前的水面良久,宋折还是叹了一口气,开口试着缓解他们之间的氛围。

“臣这里有个好消息,殿下想不想听?”

钟辞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宋折:“李相查抄了魏县县令张斤,搜出了赃银20万两以及近10万两的金银珠宝。”他顿了顿,嘴角笑意渐深,“如今那20万两,正快马加鞭,在送来河州的路上,还有三日的路程就到了。”

闻言,钟辞一愣,思考半晌,才想起张斤是何人,出宫第一日那王城近郊魏县的县令,当初还派了几个街头流氓,想要侵吞部分赈灾银。

眼中的惊喜刚浮现,转念一想,又品出一丝不对出来,“景阳王竟会愿意?”

宋折没在乎她对景阳王的称呼,只是微微一笑:“李相是何人,两朝元老,他有得是法子让陛下同意。”

两人面上带着笑,氛围也不再那么僵持了。

钟辞松了一口气:“多谢告知,确实是好消息。”

“嗯。”宋折应了一声,良久才继续开口,“殿下,您相信人性吗?”

钟辞收了面上的笑意,看向了他,十分果决地回了一句“不信”。

“那您……”宋折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一时间错愕地望向了她。

钟辞:“当时不让你说,是因为屋子里还有小孩,她小小年纪已经遭遇了那么多,没必要让她对人丧失信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前世我已经见识过了,人的自私,会让他们抛弃无用之物,选择有利自己的……向来如此。”

“但总有人是不一样的,会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为了守护所有人,不惜走一条更难的路,我外祖他们是这样的人,李相是这样的人,李启也是这样的人,就连是我父王那般偏心之人,不也是为了丽夫人,背弃了我母后……”

说到景阳王,钟辞嘴角带上了几分嘲讽。

一旁听着的宋折却是有些意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你也是这样的人。”

“这一路走来,见到最多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伤害他人的人,虽然我也不相信人性……”

“但是我要接回姐姐……我也不愿意伤害其他人,我只能这么做……”

钟辞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夜风轻轻一吹就消散了,好似从来没说过一般。

“所以殿下,您做了最坏的打算。”宋折见钟辞要看过来了,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又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若是救活了他们,他们的家人可能不会再愿意接他们回去,若是没救活他们,他们也可能会传出流言蜚语……这些,您也都想到了吧?”

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嗯”的回应,他原本还有些复杂的眸中,此刻也遍布阴翳,声音都降低了几个度:“或许李相秦国公他们值得,但这群人值得吗?”

钟辞轻笑,眉眼弯弯,鼻梁处的一颗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宋折只用余光瞥到,就慌不择路地又瞥向别处。

“小侯爷,你明明也知道的,我在乎的不是他们,是更多的人。”她看向了他,目光沉稳且坚定,“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背叛抹黑我。”

宋折微微侧头与她对视,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随后略显无奈地轻笑,“殿下啊……”

他早该知道的,钟辞怎会没有看透人性,只不过她更加坚定地选择了,她认为对的事情。

而他,从来就只有一个目的,想让她登上那权力的巅峰,替他查清楚一些事情罢了。他不在乎这里的所有人,他只在乎她顺不顺利……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应该再多一点信任。

翌日下午。

沈百草手指探在一个病人的手腕上,半晌又探去另一人的手腕处。

长生在另一旁拿着药方,缓慢地分辨药材配药,若青也在一旁,打着哈欠煮着药,院子里有条不紊,格外安静。

“稳定了!”沈百草再检查了几人后,又快速去检查另外的人,瞳孔里满是激动,“稳定了,稳定了!脉象稳定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长生和若青都有些不知所谓地看了过去。

“殿下!殿下!药有效!他们的脉象稳定下来了!”他急忙快步到钟辞的房间,深呼一口气,敲响了房门,“殿下,我们研究出,治疗疫病的药了!”

院子里的长生和若青听的最为清楚,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凑了上去。

若青:“沈神医,您说的可是真的?!”

长生:“师父,那是不是他们都有救了?!”

两人眼神发亮,语气难言激动。

钟辞拉开门,见到的就是沈百草频频点头,激动地眼眶湿润的样子,不由得同他们一起笑了出来,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尽数放松下来。

“辛苦你们了。”钟辞眉眼含笑,“待赈灾结束,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一定犒劳你们。”

“多谢殿下!”

若青和长生眉开眼笑,连忙应和。

但沈百草冷静下来却是心事重重,“但是殿下,我们的药材……”

“不用担心。”钟辞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两日后就能解决,这两日,就辛苦沈爷爷,将他们治好了。”

很快,庭院里支起了大锅,那些重症之人在之前多日调理之下,以及如今对症的汤药之下,身体渐渐恢复了机能。

白日里偶尔还能同其他人谈话逗趣,院子也不似往常毫无生气,反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这三日里,以防再次运来的20万又被何曹“转移”,钟辞几乎寸步不离何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也派了人,去全程跟随着运送的车队。

“四殿下,您今日也要跟着臣吗?”何曹看着不远处,正环臂等着他出门的钟辞,轻声说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梳理和冷漠。

他今日一身灰绿色锦缎长袍,同前几日不一样,显然是今日不准备出去勘测地形了。

“嗯。”钟辞见他他出来,上前两步,“你带上河州刺史章,与我一起去清数那20万两。”

何曹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好似料到钟辞会说这话一般,十分自然。

见他如此,钟辞迟疑片刻,还是走在了最前面。

再次来到外城的城门口附近,这里的难民数量已经多了两倍不止,见到他们出来与运送赈灾银来的官差交接,也都纷纷侧目。

刺史章盖在了文牒上后,为首的官差便将其塞进了袖口,对何曹拱手道:“多谢何大人,这银两,下官便交给您和四殿下了。”

随后又看向钟辞,拱手行礼,眼神中隐隐有几分探究:“四殿下,李相让下官替他向您问安,还有这封信,也是他给您的。”

说着,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封密封完好的信封,递到了钟辞的手上。

收回目光后便退后两步,对着两人行礼作揖:“下官还要回去同陛下复命,便不久留了,何大人,告辞。”而后目光看向了钟辞,眸中带着一点期待,“四公主,王城见。”

钟辞看着他,意识到这话可能也是李谦想说的,嘴角微勾,微微颔首。

一旁的何曹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信封,又看了一眼面前几车银子,蓦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但很快嘴角又勾起一抹淡笑,拱手行礼:“殿下,您当初选择救李相的儿子,原来是为了这……您所求甚大啊!”

钟辞看向他,也明白他说的“这”,不单单是这20万两银子,还有李相父子的助力,她所求的也不只是赈灾成功,而是更多。

但他如今才看出来,是不是为时过晚了?

“所以呢?”钟辞不动声色将信封塞进了袖子,眉眼带笑,“你想倒戈吗?”

何曹神情一怔,嘴角的笑意也僵持了,但是看钟辞的笑,却只感觉到冰冷。

他略微慌乱地移开目光,嘴角的笑也带上了几分讥讽,“殿下可真爱说笑……我还能回头吗?”

他暗暗深呼了一口气,压下刚刚突然一颤的心,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竟生出一股冲动,想要答应她……可他该明白,他早就已经拒绝过了,还是两次……

他早就背叛了自己的心,背叛了曾经的自己,早就丧失了选择的机会。

“臣还有事要去一趟裴府,这些银子,殿下处理吧。”说罢,匆匆拱手,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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