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宋折的调侃,钟辞站稳身子,对秦祁吩咐道:“去看看若青她们,让她们来马车里找我。”
待秦祁领命离开,她又看向宋折,勾唇轻笑:“走吧,小侯爷,我们谈谈。”
宋折见状,紧跟了上去。
他现在对这个前世名声不好,也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愈发好奇了。
跟进了钟辞的马车,坐在她对面,月光很亮,马车开了一侧窗户,他看到对方正嘴角微微上扬,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等他开口。
“殿下,想谈什么?”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背着月光,神色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小侯爷不是想知道我怎么凑到缺失的赈灾银钱吗?”
听到此话,宋折收起了玩味的嘴角,身子也坐正了几分。
“出宫前,向兰同我坦白,她是我母后安排在我身边的,但她原本是安北军第十六支的人。”
此次出宫赈灾,向兰收到了老国公爷的命令,要求她直接同钟辞坦白身份,好好相助,同时也派了一小队暗卫前来帮助。
但得知消息的钟辞却是心事重重,边疆和王城相隔千里,且十几年了,都未曾同王后或者他们传过消息,那老国公是怎么这么快得知她要前去赈灾的?总给她一种传言都是真的的感觉。
于是她应下了李谦的请求,出王城见到暗卫后,遣了一部分人去打探山匪的消息,同时也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秦国公,说明了目前的情况,看看秦国公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她也只是挑了部分告诉了宋折。
“我派去的人,若是打探出有用的消息,这20万,那群山匪能不能见到都另说,但若真进了他们山头,吞下去会不会噎死本宫可就不能保证了。”
宋折摩梭玉佩的手顿住,缓缓靠近,面上的探究也渐渐显露在了月色下,“殿下如何保证秦国公一定会派人相助?”
“就凭他是我的外祖父。”
是吗?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钟辞笑着,也缓缓靠近,拿手中的医书抵着他的肩头一推,又将他推进阴影之中,“本宫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若你的人能保证将完整的胡六送到李相手中,想必也能从张斤那里弄到不少,李相也会及时将钱粮送到河州。”
“小侯爷没什么疑问了吧?”钟辞又靠了回去,环臂看着对面的人,“那也请小侯爷为本宫解解惑。”
宋折有些惊讶地笑了,他还当真是低估了她,以为帮助李谦是她一时冲动,不成想自从开始帮助李谦之后,每一步都在算计,把现在能用的人都用了,就是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刚刚没时间问你,一,你是怎么说服父王放你同我一起出宫赈灾的?二,你让一切重来,我是否会有什么代价?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渐渐敛住了笑意,不意外钟辞会问这个:“一,不是出宫赈灾,是带着陛下给的任务出宫干事。”
“二,为什么这么做,臣同您说过,赈灾结束回宫,臣自会相告。”
“至于代价……”宋折又凑了过来,语气旖旎暧昧,说的话却是阴暗又危险,“臣想操控您,让您完全按照臣的想法做事……”
话音未落,钟辞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刺了过去。
宋折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略带惋惜地说道:“可惜,殿下没有给臣这个机会。”
她瞬间想到了当时送来的逐月参,想到他关于餐食下药能一眼看破,何曹送的下了药的面条也奈何不了他,以及给她吃的药丸。
“……小侯爷医术了得,怎么从未听说过呢?”
不待宋折回应,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都快速松手坐了回去,不稍一会儿,向兰和若青赶了过来,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殿下,您没事吧!”
在看到宋折的瞬间,又警惕地问好。
而他看到两个宫女来了,也不停留,向钟辞拱手后就跳下了马车。
月亮渐渐高悬半空,准备进入后半夜了,此时外面最是寂静,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梦乡里,只有蝉鸣蛙叫格外清晰。
正在打盹的钟辞突然被马车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在听清外面马车车轱辘碾过泥土的声音时,也轻轻把两个侍女叫醒。
她拉开车窗,气定神闲地看着守在驿站门前,指挥官兵护送钱粮的何曹,悠悠开口:“何大人,这还没到辰时呢,怎么偷偷出发了呢?”
听到声音何曹猛地望过去,对上了钟辞略带笑意的眼神,心下一沉,完了。
钟辞笑着关了窗,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何大人,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呢?”
何曹脸色阴沉,此时整个人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到运送钱粮的最后一辆车也在官兵的护送下出了驿站,他这才抬眸看了过去。
而此时宋折从驿站内走了出来,嘴上还叼着刚刚蹲墙角时百无聊赖摘的狗尾草。
走出驿站,拿下狗尾草,对着钟辞行礼,故意大声说道:“殿下,仓房内的56万两以及15石粮食已经全数搬空。”
钟辞看向何曹:“何大人,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他遵守着礼仪,对着钟辞微微俯身行礼,但话语中却尽是理所当然,“臣不可能看着银钱进那山匪兜中,私自迷晕您,提前离开,臣认罪领罚。”
钟辞冷哼骂道:“你确实该罚,谋害王亲,本宫可就地将你诛杀!”
“不过本宫没那么绝情,此处离王城不远,你自己回去请罪吧,赈灾就不用去了。”
话音刚落,何曹就快步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了:“臣有罪,臣认罚,但臣不能不去赈灾……”
“为何非你不可!懂得水利的都水台使者可不止你一个,此处离王城不远,再派一个来便是!”
钟辞睨着跪在脚边的何曹,疾言厉色。
见对方如此干脆果决,何曹此时也慌了神,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流下,咽好几次口水,眼珠转了好几次,最后任命地眼睛一闭,袒露了自己的想法。
“臣,臣见厨房还有没用完的迷药,便想将您和小侯爷迷倒,连夜带着钱粮出发。第二天你们醒来发现了,也已经追不上我们了,此处又离王城不远,你们也可直接打道回府……并没有什么损失……”
“啪啪啪。”宋折一边鼓掌一边走了过来,看向何曹的眼神全然是看傻子一般:“何大人,该说你心系百姓呢?还是急功近利呢?你可有想过你就这么一走,殿下的安全怎么办?”
他脸上一白,急忙给钟辞磕头:“臣思虑不周,臣万死难辞……”
看着何曹如此模样,她目的也达到了,她就是想看看何曹的决心。
李谦的儿子要救,但赈灾也刻不容缓,最好的办法就是兵分两路。
不管何曹安的什么心,只要他此刻肯真心实意的做事就行。
钟辞直接命令道:“那你带着36万两即刻前去河州。”
“是!”何曹听到此话,马上应承了下来,生怕又让他回去。但转瞬就觉察不对,少了20万的赈灾银,但还继续让他去赈灾,只是为了兵分两路!
“臣,臣是该死,但是这赈灾银是少不得啊,殿下!”他心急如焚,银钱少了别说修建堤坝,安置难民都会成问题!
“这个拿着。”钟辞将手中研究出来的几个方子递了过去,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继续说道,“银子的事情,本宫会在十日内送到河州。本宫一言既出,便断不会叫赈灾无法继续。”
“这些方子是本宫整理出来的,都是前人在水患过后,应对可能会出现的疫病的方子,你去让当地的大夫好好研究一下,务必阻止疫病范围扩大。”
何曹有些头脑发懵,接过药方,十分迷茫地看向了钟辞,对这个传言里刁蛮强势的四公主实在太过陌生。
“是……臣这就出发。”
他呆愣着起身,让官兵留下了20万两,上马车带着部分人走了。
处理完这边,钟辞看向了一旁又叼起狗尾草的宋折,问道:“小侯爷不去吗?这是赖上我了?”
他咧嘴一笑:“殿下,您会需要我的。”
少年的衣袂在夜风中翻飞,月光照在他身上,竟显得对方有几分单薄。
钟辞回过神,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情绪,转身回了马车里。
而在外面的宋折,看着月色下的倩影,眼里满满探究好奇,看着她一步步压力何曹、引导何曹,突破何曹的心理防线,他才发现,她早就根据他调查出的东西,找到了何曹心里的最薄弱的缝隙。
她清楚何曹少年天才却一直不得志的苦闷,利用何曹害怕失去此次大展拳脚的心理,让对方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与她是在一条船上。
但凡何曹没那么在意此次机会,回去把李谦救子的事情捅到景阳王那里,她也必定会被强制召回,他也可再次前往赈灾。
但是他太急,不敢赌,害怕这次发挥才能的机会又溜走,完全没听出钟辞在炸他。
宋折上了马车,跟上了钟辞。
这才出宫第一天,他对日后会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了,目前钟辞所作所为远超他的预想,希望未来也能如他所想,站在权力的顶峰。
此去河州,最快也要7日左右。
一路上舟车劳顿,除了必要进驿站休息,会在一些州县的集市略作停留,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郊外的官道也都是一些崎岖难行山路,两侧茂密的树林看不到尽头,没人的时候更是只听见不知名的鸟雀声,和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艳阳高照,却平添了一丝诡异。
突然,一支利箭“唰”地一声射在了钟辞的马车上,护送的官兵马上拔出剑,把钟辞的马车围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周围。
宋折听到声响赶紧出来,把利箭拔了出来,从利箭尾端拿出了一张字条。
“戌时三刻,驼云峰赵家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把纸条递了进去:“是劫走李公子的山匪。”
钟辞接过纸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有些疑惑,山匪怎么知道是她来赎人?
看向宋折,发现对方眼中是和她一样的疑惑。
思忖了片刻,对方既然是想要换人,如今送了信,人定然也不会出现了。
“都撤了吧,去最近的驿站。”
钟辞捏着字条,对方来势汹汹,还只约在自己地盘之外,难道是潜进去的暗卫被发现了吗?对方既嚣张又没有诚意,此去结果能如意吗?
刚关上窗没一会儿,又被宋折敲响了,“我刚收到关于那伙山匪的新消息,到驿站交换一下?”
车内的钟辞点了点头,随即对一旁的向兰吩咐道:“给他们传消息,让他们马上回驿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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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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