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闹开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只当自己当日看错了眼,还以为你是个上进的读书人。结果你倒好,拿着我苏府的银子去花天酒地。”

苏颂坐在前厅的梨木太师椅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你也不必多说了,我苏颂只当没你这个侄子,你从哪来的便回哪去,从今往后切莫再登我苏府的门,要不然一概杀威棒伺候。”

“伯父,侄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侄儿对榆儿妹妹一往情深啊,求伯父看在侄儿无父无母,是个可怜人,饶恕了侄儿这次。侄儿若能娶榆儿妹妹为妻,一定改过自新。”

苏颂看着自己这表侄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实在是不雅观,心里原先有的些许怜悯也消耗殆尽。

“你说你无父无母,家境贫寒,可我资助的银钱你都拿来干什么了?我幼时丧父,家中也只有老母扶持,原本念在你与我同病相怜,可恨我看错了眼。”

苏颂十分可恨的指着这不成器的侄儿,道一声:“滚!”

左右就要来人把他拉下,谁知他挣脱了一众人等,厉声嚷道:“老匹夫,你以为我稀罕娶你家的女儿,不过是痴傻一个。要不是看在你家中尚有余财,我会低声下气的陪着一个傻子演戏?你家中只有一个女儿,财产还不是要便宜别人,好歹咱们都是亲家,还不如就给了我。”

他嚷完了,便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沈文珠与王夫人才至前厅,正好听到表哥这番大胆的发言。

话说刚刚用完了饭王氏便要女儿先回房休息,她还有要紧事做,等处理完了事再来陪沈文珠说说话。

沈文珠却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她试着问了王氏是不是为表哥的事情而感到烦心,表哥是依旧不愿意放手吗?

王氏便把刚刚秋兰回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女儿,但是隐去了其中的一些情节不谈。她害怕女儿对这个频频来到府上示好的年轻人不忍心。

许凝欢一听王氏的话,就知道事情肯定比她说的要严重多了。但是王氏宠爱女儿,必定不敢说的太过,免得女儿伤心难过。

看来她的直觉还是挺准确的嘛,沈文珠暗自想。

从她见到那个表哥第一眼起,就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他这样耽于风月,身上有没有染什么病,就敢用脏手对她搂搂抱抱。

这下子真像大白,有好戏看了。她倒要去看看,这些天里这么会装模作样演戏的表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客厅外,只隔了一墙,王氏脸上本来已经非常不好看,乍听了这番发言更加动怒。

但是在女儿面前,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慌忙捂住沈文珠的耳朵,一时间又惊又气,又怕她听进心里去了,劝道:“榆儿,你不必掺和此事,爹娘给你做主。咱们现在回后院好不好?”

沈文珠圆圆的眼睛里透露出有些狡黠的神色,她眨了眨眼,向王氏使了个安抚的眼神道:“娘,我哪有那么脆弱,别人说两句我就掉了一层皮吗?我好好的呢,你放心吧。”

其实这表哥在她眼里不过跳梁小丑而已,不但忘恩负义,还品性低下。而且他骂的话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要是论谩骂,她前世的驸马萧肃渊可是一把好手,那才是字字见血,刀刀封喉呢。

她嫁予他三年,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整日里就忙着与他以及他的那个侧室斗法了。

不过也多亏了那位名为小莲的侧室,萧肃渊一心扑在她身上,根本没空理自己。嫁给他三年,自己还是完璧之身,不用臭着脸和他躺在一处,不用喝苦兮兮的避子汤,也不用受生育之苦,岂不是三全其美。

唉,说来也怪,本来沈文珠以为世上存在萧肃渊这样的奇葩男子已经足够耸人听闻了,现在她才知道在宫外还有这么多让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评价的男子存在。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搞不懂了,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怎么就眼巴巴的望着别人家的钱?”

沈文珠先一步迈进正厅内,随意找了一把棠梨木椅子坐着,睥睨着眼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表哥。

王夫人看见女儿敢于站出来为自己的事情发声,心里也微微震动。但是同时也有一丝疑惑,她的女儿一直如同幼儿的心智,落水之后就突然性情大改,真不知是喜是祸。

沈文珠此刻满脑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子一顿,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娘正在旁边用略微担忧的眼神注意着她。

沈文珠想,苏大人和王夫人毕竟都是家中的老爷和主母,有些话他们俩不方便说,还不如交给自己来说。

反正沈文珠认为她对付这样的人还挺有一套的。

苏义看着苏榆儿审判他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惊。他那个从小就痴痴傻傻的表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眼神了。

他被苏榆儿猛然用话这么一呛,气势上不由自主就矮了半截。但是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狂妄的姿态,冷笑道:“什么叫别人的钱?根据大齐的律法,你家的钱早晚有一部分也是我的。即便我不能拿完,也总能有一部分。原先虽然你是傻子,但我看你还生得不错,想着好好哄哄你把你娶到手,谁知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说完这些话,苏义似是嘲弄的叹了口气。想他堂堂七尺男儿,陪着这傻子演了这么些年的戏,却最终也没有得到回报。苏颂这老家伙除了给他些银钱,还帮了他什么!京中的人脉关系都不介绍给他,还让他怎么入仕。

想到这里他就泛起冷哼,接着道“不过,谁知你恢复性情之后,脾性如此古怪尖酸,这样的女人,不娶也罢。”

话音未落,苏义便感觉一阵疾风而至,啪——的一声过后,他睡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沈文珠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把他打了个趔趄,他自己不设防,又倒在地上。

沈文珠在他开始说话时,便感觉心里的怒火愈燃愈旺,终于在他把话说完时烧到了顶峰。

这苏义吃苏家的用苏家的,甚至还想染指人家的宝贝女儿,怎么有脸在这里说出这些话的。

说到出身不好,许世安小时候不比他还贫寒,人家照样做到了太傅的位置。沈文珠颇为鄙夷的看着倒下的苏义,一个不想有任何付出,只想着钻研旁门左道的人,真是脏了苏家的脸面。

王氏在沈文珠手回收之后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揉着,一边看着泛红的手心,一边心疼道:“怎么使这么大力气,把手打疼了吧?”

沈文珠道:“娘,我不疼。我看表哥都不觉得疼呢,我怎么会疼?”

苏义听到苏榆儿用甜甜的嗓音说着这话,眼前一阵发黑,叫道“你这贱人,竟敢打我。”趴在地上的他还想起身反击,苏颂大喝道:“够了!”,随即让两边的家丁把这人拉出去。

被往外拖的苏义边挣扎边骂骂咧咧,渐渐消失在苏家人的视野之中。

“凝华,你也真是的,这种时候带榆儿来干什么。”苏颂从主位走下来,来到自己妻女面前,对着夫人抱怨道。

“榆儿自己要来看看嘛,怎么能怨到我的头上呢?你说是不是榆儿?”王凝华又把话抛给了沈文珠。

沈文珠很有脸色的立马挽起苏颂的手臂,承认道:“是我自己非要来看看的,不关娘的事。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爹爹还不满什么,难道认为榆儿做错了事吗?”

“也好,你来听听也好。”苏颂用指头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无奈道:“让你来看看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冷不丁的就让你摔个跟头。”

又道:“不过我们榆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仅甩掉了一个人品卑劣的追求者,还有胆量站出来面对他,爹今天可是对你另眼相看啊。”

沈文珠假笑道:“是吗?我没有像爹想的那么多,就只是觉得这种人应该被教训教训罢了。”

说完然后就闭上了嘴,她感觉现在很危险,因为她今天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一个处在深闺里的女子该做的事情,她好怕被苏夫人和苏大人看出异常,然后把她送到寺庙里做法事超度了。

她现在还不想被超度,刚醒来的那几天,她倒是是想。但是现在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苏榆儿的身份,也觉得人世间确实有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

譬如刘府一个安静,一个外放的两姐妹,譬如苏府里一对难得的夫妻。

还有,还有一个还在朝中做太傅的许世安。不知道已经十年过去了,他现在过得好吗?他一个人无妻无子的过了这么些年,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个性?

但是想来,她作为苏大人的女儿也没有立场去想人家过得好不好。如果说前世她作为公主,许世安一开始又是从她宫中出来的人,她还有立场关心关心自己从前的下人。

那么今世恐怕再无可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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